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昔昔頭上落著蓋頭,隻能看得見腳下的路,尚未瞧見。


    可身旁扶著她的香兒,身子卻微微一顫。


    “怎麽了?不舒服?”


    “不舒服的話,我一個人過去也是可……”


    香兒搖搖頭,結結巴巴的開口:“不是的,二小姐。”


    “是……是那裏放著兩個花轎……”


    兩個花轎?


    沈昔昔倒是沒多大驚訝,她平靜的說了一句:“那你看看,最前頭是不是沒有新郎官騎馬?”


    香兒的目光順了過去,瞪圓了眼睛。


    “誒?還真是……難道說,另一個花轎中坐著的是王爺?”


    自古以來,還從未見過這種稀奇古怪的接親方式呢!


    “王爺腿瘸,上馬反倒會被人嘲笑,還不如坐在轎子裏呢。”


    最重要的是——


    君瀾曾說過,王爺臉上還有半尺長的疤,估計平日裏也不想見外人吧。


    香兒生怕沈昔昔的話讓旁人聽了去,連忙將她扶進了花轎中。


    才坐穩,就聽見外頭傳來一道尖細的聲音。


    “起轎!”


    伴隨著失重感和輕微的搖晃,兩行敲鑼打鼓的熱鬧人馬繞路而歸。


    接親隊伍外圍,跟著不少看熱鬧的群眾。


    “嘖嘖嘖,一個瘸子,一個庶女,這兩個人真乃絕配啊!”


    “可不是嘛!”


    “誒?你們說,王爺站都站不起來,是不是連房中之事都無法做了?”


    “那這沈家二小姐未免太可憐了些吧,哈哈哈!”


    越蘇跟在墨懷謹的花轎旁,聽見這話,內心裏的怒火熊熊燃燒。


    不由得攥緊了腰間的長刀,忿恨的咬牙切齒。


    “這些人可真是不識好歹!”


    一道清潤淡漠的聲音從簾子那頭傳了出來。


    “無妨。”


    “隨他們說。”


    他們罵的越狠,把他形容的越廢物,就越不會引起旁人的注意。


    越蘇長歎了一口氣,心中不免為墨懷謹抱不平。


    多年前,這些人可不是這麽評價王爺的。


    那時候的王爺小小年紀,就已習得一身的好功夫。


    八歲那年,他便跟鎮國大將軍上戰場,一去就是半年。


    在雙方膠著的戰事中,他繞到敵方主營帳內,擒下對方主帥。


    為凜南國打下了一場翻盤勝仗!


    凱旋而歸時,墨懷謹初見氣魄的傲人身子站在馬背上。


    脊背繃的筆直,渾身上下都帶著傲視群雄的自信。


    十歲那年,他已著手幫皇帝處理公文瑣事,指點江山。


    後又製定出了幾套突襲戰術,打的周邊一個措手不及,吞下不少勢力。


    所有人在提起墨懷謹這三個字的時候,皆忍不住的用四個字來形容。


    曠世奇才。


    但沒想到,十二歲那年,墨懷謹遭遇了一場極為嚴重的暗殺。


    九死一生搶救迴來後,卻被告知雙腿已廢,再也無法站立。


    凜南國的奇才,就此隕落。


    可隻有墨懷謹的親兵們才知道,他的腿早再受傷後第二年。


    便已恢複。


    但他並沒有打算告知旁人,而是在私底下專心培養起諸多勢力,駐紮在凜南國各個角落。


    已經整整十年了。


    若是沒有他們王爺這樣的付出,能有他們如此安定的日子過麽?


    真是不識好歹!


    隊伍緩緩停了下來。


    香兒隱約瞧見了墨王府的牌匾,連忙道:“小姐,我們馬上到王府了。”


    裏頭沒有絲毫動靜。


    “小姐?”


    香兒掀起簾子看了一眼,手輕輕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沈昔昔這才醒了過來,擦了一下嘴角快要流下來的口水。


    “嗯,知道了。”


    嘎噠——


    轎子落在了地上。


    “迎新娘!”


    簾子被人緩緩拉開,香兒正欲上前,身子卻被人猛地撞了一下。


    喜娘瞪了她一眼,一把抓住了沈昔昔的手把她往出拽。


    沈昔昔挑著眉頭,看著手腕上那隻陌生的手。


    “你早上吃了一頭豬麽?力氣這麽大?”


    喜娘的嘴角抽了抽,鄙夷的道:“二小姐莫要跟奴婢開玩笑了。”


    沈昔昔的聲音似笑非笑:“你還知道自己是奴婢?”


    喜娘神情不變,沒有絲毫慌亂。


    “奴婢是怕二小姐誤了吉時,一時著急,手上力道沒把控住。”


    “哦。”


    沈昔昔抬起腳,快準狠的往喜娘腳上踩去。


    同時另一隻腳懸空,借著力道慢悠悠在空中停滯了數秒,才落下。


    “哎呀,我走的太著急了,怕誤了吉時,腳上力道沒把控住。”


    喜娘那臉色黑的,跟鍋底有一拚。


    她深吸了兩口氣,強壓心頭的怒火,繼續走著流程。


    “新娘過火海!”


    早就在一旁準備好的兩名婢女,立馬將手裏頭抬著的火盆放到了沈昔昔麵前。


    沈昔昔拎起裙擺,朝著火盆走了過去。


    一步跨過,她站在一旁,靜靜等待著。


    “迎新郎!”


    喜娘喜氣的聲調高高揚起,可在說完後,卻遲遲未見墨懷謹所坐的花轎內有什麽動靜。


    喜娘頓了頓,又喊了一遍。


    “迎新郎!”


    越蘇忙躬身道:“王爺,您該出來了。”


    裏頭還是沒有任何反應過來。


    旁人忍不住的揣測著,“墨王爺該不會是不想成婚吧?”


    “這沈家二小姐喜歡的是三皇子,三皇子又是墨王爺的侄子,這要是真娶進了家門,得鬧出多大的笑話來呦!”


    “看來這墨王爺是真的很不滿意這位未來的王妃啊!”


    “王爺再怎麽落魄,那也是王爺,沈昔昔隻是丞相府中一個不受寵的庶女,哪有資格做正妃?”


    “若不是皇帝親自下旨,恐怕王爺是不會同意這門婚事的。”


    伴隨著喜娘的第三聲唿喊,沈昔昔的肚子也應景的叫了一聲。


    她繞過火盆,摸索著走到墨懷謹的花轎麵前,用腳尖輕輕踢了踢轎門。


    “大佬,咱能先出來趕緊把這堂給拜了不?”


    “你說那轎子裏頭硬邦邦的坐著也不舒服,對吧?”


    “不如我們整倆小菜,喝點小酒,好好聊聊人生與理想?”


    花轎內傳來低沉沙啞的笑聲。


    越蘇輕咳一聲,低聲提醒:“二小姐,您是不能踢王爺所坐的轎子的。”


    沈昔昔一臉無辜的眨了眨眼睛。


    “哦?是嗎?”


    “不好意思啊,第一次結婚,沒啥經驗。”


    “下次,下次一定記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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