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著。”


    一道如黃鶯輕吟的聲音在屋內響起。


    柳眠在一名丫鬟的攙扶下,慢慢朝奚嬈走來。


    一襲青絲長裙,曳地數尺,絳唇微閉,不施粉黛,婉約的麵龐如詩如畫,還是奚嬈記憶中的樣子。


    哦不,嬌柔之氣少了些,通身也有了一絲貴氣。


    她柳眉輕聳,剛剛抬眼與奚嬈相對,就釘在了原地。


    但少頃,神色便恢複如常。


    奚嬈心神微動,麵色絲毫不顯,像是初見她似的,好奇地把她細細打量了一番。


    “眠夫人果然名不虛傳,溫婉可人。”


    “這是這管束下人的本事不大好,張口就要本主去死。”


    奚嬈對柳眠本身並沒有什麽成見。


    哪怕祁狅獨寵偏愛,也沒有對她心生嫉恨。


    因為她確實是個溫軟良善的女人,否則也不會把鼎鼎當做親生女兒,養得這般討人喜歡。


    但一碼歸一碼。


    柳眠若他日有難,她自當拔刀相助,報答她對鼎鼎的養育之恩。


    卻決不會因此就把胡嬤嬤孫子傷害昶兒的罪過,一筆勾銷。


    柳眠垂眸,恭敬地對奚嬈行了一禮,態度不卑不亢。


    待問清楚是誰無禮衝撞了她之後,立即命人按住胡嬤嬤。


    命身側的大丫鬟掌摑了足足三十下。


    胡嬤嬤的臉很快就紅腫得像豬頭一樣,嘴角破裂,不停地往外滲血。


    “如此,姑姑可滿意了?”


    奚嬈沒想到她這麽痛快就懲治了胡嬤嬤,輕笑著點了點頭。


    “坊間傳說眠夫人聰慧過人,明事理,懂進退,今日一看果真如此。”


    “就是不知道本主下麵要說的這樁事,你會如何處置……”


    她將昶兒受傷事情的原委托盤而出,想要看柳眠的反應。


    柳眠本來還麵帶淺笑,但漸漸卻麵露陰霾,眉宇之間溢滿了疼惜。


    “光是聽著,妾身這顆心就像在熱水裏滾過似的,更何況是公主……”她捂了捂胸口,仿佛也能感同身受。


    “妾身也是母親,要是鼎鼎也無緣無故被人砸傷,別說發落個把奴婢,就算把整個東宮翻過來,也在所不惜!”


    “隻是——公主姑姑怎麽確定,此人就是妾身身邊的人呢?”


    能在東宮待了五年,還盛寵不衰的女人,果然不一般。


    奚嬈從未敢低估柳眠,當年她挾持柳眠逃亡在山野之間時,就知道這個女人聰慧通透。


    不僅從未對她表露出過敵意,還主動配合她隱藏行蹤。


    甚至在最後她走投無路時,勸說祁狅放過她。


    而此刻,這麽快就抓住了事情的要害,足見她不止溫婉,而且聰穎。


    “眠夫人,你這是在質疑本主?”


    柳眠暗暗蹙眉,悄然把右手伸到背後,對心腹丫鬟比了個手勢。


    丫鬟立時彎腰低頭,默默退了出去。


    “不敢,妾身隻是疑惑,希望公主姑姑可以明示。畢竟,在場的這些奴婢不僅是服侍妾身的,也是服侍太子殿下的。”


    好一個借勢威懾。


    奚嬈打從心底佩服。


    這要是旁人,隻怕就此打住,見好就收了。


    但她做不到。


    “正因如此,本主才更為擔憂啊,萬一這惡人就在眠夫人與太子身邊,你能安心嗎?本主既然敢對你提出要求,自然是因為有把握。”


    “既然公主姑姑都這麽說了,妾身豈敢怠慢。那您看,該怎麽查呢?”


    柳眠歎了口氣,似乎是妥協了。


    奚嬈也並不是真的想要鬧個天翻地覆。


    這般大費周章,不過是為了給昶兒討個公道。


    “我才已經說過了,隻要他肯自己站出來,認個錯,這件事便罷了。如若不然,本主有的是辦法……”


    “姑姑好大的威風!”


    就在這時,祁狅帶著一群親衛氣勢洶洶地湧入內室。


    眼角眉梢都凝滿了寒意。


    看也沒看奚嬈一眼,直接繞過她,走到柳眠麵前,把她的冰涼的雙手拿起來放入掌心揉搓。


    仿佛自己不在,柳眠就受了天大的屈辱。


    “眠兒別怕,孤來了。”


    奚嬈忍不住撇開臉去。


    這麽多年了,她還是見不得祁狅當著她的麵疼寵別的女人。


    她早料到祁狅會來,隻是沒想到會這麽快。


    難道她是怪物,會把柳眠吃了嗎?!


    柳眠低頭靠在祁狅胸前,一改方才的堅韌不拔,委屈地抿起嘴,脆弱地搖了搖頭。


    一雙杏仁眼水波盈盈,纖細的肩膀微微顫動,宛如一朵一碰就碎的水晶花。


    祁狅抬手輕撫她的後背,似乎十分懊惱。


    “都怪孤來得晚了,但你放心,孤斷不會讓別人欺負了你去!”


    說罷,轉臉看向奚嬈。


    冷厲的雙眼如同鷹隼,深冷地睨向奚嬈。


    “姑姑有事隻管來找孤,為何要故意來此為難眠兒?”


    “她什麽都不知道,幫不了姑姑的忙。”


    “若再這般無理取鬧,孤不介意親自送姑姑去祁氏宗祠一趟!”


    奚嬈咬著牙,把火氣憋在肚子裏。


    她不是沒見過祁狅偏愛柳眠的樣子,然而這次卻比以往更加刺眼。


    “本主擺事實、講道理,隻為給昶兒討一個公道,怎麽到了太子眼裏,就成了無理取鬧?”


    “還是說,太子認為,隻要是東宮的人就不會犯錯……就算犯了錯,那也不是錯?!”


    祁狅眼神一沉,忍下了怒火沒有完全發作:“不過芝麻大點的小事,姑姑若真要計較,孤自當奉陪,想一個更為妥當的法子!但眠兒身體不好需要靜養,你大可隨孤去書房說道……”


    說著便朝奚嬈伸出手來,想要把她拽出寢宮。


    然而奚嬈不久前才被他弄疼過,哪會這麽容易就範,一個側身便躲了過去。


    迫不得已端起了護國公主的架子。


    “這就是太子對姑姑的態度?”


    “姑姑奉勸你一句,對長輩不孝的太子,向來不會有什麽好下場!”


    不料這句話像是觸動了什麽開關,讓祁狅黑沉的臉色愈發陰冷森然,甚至咬牙切齒起來:


    “姑姑怕不是忘了,孤當年就是因為對先皇後‘不孝’,才會被父皇送往西奚……做了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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