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無天日的天牢內,死氣沉沉。


    梁露宛如一具失去靈魂的軀殼,毫無生氣地席地而坐。


    她斜倚著冰冷堅硬的牆麵,原本柔順亮麗的秀發此刻變得雜亂不堪,像一團亂麻般隨意散落;那張曾經明豔動人的麵容如今也黯淡無光,猶如蒙上了一層厚厚的灰塵。


    地麵上擺放著的牢飯,從送進來開始就沒有被動過一口。那些食物漸漸冷卻,凝結出一層薄薄的油脂,但梁露對此視若無睹。


    而在她對麵的牢房之中,間珂正大口啃食著一個生硬難咽的包子。她一邊咀嚼著,一邊不時抬頭望向梁露,眼中滿是憂慮之色。


    看到梁露這般消沉憔悴的模樣,她終於忍不住開口勸說道:“姑娘……您還是多少吃一點吧,算起來,您已經整整三天沒有進食了,再繼續這樣下去,身體恐怕會支撐不住啊!”


    然而,梁露隻是輕輕搖了搖頭,似乎連說話的力氣都快沒有了。


    她心中煩悶異常,總有一種不祥的預感縈繞心頭,揮之不去。


    隻見她微微張開那因為長時間未進水而顯得蒼白幹裂的嘴唇,用極其微弱且有氣無力的聲音說道:“餓死就餓死了吧,我留著於她而言百害而無一利。”


    聽到這話,間珂不由得皺起眉頭,一臉疑惑地問道:“姑娘,您這話說的……隻要您能夠好好活下去,不日娘娘發達,定會想盡一切辦法把您從這裏接走的呀。”


    梁露扯動著嘴唇,露出一抹苦澀的笑容,輕聲喃喃自語道:“哪有那麽容易啊……”


    她緩緩轉過頭去,目光凝視著牢房內那高高矗立的鐵窗,淚水在眼眶裏打轉,聲音略微顫抖地道:“我若不在了,她便可無所顧忌地前行,我若還在,隻會是她的軟肋……”


    聽到這番話,站在一旁的間珂心頭猛地一顫,她瞬間明白了梁露話語中的深意,心情也隨之變得無比沉重。


    時間仿佛凝固了一般,四周一片寂靜。


    梁露嘴角微微上揚,似是想要給人留下一個最後的微笑,但那笑容卻顯得如此淒美與淒涼。


    不知過去了多久,隻見她原本明亮的雙眸漸漸合攏,如同兩片凋零的花瓣輕輕閉合。與此同時,搭在膝蓋上的雙手也像是失去了所有力量般,毫無生氣地垂落下來……


    *


    午後的陽光透過雕花窗欞灑落在宮殿內,徐舟野悠然自得地斜倚在那華麗的貴妃榻上,仿若一幅寧靜而愜意的畫卷。


    就在這時,一陣輕盈的腳步聲傳來,緊接著便聽到清禾那清脆悅耳的聲音響起:“殿下,宮裏的那些妃嬪們如今已經全部離開了皇宮呢。”


    原本正沉浸在小憩中的徐舟野,聽聞此言,猶如從一場美夢中驟然驚醒。


    隻見他迅速地伸手將一直遮擋在臉上的書本挪開,那雙清澈如水的眼眸此刻閃爍著難以掩飾的喜悅和激動光芒。


    帝王行事果真雷厲風行。


    這般重大的舉措,他說做就做,毫不拖泥帶水,絕非僅僅是空口白話。


    徐舟野心中樂開了花。


    他可真是撿到寶了。


    一旁的清禾看著自家殿下那喜不自禁的模樣,終於還是忍不住開口打趣起來:“殿下,您瞧瞧您,嘴角都快要翹到天上去啦!”


    被清禾這麽一說,徐舟野非但沒有絲毫尷尬之色,反而滿臉笑容地轉過頭來,目光炯炯地望著她,樂嗬嗬地迴應道:“哈哈,我今日總算是真切地體會到了什麽叫做‘人逢喜事精神爽’呐!”


