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嘉興是孔家老大,孔嘉業是二爺的獨子,在給二爺醫治這件事上,除老爺子之外,就數他們兩人的話語權最重,眼下,老爺子人在外省,今夜是趕不迴來了,而他們兩個又意見統一,在孔家眾人看來,事情就算是定了。


    卻不想,孔妙涵偏偏唱起了反調:“爸,二叔,三叔,我再給爺爺打個電話,我還是堅持我提出的那個方案。”


    眾人一愕。


    孔嘉業苦澀道:“妙涵,你那個方案...”


    孔妙涵的臉頰冷冰冰的,神色義無反顧的堅定,打斷道:“三叔,二爺爺的性格你又不是不了解,若隻是睜著眼躺在床上度過餘生,那對二爺爺老說,每一天都會是痛苦的煎熬。”


    說罷,側臉看向公孫傲,歉聲道:“公孫先生,很對不起,麻煩再等一等。”


    那少婦眉頭一蹙,語氣很不好:“孔小姐,你那個方案之前不是已經否了嗎?你還要堅持,究竟質疑公孫先生的醫術,還是醫德?”


    公孫傲昂著頭,麵色漠然,倒是看不出心情,他的兩個助手則是冷冷的看著孔妙涵,那感覺猶如看待仇人一般。


    氣氛一下子緊繃了起來。


    孔嘉興沉著臉喝道:“妙涵,別任性了!”


    孔妙涵不聽,內心掙紮了一下,咬牙道:“五十億,我答應!”


    這話一出,孔嘉興,孔嘉定,孔嘉業三人眼皮一跳,飛快地互視一眼,眼中多了一絲無奈與憂色。


    那少婦也是驚詫了一下,隨即看了看公孫傲,見後者沒什麽表示,立刻心領神會地道:“孔小姐,方案是你提出的,可不是我們逼你的,你先要為之前的無理道歉,公孫先生才會考慮。”


    孔妙涵似乎早有預料,吸了吸氣,微微躬身道:“公孫先生,之前我言詞激烈了些,我向你鄭重道歉,也希望你體諒我心情,畢竟躺在裏頭的是我最敬重的長輩。”


    “行了,給你十分鍾時間。”公孫傲終於有了反應,淡淡瞥孔妙涵一眼,隨意一揮手,那感覺就似上位者寬恕下位者的罪過一般。


    孔妙涵沒廢話,一點頭,掏出手機走開了。


    孔家眾人見狀,臉色有點不好看,他們不清楚之前裏頭發生了什麽,但孔妙涵是孔家大小姐,如此謙卑的道歉,對方卻一副受之不疑的模樣,未免太拿大了,這是沒把孔家放眼裏。


    洪辰眯了眯眼,深深望了公孫傲一眼。


    “爸,姐到底提出了什麽方案?”孔令圓忍不住問道,這也是孔家眾人的疑惑,不約而同地看向孔嘉興。


    孔嘉興一看他,倒是沒有隱瞞:“二爺蘇醒隻給五億,恢複七成以上,給三十億,現在...加到五十億。”


    眾人倒吸一口冷氣,雖然剛才孔妙涵報出五十億的時候,大家就有所猜測,但聽到孔嘉興親口確認,還是一陣心驚。


    五十億啊,那近乎是孔家半數資產!


    孔嘉業緩緩搖頭,糾結道:“說句心裏話,我也讚成妙涵的方案,出手給十個億,蘇醒再加上十億,恢複幾成不保證,這個,太沒有保障了,對方是中醫世家之人,醫聖賽的表現也證明了有兩把刷子,我不質疑對方的醫術,醫德,但沒有壓力的情況,難保不會采取保守治療的方式,這也是人之常情。”


    “你們應該明白我父親的脾性,正如妙涵所說,若是蘇醒了卻要病懨懨地躺在床上,連下地活動的能力都沒有,靠著下人的伺候過火,這對他老人家來說那是生不如死。”


    頓了一下,歎氣道:“妙涵的方案出發點是站在我們孔家的角度,而對方卻認為這是一種不信任,之前妙涵脾氣急了點,和對方爭了幾句,最後,對方算是讓了一步,但報酬要求提高到五十億,妙涵和老爺子通了電話,也算了下,孔家現在能拿出的現金隻有十幾二十億,是以,就沒談下來。”


    眾人了解了情況,麵麵相覷,神色都是複雜極了。


    五十億代價,真能把二爺治好,恢複如初,倒也不是不值得,可問題的關鍵是,孔家拿不出那麽多錢,資產估值和現金那是不能劃等號的。


    孔令圓耿耿於懷地道:“瑪德,五十億天價診費,還要我姐道歉,這幫人太過分了。”


    孔嘉興瞪了他一眼:“閉嘴!”


