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風和煦 ,院子裏的天空繁星點點,安靜極了,隻是偶爾有鳥獸蟲鳴的悅耳聲音。


    老翁不知道什麽時候離開了院子。


    岑矜雪拿起茶壺倒了杯水遞給他,他接過杯子撩開白紗喝了口水,她笑著收迴手低頭不經意間瞥過他腰間,微微有些疑惑。


    她依稀記得那裏懸掛著一塊色澤極好的玄色玉佩,怎麽不見了?


    又低頭看了眼自己腰上的那個白玉鈴鐺,心想著還好他失憶了,不然要是被他看見原本應該被丟掉的掛件在她身上,是不是有點尷尬。


    “小雪。”


    正思索著,頭頂上忽然有人叫她的名字。


    “嗯?”


    她抬頭疑惑地看去,卻見他鄭重其事跟她道歉。


    “對不起。”


    岑矜雪更加疑惑了,怎麽好端端的道歉呢,“阿瑾怎麽突然和我道歉?”


    “昨晚因為事出緊急,不得已說你和我是夫婦關係,本想解釋清楚,但又怕結果更糟毀壞你的聲譽。”


    他擰著眉,滿臉的歉意,望著她的那雙眼眸更是充滿內疚。


    她忍不住哂笑,還以為是什麽事情。


    “沒關係,你也說了是不得已為之,江湖人不拘小節。”


    聽言,涼珩之鬆了口氣,嘴角輕揚,眼神亮晶晶的,滿是真誠的笑意。


    一團烏雲徐徐飄過,露出飽滿散發著瑩瑩亮光的圓月,驅散了沉悶壓抑的黑暗,使人心中豁然開朗。


    此刻是難得的靜謐安詳的時光。


    “你看這個月亮,好漂亮。”


    她抬頭仰望天空,指著圓月驚訝的感歎。


    坐在她身旁的男人看著她的側臉低低地嗯了一聲,在她轉頭的那一秒,抬眸看向讓她驚歎的月亮。


    驟然,岑矜雪站起身,轉身對他說道:“伸手。”


    他不明所以但還是照做。


    她拉起他的手腕,運氣直接帶著他飛上了屋頂。


    涼珩之看著底下,不讚同地皺眉轉頭:“小雪,下次……”


    還未說完,就被她興奮的聲音轉移了注意:“你看,現在的月亮是不是特別近,特別漂亮?”


    月亮而已,也能讓她這麽開心嗎?


    能開心到不顧自己的傷勢。


    他有些不解。


    事實上是他沒有料到她的自愈能力不是一般尋常人能比的,接過一天的休整和藥物的治療,沒有傷上加傷的情況下,她的傷口好了大半。


    “不知道那裏的月亮是不是也和這裏月亮是同一個呢?”


    岑矜雪抬頭仰望著星空,不知不覺地說出心裏的話,神情惆悵,眼神帶著別人不會懂得的期盼向往。


    “哪裏?”他問。


    “家。”她迴。


    “天厥山莊?”


    涼珩之記得她之前說過自己是天厥山莊的人。


    她沒有出聲,隻是靜靜地望著冷月,雙腿屈起懷抱住膝蓋將半張臉埋了起來。


    “那就迴去吧,我陪你一起。”


    他十分幹脆的說著,絲毫並不緊張地要快點尋迴丟失的記憶。


    他以為能聽到她欣喜的聲音,卻沒想到得到的依舊是沉默,但很快他就發現不對勁。


    她纖柔的雙肩輕顫著,浮動不大,如果不是仔細看是看不出來的,整張臉幾乎要埋進臂彎裏,像在隱藏什麽。


    事實上她是一直都想要迴到那個熟悉的時代,哪怕有多麽的不好,但那也是她從小到大舒服自在的家,父母雖已逝去,但是生前的愛依舊滋養著她。


    熟悉溫暖的環境和布局都保留著他們生前的模樣,這何嚐不是另一種陪伴,況且她還有一起長大的朋友。


    她想家了,想朋友。


    現在如此,大概是最近發生的事情太多了,從天厥山莊出來後,一路經曆不斷,追殺、逃亡、尋名醫,再到秋水鎮天花、被恩將仇報送到了折月邪教深陷險地卻認不清現實。


    高估了自己的能力,加速了那些人的死亡,想要挽迴做下的錯事,結果被人將了一局,再次踏上逃亡之路。


    忽然感覺自己有點失敗呀。


    越深思,心裏的酸楚越濃厚。


    岑矜雪哭得太過隱忍和安靜,安靜到他不知所措,不知該作何反應,捏緊袖口露出一角的手帕。


    “小雪……不要難過……”


    他伸手小心翼翼地放在她頭頂,一再猶豫,緩慢觸碰了下,再次試探,溫柔觸摸安撫著。


    在此時最脆弱的時候,感受到來自他的安慰,她慢慢抬起頭,梨花帶雨的臉龐兩行清淚,一雙明眸和鼻尖泛著紅,抿緊唇瓣極力克製著不發出聲音。


    她嘴角勉強扯出一抹笑:“我沒事,隻是暫時有些不理智。”


    “不想笑就別笑。”


    這是他唯一一次不願意看到她笑的時候。


    她低頭垂下眼,剛要抬手抹去淚痕,眼底出現一隻筋骨分明的大手,懷疑自己出現幻覺,她眨巴了下浸濕的睫羽,一顆晶瑩剔透的淚珠直接滴落在他的手指上。


    他像是被驚到了一般,胸口起伏,深唿吸了一口,手指不自然地蜷縮,溫熱的濕潤的,卻一路滾燙到心尖。


    這感覺其妙不可言,似乎似曾相識。


    他不禁懷疑是不是並不像她所說那樣,或許他們之間還有她不知道的其他未知交集,隻有沒失去記憶前的那個自己知曉。


    岑矜雪頓了一下,緩緩抬起頭,眼睛濕漉漉地看著他,帶著茫然。


    涼珩之微俯下身朝她靠近,指腹抹去她眼角的淚,神色認真,眼神是那般的溫柔,舉動是那樣的憐惜。


    這一刻氣氛不知不覺產生了微妙的變化,像是有什麽東西破土而出,開始發芽生長。


    翌日。


    一陣吵鬧打破了這個村子的寧靜。


    “大師大師,求求您救救我的孩子。”


    村口處,穿著樸素的看上去飽含風霜的年輕女人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地拉著一位穿著道袍手拿拂塵的法師,懇求著他救救家裏命不久矣的兒子。


    為了這個兒子她犧牲了很多,結果還未見他長大成人就要失去,她無法接受這一切。


    這些天不是沒有請大夫,來看過的大夫個個束手無策,關鍵時間,村裏有人說這是中邪了,恰巧前幾天有法師在村子落腳。


    急病亂投醫下,不得已才來找到這位法師求求她救救自己可憐的孩子。


    法師一臉高深莫測,不緊不慢地摸了摸自己的山羊胡,任由這位母親如何哀求都不為所動。


    “隻要您能救我的孩子,你要我做什麽我都願意,要多少錢我都給!”


    聽到最後一句話時,他半眯著的雙眼唰的一下睜開,渾濁的眼睛頃刻間變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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