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我的臉是假的,是叢羅意做手術做出來的?你知道我的名字也是假的,是他死去的女兒的?你知道我什麽都是假的?”


    她越說越泣不成聲,最深處的潰瘍被人挖出,攤在陽光下認人看。


    她覺得無地自容,覺得無法唿吸。


    她有些畏縮,“林匪,這些你都知道?”


    “是的,”林匪雙手將她的臉捧住,逼她跟自己對視,“我還知道你小時候很愛笑,一笑起來左邊臉上有個酒窩,我還知道你被叢羅意抓了之後,甚至想絕食反抗,我還知道你曾經迴了家,想求你外公幫忙,結果不知道什麽原因,又走了。”


    他說得又急又快,根本不給她逃跑的時間,“後麵我們就遇見了,一起上大學,但是我從來不知道,你努力賺錢,拚命工作,原來是肩負著那麽多。”


    沙啞的聲音中藏不住的心疼,林匪凝視著叢霓通紅的眼眸,繼續說:“我從來不知道還有這種女人,自己都那麽窮了,竟然還資助別人上學,我都不知道你怎麽熬過來的。”


    長指移到她的臉側,極疼惜地撫摸著,“我聽說你當時傷得很重,後來還疼不疼?”


    貧窮、絕望、病痛如果都不能打敗這個女人,他還有什麽理由不愛她?


    他沒有一句話在說他不介意,但是每一句都像是在說他不介意,世界上怎麽會有林匪這樣的男人?他不顧叢霓滿身的汙泥,隻問她累不累,冷不冷?


    自顧自地將她保護起來,絲毫不管自己也沾染上了汙物。


    眼眶哭得很酸,叢霓搖了搖頭,打定主意鎮定下來,“臉上早就不疼了。”


    林匪手掌下移,放在了叢霓的大腿上,溫熱的觸感透過睡衣傳過來,燙的叢霓心慌,“臉不疼了,那這裏呢?”


    叢霓的大腿上,有一塊傷疤,一開始是當時車禍造成的創麵,後麵是經年累月被她自己撕掉皮,以此提醒自己不要忘記仇恨。


    這段時間,她跟林匪和好,已經很久都沒有碰那塊疤了,前幾天她看,雖然上麵還有可怖的結痂,但大抵愈合了。


    心中一驚,叢霓問:“你……你怎麽知道的……”


    林匪憐惜地將手掌停在那裏,輕輕地撫摸著,“我很早之前就發現了,一開始以為是你不小心弄得傷口,後來發現還是沒愈合,就留了個心眼,後來觀察多了,才發現竟然是你自己不讓它好。”


    原來是這樣。


    之前他們也曾經有過你儂我儂的時候,當時叢霓心中芥蒂,每次接吻都避開他的觸碰,想必那時候他就已經留了心。


    是了,真的愛的話,怎麽會不留意她的一切呢?


    “沒想到你早就知道了,”叢霓失笑,荒唐感由心中升起,“我還藏得跟什麽似的,不敢被你發現。”


    她的笑意停在唇角,但是沒有抵進眼底,蒼白的唇色泄露了她的脆弱。


    “你怎麽這麽冷?”林匪將她緊緊壓在懷裏,額頭抵在她的頭頂上,“還有哪裏冷,我給你捂捂。”


    叢霓本來還憂鬱著,被這一句不著四六的話一打斷,頓時覺得哪裏不對。怎麽想怎麽覺得林匪意有所指,終於忍不住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


    這一笑,才算是破冰。


    就像是冬日裏灰色的水麵上,蘇醒的第一隻野鴨子,它猛地撲騰起來的翅膀,驚擾了沉寂,也宣告寒冷一去不再來了。


    “林匪。”叢霓想起什麽,同他確認,隻不過聲音中多了幾分釋然。


    “嗯?”林匪挑眉看她,同時動用自己為數不多的理智管住自己試圖妄動的手,“想問什麽?”


    叢霓睡衣很薄,絲質一條,貼身穿,之前不覺得,現在同他緊緊抱在一起,才覺尷尬,她的頭就抵在他胸前。


    耳朵能聽見他劇烈的心跳聲,臉頰甚至能感受到結實的肌肉。


    更別說她小腹上抵著個什麽了,光是想想,就讓她有些有些說不下去。


    但是今天是個大日子,應該把最後一塊陰暗照到,洗洗涮涮,再無嫌隙。


    “你既然都知道,那為什麽之前不跟我說?”


    之前他們分開了,兩人已經是陌生人了,不說能理解,但是漁場事件結束,他們倆已經和好了,林匪有大把機會可以說。


    為什麽?


    “因為我在等你。”


    “等我?”叢霓有些茫然。


    林匪受不了她這樣濕漉漉的眼神,忍不住低頭親親,“嗯,我知道你有多驕傲,也知道你有多介意那段過去,所以我在等,等你完全信任我,願意把所有的事都告訴我。”


    “如果我一直不告訴你呢?”感動如熱潮湧動在心中,叢霓硬著喉嚨追問。


    “沒關係,我們有一輩子的時間。”


    不是我,不是你,是我們,我們有一輩子的時間。


    叢霓再也控製不住自己了,壓抑已久的情感像是開了閘的洪水般奔瀉而出,她傾身上去吻住林匪,同時右手將他的後腦勺一按,非常霸氣地將他壓向自己。


    林匪微詫異,順勢壓住叢霓,將節奏接過來。


    他的吻纏綿、溫柔,細細地從她的眼角、鼻梁,吻到唇,邊吻邊蓋章,“我的。”


    “我的。”


    “這也是我的。”


    叢霓被他煩得沒辦法,正準備推他,結果雙手被束,被推到頭頂,整個人無助地被浪潮席卷,逼得她迫不得已抱住林匪,才堪堪穩住身子。


    “你……不要……”叢霓抱住他的頭,阻止林匪繼續作惡。


    “噓,別說話,隻需要感受。”林匪將她雙眼捂住,用她前兩日的話堵她的嘴。


    眼睛被封,視覺瞬間喪失,叢霓隻感覺自己周身在不斷燃燒,星星點點,燙得她難受,隻能雙手握住他的手,一起沉淪。


    *


    事實證明,抗擊悲傷,要麽出汗,要麽出汗。


    等浪潮平息下來,叢霓一滴眼淚都擠不出來了。


    瞥見林匪正靠在自己背上心滿意足地笑,叢霓沒好氣地推了他一把,“去洗洗,髒死了。”


    林匪星眸中俱是笑意,對她的嫌棄置若罔聞,“我當你這是邀請,走吧,一起去浴室,我還可以。”


    “去你的!”叢霓將手中的向日葵抱枕扔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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