    其他人也是有怨氣要發,但看到孔嘉興一臉嚴厲,隻得乖乖管好自己的嘴巴。


    時間不長,孔妙涵打完電話迴來了,利馬成了眾人聚焦的中心,就見孔妙涵眼神一定,清冷的聲音從檀口中傳出:“寶來集團市值超過五十億,我作價四十億,再加十個億現金,這樣行嗎?”


    這話一出,孔家眾人膛目結舌!


    寶來集團便是孔妙涵執掌的公司,為了給二爺治病,孔妙涵等於是把她自己的一家一檔都壓上了。


    “妙涵,你這是...”孔嘉業滿臉掙紮,真不知道該說什麽了,二爺對整個孔家無比重要,家族小輩中,也是最疼愛孔妙涵,甚至比對孔毅這個親孫子都好,可論血緣關係,他才是二爺的親兒子,要豁上一家一檔,也該是他...


    “三叔,隻要二爺爺能康複,一個寶來集團不算什麽,我和爺爺已經溝通過了,寶來集團沒了,我還可以去吉成地產上班,規模比寶來集團也小不了多少。”


    孔妙涵語氣輕鬆地說著,妙目轉向洪辰,洪辰和她對視了三秒,看懂了她眼神的含義,就很給麵子地點頭道:“朱家那邊轉讓手續全部辦完還要幾天,到時妙涵直接上任就行了。”


    孔家眾人聞言,沒人再多說什麽。


    那邊,少婦和公孫傲溝通了一下,公孫傲似有些不情不願,但終究還是勉強點頭。


    雙方達成一致,從新草擬了協議,簽字生效。


    石屋的門一開,孔嘉業當先步入,隨後是公孫傲等人,再接著是孔家眾人,一個個背影沉重,猶如背了幾十斤的包袱般。


    整個x省至少明麵上的診費記錄是十個億,是前任x省中保堂首席創下的,那是五年前靈石礦競標過後,替洛市第一家族葉家一名三品初段醫治。


    孔家開出了五十億,整整五倍,代價給足了,接下來,該是見真章了。


    協議上可是寫明,醫治失敗的後果,公孫傲等人是不負責的,這當中蘊含的風險不言而喻,卻又不得不冒!


    由此,給孔家眾人帶來了巨大的心理壓力。


    再度如之前那般,孔家眾人推開了五六米,圍了一圈,公孫傲三人開始了預備,屋子很沉寂,空氣的流速度仿佛悄然減緩了一般。


    幾分鍾後,女助手將老人扶坐起來,男助手則是幫著老人脫去睡衣,公孫傲又為老人把了一次脈,接著,雙手各持有一根五寸長的銀針,紮入老人身上的穴位。


    一根接著一根。


    不到十分鍾功夫,老人的身體正麵已經紮入了近二十根銀針,形成一個不規則的圖案,旁人看著沒什麽,實際上,並不簡單,公孫傲的額頭上多了一層若有若無的細汗。


    公孫傲緩了緩氣,雙手又從針袋中去了兩根針,這一次,銀針得有七寸長,從老人的兩邊太陽穴紮入。


    孔家眾人看得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好幾人用手捂住了嘴,生怕發出半點聲響。


    最淡然的要數洪辰了,表情一絲不改,就如同一個久經沙場的大統領在看殺豬宰牛的畫麵。


    一隻柔嫩的小手穿梭而來,抓住了洪辰的胳臂,洪辰側臉一看,入眼的是孔妙涵那緊繃的小臉。


    他輕輕拍了下孔妙涵的手背,稍作安撫。


    不多久,老人的太陽穴以上,整個腦袋上,被紮了七八根銀針,做完這些,公孫傲對女助手示意了一眼,後者抓起老人的手掌,十指相扣,在老人的手臂上紮入一根三寸銀針,然後將一股股丹田之氣注入老人體內。