    清禾見此情景,也是滿心歡喜,她輕輕抿嘴一笑,說道:“奴婢自然看得出來,殿下您這會兒可是真心高興著呢。”


    然而,正當兩人相視而笑之時,清禾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重要之事,臉色微微一正。


    隨即轉身走到旁邊,小心翼翼地端起一碗已然快要失去熱氣的湯藥,緩緩移步至徐舟野身前,輕聲說道:“不過殿下,高興歸高興,這藥還是得按時服用才行呀。陛下特意交代過,一切都是為了殿下您的身體著想,所以還望殿下不要嫌苦,暫且受些委屈吧。”


    徐舟野看著呈到他跟前的藥,明媚的笑容頓時煙消雲散,眉頭微皺,眉宇間隱隱透著一股嫌棄,接著抬頭狀似不悅地對自己的丫鬟問道:“清禾,你現在到底是誰的人?”


    清禾毫不猶豫地迴道:“奴婢自然是站在殿下這邊的!”頓了頓,“陛下的命令,清禾也不敢違抗。”


    徐舟野無奈,隻好將這補藥一口悶了下去,隨後重重地把空碗放下,“喝完了,你可以去向陛下交代了。”


    清禾見狀,趕忙輕輕拾起桌上的空碗,嘴角不自覺地上揚,勾勒出一抹淺淺的笑意。她向徐舟野福身行了個禮後,便轉身邁著輕快的步伐離開了房間。


    徐舟野則一直目不轉睛地盯著清禾漸行漸遠、直至最終消失不見的歡快背影,不禁笑出了聲。


    與此同時,他的雙手隨意地交叉於腦後,當作枕頭一般舒適地墊著,而後悠然自得地閉上雙眼,嘴角依舊微微上揚,


    “皇後今日心情甚是愉悅啊。”


    才剛剛閉上眼睛不過短短幾息時間,一道無比熟悉的聲音便悠悠地傳入了耳中。


    徐舟野原本微微上揚的唇角瞬間就像失去了支撐一般,悠然地落了下來。


    他緩緩睜開雙眼,略帶不滿地望向眼前這個擋住了自己享受溫暖日光的男人。


    “陛下,您擋著臣的光了。”徐舟野輕蹙眉頭,語氣中透著一絲埋怨。


    楚雲驍聽聞此言,先是微微一怔,隨後下意識地往旁邊挪動了幾步,“歇息之時竟還要日光作陪?如此情形之下,還能夠安然入睡不成?”


    “誰說臣要睡了?”徐舟野白了他一眼,然後再次閉上雙眸,慢悠悠地說道,“臣隻是想曬曬太陽罷了。”


    楚雲驍不禁覺得有些好笑,“若真想曬太陽,理應前往庭院之中才對,此處僅有那麽寥寥幾縷餘暉而已。”


    “就要這幾縷餘暉,不多不少正好。”徐舟野臉上露出一副愜意而滿足的神情,仿佛正沉浸在這難得的寧靜與溫暖之中。


    楚雲驍見狀,無奈地搖了搖頭,輕聲歎氣道:“朕特意前來探望皇後,未曾想到皇後滿心所想唯有這日光浴。”


    徐舟野依舊閉著眼,不緊不慢地迴應道:“陛下貴為一國之君,自然是隨時都可以見到臣的。然而這恰到好處的日光嘛,可不是時時刻刻都會有。”


    “這麽好的天氣,皇後當真要浪費在這宮裏麽?”楚雲驍雙手抱胸,語調散漫而又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期待。


    他那狹長的眼眸微微眯起,似笑非笑地看著榻上之人。


    正安靜躺在榻上假寐的徐舟野聽到這句話,驀地睜開了雙眼,這才頗有興致地坐起身來,仔細端詳帝王今日的著裝。


    隻見平日裏那個總是一身威嚴龍袍加身的帝王,此刻隻是身著簡單的常服。沒有了繁瑣華麗的裝飾,整個人看起來不僅隨性自在,還多了幾分慵懶之意,就像是尋常人家的公子哥兒般親切。


    看到這樣的楚雲驍,徐舟野不禁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道:“陛下這是何意?莫不是想帶臣出宮遊玩不成?”


    楚雲驍聞言,嘴角微揚,眉目也跟著舒展開來,眼中閃過一絲狡黠,反問道:“怎麽?難道皇後不願意?”


    “願意!當然願意!”徐舟野興奮得差點從榻上跳起來,他連鞋子都顧不得穿好,便急匆匆地下了榻,然後轉身朝著裏間快步走去,邊走邊說道,“陛下稍等臣片刻,臣去換身輕便些的衣裳!”說著,身影已經消失在了裏間的屏風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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