奚嬈竟然掌摑她!


    她怎麽敢!


    一個被太子玩過的破鞋罷了,有什麽資格打她?


    柳眠既委屈又憤怒,心裏的咆哮聲已然尖銳爆鳴。


    手指顫抖著撫摸上臉頰,本能地想要找祁狅告狀,但環顧四周,哪裏有祁狅的影子。


    除了白茫茫的一片,就隻有那個老神在在的虞公公。


    但虞公公顯然不會幫她做主。


    明明看見了,卻迅速摸著鼻子背過身去,擺明了不想管這攤閑事。


    “鼎鼎我帶去鸞鳳宮了,你要想明白了,就自己爬起來,滾迴東宮去。太子這邊,本主自有辦法!”


    奚嬈把暈倒的鼎鼎抱了起來。


    顛了顛,又是一陣心疼。


    這才多少日子,這孩子便輕減了不少,可見柳眠根本沒有好生照料。


    她對鼎鼎的好,隻是浮於表麵。


    祁狅眼瞎,竟然這麽多年都不曾察覺。


    奚嬈點了鼎鼎的昏睡穴,希望她可以好好睡上一覺,等醒來時,祁狅就應當無事了。


    鸞鳳宮內,太皇太後憂心忡忡。


    看著她給鼎鼎蓋好被子,一把抓住她的手,“那個柳眠是不是束手無策?哀家早就說過,不可偏寵她,可幼安就是不聽!現在好了,連個拿主意的女主人都沒有!”


    太子犯了聖怒,自然不能夠指望妻女去救。


    但太皇太後這麽說,足以證明柳眠白白浪費了五年時間,既沒有籠絡住東宮的謀臣,也沒有想辦法得到太後的認可。


    她自以為獨占著祁狅,囤積了足夠金銀財寶,便可以萬事不愁。


    卻根本不知道,要做太子的女人,需要的何止是內宅的那點手段。


    若是沒有敏銳的政治觸覺,一樣會把自己送上斷頭台。


    奚嬈沒有接話,而是把準備好的畫軸匣拿了出來。


    裏麵有一張空白的聖旨,落款處一個鮮紅的皇帝璽印,看去就跟新的一樣。


    “這是?”太後伸手仔細撫摸,雖然看不清,但也認了出來:“哀家知道了,你想用皇帝十多年前許諾給你的聖旨,去救幼安?”


    祁月,十歲被冊封為護國公主,背負著去羌國和親的使命,為南祁換得了寶貴的韜光養晦的時機。


    但這畢竟是強人所難,當年為了確保她不會在中途自殺,皇帝許諾了這份空白聖旨。


    隻要祁魁還活著,這份聖旨就還有效。


    奚嬈點了點頭,她救祁狅隻是為了給昶兒換血。


    若不是無法把換血工具和昶兒帶進宮,且在不被人發現的情況下完成此事,根本不用如此麻煩。


    但事已至此,她隻能用最快的辦法把祁狅救出來。


    太後為此感動得老淚縱橫,恨不能把自己的體己再掏出來些塞給她,元嬤嬤則在一旁震驚得心尖抖顫。


    原以為公主是被太子強迫的,沒想到他們竟是兩情相悅!


    元嬤嬤被這個事實嚇得惶惶不安,捂著心口,好半天才穩住心神。


    “太後和公主關心則亂,怕是忘了,太子汲黯矯詔,因心存天下行相機行事之權,不僅無罪反而有功。隻要能證明這點,自然就能無事!”


    奚嬈眸光一亮,“元嬤嬤說的是,但要證明這點,需要西北官員上呈賑災款項以及來源,中書省怕是會從中作梗。”


    說來說去,還是卡在了太子與崔荀兩家的鬥爭漩渦裏。


    要想讓他們退一步,主動撤迴彈劾太子的奏折,除非抓住了他們致命的把柄。


    但短時間內,又該到哪裏去找這樣的把柄?


    這時,一名內侍衝進來,急匆匆地稟告:“太後不好了,中書省左右丞相,帶著滿朝文武跪在鸞鳳宮外,說要請您老人家做主!”


    太皇太後刹那間氣血上湧,搖搖欲墜,“他們這是要幹什麽?難不成是想要……”


    內侍結結巴巴地不敢往下說,但奚嬈與太後對視一眼,都已經想到了。


    他們這是要趁熱打鐵,逼迫太後答應罷黜太子。


    待皇帝醒來,就能拿著太後的懿旨去承乾宮,進一步威逼皇帝。


    奚嬈不禁惱怒:“祁狅這些年到底得罪了多少士族?!恩威並施,維穩製衡,難道他不懂嗎?”


    太皇太後唉聲歎氣,額頭上的青筋突突直跳。


    “幼安性子剛硬,眼裏容不得一粒沙子,身邊又沒有眼界長遠的賢內助幫襯,這些年意氣用事,何止得罪了崔荀兩家。”


    奚嬈心如火燒,“元嬤嬤,可有辦法拖住他們?”


    元嬤嬤不知道她想幹什麽,“公主切勿衝動,老奴這就出去應付他們幾句,就說太後今日犯了頭風,不能見人。”


    “好,我這就帶著聖旨去承乾宮!”


    正殿進不去她就去側門,虞公公不通融,她就假扮成太醫院的煎藥宮女。


    總之一定要在最短的時間內讓皇帝改變主意。


    太後得知她要假扮宮女,決定幫她一把。


    把另一個心腹杜嬤嬤指給了她,一路護送至承乾宮,當值的太醫見她臉生剛要阻攔,就被杜嬤嬤隨便扯了個借口訓斥起來。


    因為擔心自己得罪太後而不知,隨便看了眼她手裏的參湯,便把她放進去了。


    奚嬈暗暗鬆了一口氣。


    端著參湯,邁著碎步朝皇帝內寢走去。


    隔著一扇屏風,聽到有人在裏麵說話,下意識停下了腳步。


    “眠夫人對殿下真是情深義重,這麽冷的天還執意要跪在雪地裏為您求情,難得,難得啊。”


    說話的是太醫院資曆最老的一位太醫,專門負責給皇帝看病。


    因為祁魁的病情時好時壞,他就一直住在承乾宮裏,以備不時之需。


    祁狅沒歇息一會兒就要過來侍疾,老太醫心裏感慨,忍不住規勸了他幾句。


    “這麽好的女人,太子好福氣啊,待會皇上醒來,您踏踏實實認個錯,父子倆有什麽話說不開。”


    奚嬈便聽得祁狅嗓音沙啞地迴道:“……孤就因為不想辜負她,才不得已頂撞了父皇。但現在……孤想通了。”


    老太醫點點頭:“您想通了什麽?”


    “再好的女人,孤若護不住,那也是枉然。孤願意聽從父皇的安排,挑選一位士族貴女為太子妃,隻要不出自崔荀二氏。”


    “隻要她能安然無恙,孤……願意妥協。”


    雖然隔著屏風,他的聲音斷斷續續且有些飄渺。


    但最關鍵的幾個字,清晰得就像石子落入水中,讓奚嬈的大腦瞬間空白。


    指尖驟然一軟,承盤上的參湯驀然翻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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