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據越王府的眼線所報,越王府昨夜不幸遭賊人光顧,越王側妃也因此慘遭毒手,香消玉殞。”暗衛單膝跪地,低垂著頭,恭恭敬敬地向楚雲驍稟報。


    而正在為身旁的徐舟野細心夾菜的楚雲驍聽聞此言,手中動作驀地一頓。


    他微微眯起雙眸,似笑非笑地道:“哦?這可當真是巧合得緊啊!”


    言罷,楚雲驍隨意地揮了揮手,示意暗衛暫且退下。


    待暗衛的身影消失在視線之中,他方才重新將注意力轉迴到眼前的美食之上,繼續溫柔地往徐舟野碗裏夾著菜肴,仿佛剛才的插曲並未對他造成絲毫影響。


    徐舟野不禁皺起眉頭,麵露憂色道:“陛下,臣有些不解,您當初為何要將可心賜給越王?這般做法豈不是正中太後下懷?臣可是聽蘇明說,從前越王和可心走得倒是挺近……”


    楚雲驍麵不改色,隻是抬起手來,輕柔地替徐舟野擦去嘴角殘留的食物殘渣,緩聲道:“太後還是將越王想得太過單純了些。她自以為是地認為,隻要不斷地給越王送上些厚禮,對其關懷備至,便能輕而易舉地拉攏他。殊不知……”


    說到此處,楚雲驍忽然停住話語,唇角微微上揚,勾起一抹略帶戲謔意味的笑容。


    緊接著,他那雙深邃如潭水般的眼眸深深地凝視著徐舟野,稍稍停頓片刻之後,方才又接著說道:“皇後可曾知曉,越王妃究竟是因何緣故而亡故的?”


    麵對楚雲驍突如其來的問題,徐舟野一臉茫然,下意識地搖了搖頭,表示自己對此一無所知。


    楚雲驍嗤笑,簡潔扼要道:“越王不舉,意外被越王妃得知,遂殺之。”


    短短的一句話,刹那間就讓徐舟野感受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震撼。


    他眼神飄忽,陷入了一陣詭異的沉默之中,氣氛也漸漸地變得有些尷尬起來。


    與徐舟野那副驚愕呆滯的模樣不同,楚雲驍倒是麵色平靜如水,絲毫看不出有任何情緒波動。


    過了好一會兒,徐舟野才終於從震驚中迴過神來。他緩緩地抬起頭,目光望向楚雲驍,開口說道:“怪不得現下可心忽然遇害,想來也是……”頓了頓,眸光一轉,“當日太後曾言可心乃是一個好生養之人,陛下您聽聞此言之後,還將她賜予了越王,不就是在戳他痛處?”


    楚雲驍見到徐舟野已然領悟到了自己的意圖,不禁輕聲笑了出來,笑聲中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狡黠。


    他語氣溫和地解釋道:“不止於此,朕之所以如此行事,一則是欲借此事警示越王,使其知曉無論如何,皆難以擺脫太後的掌控與束縛;二則是希冀借此舉,在太後心處稍稍埋下一顆疑慮之種。”


    徐舟野聽著楚雲驍的這番話,心中暗自感歎不已,忍不住喃喃自語道:“陛下此舉……殺人誅心。”


    楚雲驍微微一笑,伸手輕輕地將徐舟野攬入懷中,繼續分析道:“如今這可心已然殞命,太後獲悉此事,定然會覺著越王絕非她原本所料的那般簡單。如此,她日後必會對越王倍加留意,不再像從前那樣對他全然信任、放任自流。”


    “而朕的這位好皇兄,最不喜受人約束,向來以自身為重。倘若讓他察覺太後有拿捏他的心思,定會與其背道而馳,二人終將有一場交鋒。”


    聽到這裏,徐舟野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但緊接著又皺起眉頭提出疑問:“可是據臣所知,越王平日裏對待太後可謂是畢恭畢敬、孝順有加……”


    “嗯,他卻有這愚昧之處,不過有朕的幫襯,他自然會舍去這一味的愚孝。”楚雲驍道。


    徐舟野怔了怔,“陛下這是在……姑息養奸。”