    隨後,男助理也得到了了公孫傲的眼神示意,依葫蘆畫瓢,將丹田之氣通過老人的右手注入。


    這一男一女,一個一品高段,一個一品巔峰,而本身是二品中段的公孫傲,則是繞到了老人的身後,目光在老人的背上遊走了一下,忽然眼神一定,一掌按住了老人的後心。


    與此同時,另一手也沒閑著,一連在老人的背後紮了五針。


    那畫麵,宛若武俠片武林高手為重傷者灌輸真氣,就此定格在那裏。


    十五秒。


    半分鍾。


    一分鍾。


    首先是女助理臉色漲紅了起來,接著是男助理的臉也漸漸變為豬肝色。


    “服用丹藥,不要硬撐。”公孫傲臉色肅然,低喝道。


    兩名助理相繼點頭,迅速從兜裏掏出一顆烏黑的藥丸,張嘴吞下,片刻後,臉上的紅潮開始消退。


    又過去半分鍾,公孫傲也吞了一枚藥丸。


    再過半分鍾,男女助理恢複如常的臉再度有了漲紅的跡象,而這時,老人原本蒼白的臉色有了一絲紅潤透出來。


    孔家眾人看在眼裏,眼中都是閃過希冀的光澤。


    公孫傲的醫治手段,他們過去在中醫協會單理事身上見過一次,單理事因為隻是一品醫武巔峰,最終沒能讓二爺蘇醒,公孫傲是中醫世家之人,又拿了醫聖賽複賽第一場榜眼,雖然沒有確定過,但幾乎可以肯定是二品醫武,乃至更高。


    對於公孫傲,孔家上下是給予了厚望,甚至可以說,假如公孫傲都功敗垂成的話,會讓孔家眾人心中的希望之火徹底熄滅。


    二爺昏迷太久了,生命力頂多再維持幾個月,或半年,這麽短的時間,孔家很難再找來比公孫傲更高明的醫者。


    砰!


    一聲細微,卻真真實實的音爆從老人體內傳來,老人的身子明顯顫了顫,臉上也是越來越紅潤,似乎眉頭也是有了輕微的抖動。


    孔家眾人一個個眼中強光乍現,這是蘇醒前的征兆?


    唯有洪辰慢慢蹙起了眉,盯著老人的麵孔望了會兒,無聲地搖了搖頭。


    又過了半分鍾,那兩名助理已經有了不支的跡象,臉上紅極轉白,眉眼間透出疲憊與頹然,卻還在咬牙堅持。


    “你們先撤了!”公孫傲的狀態比他們好一些,但也是麵色嚴峻至極,大顆大顆的汗珠從額角滑落,驀然,他眼神一狠,發出的聲音略微沙啞。


    兩名助理忙點頭,將老人手臂上的那根銀針拔出,手掌與老人的手緩緩脫開之後,兩人都是長唿了一口氣,各自將一片人參丟進嘴裏。


    接著,就見公孫傲伸手從針袋裏去過一根七寸長的銀針,對著老人的後勁紮了進去,下一刻,老人的身子狠狠顫了下,旋即迅速繃直。


    公孫傲一咬牙,加大了灌輸丹田之氣的力度,隨之,老人的臉色額也是加速紅潤,幾個唿吸間,已經達到了正常人的水準。


    孔家眾人滿臉紅光,激動之色唿之欲出,在他們看來,老人下一秒或許就會睜眼蘇醒。


    而洪辰卻是他們恰恰相反,眯眼盯緊了老人的臉上,眼中透出一抹凝重。


    刷!


    公孫傲又一次從針袋裏取出銀針,朝著老人的頭頂心緩緩降下,眼看就要紮入頭心,一道蘊含怒氣的喝聲突兀響起:“住手!”


    一瞬間,所有人的目光全部投向洪辰,公孫傲落針的手也是頓住,扭頭看來,就見洪辰抬手一指,沉聲質問:“你這一針下去,是要救人還是殺人?”


    眾人臉色豁變。


    緊接著,那女助理臉上凝起一片寒霜,冷冷道:“混蛋!你算是個什麽東西,竟敢質疑我老師的醫術!”


    男助理眼神鋒銳,怒聲道:“立刻跪下,給我老師道歉!”


    作為公孫傲的助手與弟子,對於老師他們有著近乎盲目的崇拜,豈容他人詆毀?


    那少婦冷哼一聲,眼神猶如冰錐般掃向孔家眾人,冷怒道:“你們提出從旁觀看,公孫先生準了,規矩早便說過,不得出聲幹擾,現在不光是幹擾了公孫先生治療,還出言侮辱公孫先生,他必須跪下道歉。”


    公孫傲既是她的金主,又是她的主子,公孫傲被抹黑,等同於砸她飯碗,還有君辱臣死的一層意味,孔家必須給出交代,洪辰必須受到懲罰!


    那二品巔峰的老者沒啃聲,卻是目光鎖定洪辰,眼中精光閃過。


    孔家眾人神色各異,或憤怒,或怨恨,或不滿,或怪責,這些表露的情緒,全都是針對洪辰的。


    治療已經到了關鍵時刻,眼看二爺蘇醒有望,你這個時候冒頭打斷,還說出了詆毀公孫傲的話來,別說公孫傲等人會生氣,就是孔家眾人也非常生氣。


    公孫傲能否治好二爺,這一針下去會是個什麽結果,大家的確不敢打包票,但有一點,你洪辰一個外行,哪有資格質疑一個中醫世家之人?


    “我來孔家是治病救人的,而不是受辱來的。”


    公孫傲臉色嚴肅如鐵,雙眼深眯著,了解他的人都會知道,這個樣子的他是真的動怒了。


    出身中醫世家,在醫術上的自傲近乎自戀,那是容不得一絲一毫的質疑,更別說被人惡意詆毀。


    救人還是殺人,在他聽來,等於是在罵他殺人庸醫!


    “公孫先生,你千萬別誤會...”孔嘉業急忙解釋,公孫傲卻是斷然一搖頭,沉聲道:“我沒有誤會,他說的話,你們各位也是聽得清清楚楚,若是你們都認同,那代表了孔家對我的不認同,那就請你們另請高明,若是你們不認同,那就讓他跪下給我道歉,然後從這間屋子滾出去。”


    語氣不重,卻是透著不容商榷之意。


    孔家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片刻後,劉娜臭臉道:“洪辰,跪下給公孫先生道歉,然後滾出去!”


    孔斌馬上附和:“對,跪下道歉,然後滾出去,洪辰,我警告你,二爺就要醒過來了,要是因為你出了意外,你就是我孔家的罪人,我孔家不會放過你!”


    這對母子對洪辰那是深惡痛絕,從第一次洪辰登門時,洪辰拿孔斌立威,逼迫孔天放棄家族重點培養人選的競爭,這份痛恨便是埋進了心裏。


    之後,朱,柳,方三家登門,洪辰又是借著孔家長孫女婿的名頭大打出手,從朱家,柳家搶來的好處,他們家一毛沒分到,仇恨卻是記在了孔家頭上,連帶他們家也算在了內。


    再之後,今天上午,孔斌又是被洪辰的一個電話威脅,被迫向劉欣玥道歉,臉麵大失。


    這份痛恨在他們心中更是不斷發酵,若是有機會,他們恨不得一腳把洪辰踩死!


    其他人倒是沒有那麽直白地說出來,不過看洪辰的眼神,大部分也是讚同洪辰就範的。


    嘴長在你自己臉上,是你自己嘴賤,現在觸了公孫傲的逆鱗,這後果就該你自己承擔,沒道理讓孔家為你背鍋。


    況且,這個鍋孔家不可能背,二爺的重要性,遠遠高於洪辰。


    “公孫先生,我願意為我丈夫的不當言語做出賠償,嗯,再加五個億。”關鍵時刻,孔妙涵站了出來,當聽到她為保洪辰願意加碼五億,眾人簡直懷疑出現了幻聽。


    就連洪辰也是眼中閃過異色,不禁側臉看了她一眼。


    可盡管如此,公孫傲卻沒有絲毫動容,抬眼一看孔妙涵,依舊搖頭:“我不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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