    楚雲驍笑了笑,捏起徐舟野的下頜,目光灼灼地看著他,沉聲道:“朕隻不過是替他掃除了障礙,好成全他這謀權篡位之心啊。”


    *


    經過一夜的折騰,負責運送救災物資的車隊總算就要抵達刺史府。


    此刻的天空依舊陰沉沉的,如注的暴雨絲毫沒有停歇的跡象。


    雨點猛烈地砸落地麵,發出劈裏啪啦的聲響,那嘩啦啦的雨聲仿佛要將整個世界都淹沒一般,甚至完全掩蓋住了車輪滾滾前行所產生的聲音。


    放眼望去,前方道路白茫茫一片,視線受到極大影響,隻能隱約看到模糊的輪廓。


    負責看管運輸這批物資的隊伍盡管早已裝備好蓑衣草帽,但在如此兇猛的雨勢麵前,仍然難以抵擋雨水的侵襲,一個個都被淋得渾身濕透。


    過了許久,車隊緩緩停下,最終穩穩地停靠在了刺史府門前。


    十安率先跳下馬車,動作敏捷而利落。


    他迅速撐開一把油紙傘,靜靜地站立在一旁,耐心等待著楚鶴遠下車。


    楚鶴遠輕輕掀開馬車簾子,探出腦袋向外張望。


    幾乎在同一瞬間,十安手中的雨傘便如同長了眼睛一般,準確無誤地迎了上去,為楚鶴遠遮擋住傾盆而下的雨水。


    與此同時,十安的另一隻手則很自然地向前伸出,示意楚鶴遠搭上自己的手臂。


    楚鶴遠搭過十安的手,不慌不忙地下了馬車,隨後邁步伐朝著大門口走去。


    剛剛在門口站穩腳跟,袁刺史等人恰好從後方的一輛馬車中下來,並快步朝他們走來。


    走到近前,袁見山連忙彎下腰,恭恭敬敬地向楚鶴遠行禮,同時雙手作揖說道:“此次實乃下官之過,未曾料到太子殿下竟會如此迅速抵達連州城,下官未能及時出城相迎,實在是有失禮數,還望殿下海涵寬恕!”


    楚鶴遠不鹹不淡地嗯了一聲,此時的他實在提不起興致與這些人說長論短,於是不耐煩地揮揮手,示意他們先起身,其餘之事等過後再說。


    袁刺史見此情形,趕忙上前為他們引路,領著他們前往早已收拾妥當的院子。


    剛踏入府門,楚鶴遠便與十安心有靈犀般迅速掃視起四周的布置陳設。


    目之所及之處皆透露著一股儉樸之風,毫無奢靡之感。


    地麵上鋪著的那一磚一瓦,顯然都曆經歲月滄桑,已然陳舊不堪。環顧整個府邸,也尋不到一處有翻新痕跡的建築……


    楚鶴遠緩緩走到窗邊,悠然坐下,壓低聲音對身旁的十安輕聲低語道:“這袁刺史怎麽看都不會像是那種會吞金的蟾蜍啊。”


    十安深表讚同地點點頭,隨即邁步向前,為楚鶴遠斟滿一杯熱氣騰騰的茶水,並應聲道:“而且這州府內的陳設布置亦未曾有絲毫越界之舉。”


    楚鶴遠伸手接過水杯,輕抿一口熱茶,陷入沉思之中。


    片刻之後,他突然抬起頭來,目光銳利地盯著十安問道:“不過,我們所見到的隻是這州府而已,他自家所居住的宅院又當如何?”


    十安聞聽此言,即刻心領神會,拱手施禮道:“屬下明白,這就差遣人手前去探查一番。”


    楚鶴遠搖了搖頭,“現在查還是有些晚了,說不定人家早在孤來之前就已改良一番了呢……罷了,暫且不提此事,趕了許久的路大家都累了,先歇會吧。”


    十安皺眉,“這倒也是……不過還是要找人盯著這袁刺史和朱司馬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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