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為什麽要這麽打我,好疼啊!”


    “別怕,這些印記多美啊。”


    “母親,為什麽要用針線紮我?”


    “別怕,給你縫上你就不會怕冷了。”


    “母親,疼,燙,為什麽要把開水澆在我的身上?”


    “別怕,忍忍就過去了,忍忍,就可以過去的。”


    “母親,你是愛我的嗎?”


    “是的,我是愛你的。”


    “太好了,母親是愛我的。”


    是的,是了,母親是愛我的。


    她是愛我的,她需要我,沒有我不行的!


    黑,一片漆黑。


    啊!!!


    啊啊啊啊啊啊!!!!!!


    是的,很可笑,自己的傷痕從來不是那個男人打得,帶來傷痕的一直都是那個女人。


    聲嘶力竭,泣不成聲,直至精疲力盡,再發不出聲音。


    “為什麽哭泣,為什麽叫喊?”


    “林鶴,這個世界從來就不公平。”


    “自從我來到這個小鎮,自從我第一次見到你,我就開始注意到你了。”


    “你不一樣,你與其他人都不一樣,你不屬於這個小鎮,你可以有更廣闊的天空!”


    “林鶴,你可願意跟著我?”


    “他們不需要你,他們厭惡你,那是他們的愚蠢。”


    “我,需要你。”


    “我需要一個能站在我身前的人。”


    “而你,是最好的選擇。”


    “我可以達成你所有的願望,我可以給你我現在的一切。”


    “林鶴,別再猶豫!跟我走!”


    墨色長袍的人對林鶴伸出了手,黑色麵罩上的眼睛一直注視著他。


    “走?走!我跟你走!”


    “跟你走!然後!我要殺了他們!”


    林鶴躺在地上,用力地咆哮著!


    “是的,殺了他們。”


    “都是他們的錯!他們都該死,都該死!!!”


    “一個都逃不掉,他們都會死在你的手上。”


    “我,不知道我是誰!那麽!我誰也不是!”


    “是的,再也不用強迫自己,你就是你。”


    “哪怕變成惡魔!哪怕把我的一切都交給惡魔!我也要殺光他們!”


    “縱使萬劫不複?”


    “縱使萬劫不複!”


    “縱使粉身碎骨?”


    “縱使粉身碎骨!”


    “縱使失去一切?”


    “我已沒有了一切!”


    黑夜之中,林鶴睜著滿是血絲的雙眼,緩緩起身,每一個動作都是那麽倔強認真。


    “是了,是了林鶴,不要再哭泣,那是源於你的懦弱,源於你的弱小,跟我走,你會變得更加強大!”


    墨色長袍的人輕輕地撫過林鶴的臉。


    那麽,溫柔。


    “我會跟著你,但我不會跟你走,我要親眼看到他們所有人墜入深淵!”


    “我要看到林家粉身碎骨!他們一個都跑不掉!!!”


    “如你所願,待你看到更廣的天空後,你會改變主意的。”墨色長袍的人慢慢向身後走去,看著林鶴又道:“還有記住我的名字,他人隻叫我莫先生。”


    “現在,去做你想做的事吧,放手去做,你是我的人,所以。”


    “所以?”林鶴抬起頭想著遠處越來越遠的莫先生。


    “我會為你鏟除一切障礙,會為你鋪好你要走下去的路,什麽都不要顧忌。”


    “林鶴,一個人的成功與否向來都不看過程,隻有結果才是唯一!”


    “我,還會來找你的。”


    聲音越來越小,開始聽不太真切,然後再聽不見。


    墨袍隱去。


    這條街道,還是那麽寂靜。


    林鶴身上的白色長袍上染上了他自己的血,那身平日裏他最珍惜的長袍此時此刻已不再是白色。


    一個人,是可以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的,可以陌生到自己都不認識自己。


    他,做出了選擇。


    晃晃蕩蕩,依舊如行屍走肉般,但那雙眼睛卻是前所未有的堅毅。


    還有,陰冷。


    記得是什麽時候呢,是了就是這個時候開始的,自己就是在那個時候喜歡上了墨色的長袍,墨色,黑色,它從來不需要什麽其他的顏色,那是唯一!


    那是與白色截然不同的顏色。


    白色的雪,太肮髒了。


    一步一步又一步,他已經感覺不到身上的疼痛,晃晃蕩蕩地往林府走去。


    林府很大,大到同時舉辦幾個宴席都不會衝突,大到少了一個我也不會被發現。


    可為什麽呢,為什麽這麽大的一個林府,容不下了我。


    林府,屋外,自己開始逃離的那個起點。


    林鶴就這麽站在門外,屋內停止了聲音,傳來的隻有些許的打鼾聲,他們結束了,他們又一次毀了她。


    他邁了出去,即便前麵是萬丈深淵,他不會再後悔。


    即便再一次的,粉身碎骨。


    吱,門開了,很重,聲音很響。


    他一眼看到了床榻上的母親,很是淩亂,披頭撒發,衣衫不整,嬌嫩的皮膚大麵積地裸露在外。


    那張臉上依舊不見生氣,也不見憤怒,隻是麻木,還有空洞。


    空氣中彌漫著不知道是什麽的味道,那是糜爛的氣息。


    四個赤身裸體的男人好似醉酒不省人事,躺的橫七豎八。


    在他的身後,是自己那個所謂的父親,他又像是真的睡了過去。


    “你來了?很是失望嗎?”


    “我,不知道。”


    “那你是來做什麽的?”


    “做我想做的。”


    “你下得了手嗎?”


    “我,已經做出了選擇。”


    “是嗎?那,很好。”


    “你,是我的母親,曾經是。”


    林鶴就這麽靜靜地看著床榻上的女人。


    “嗬,不,沒有一刻是的。”


    “我隻是被那個男人所奪來的可憐女人罷了,我,隻是一個工具,一個供他們發泄的工具。”


    “是他毀了我的全部,毀了我所有的家人。”


    “知道嗎,為什麽我即便忍受著這份屈辱也要活著。”


    “因為,我在等,我在等你。”


    “等你,下定決心的那一刻。”


    “現在,我等到了。”


    “從一開始,我就被你,不,被你們推下去了。”


    “知道嗎,以前的我是多麽,多麽渴望一份愛,我一次又一次的忍讓,一次又一次的強迫自己,換來的就隻有絕望。”林鶴很是輕聲地說道。


    “所以?”


    “所以,我放棄了,放棄從那深淵爬出來了。”


    “那地方很冷,很黑暗,但是,很適合我。”


    “鶴兒,動手吧。”


    “你,不配喊我的我名字。”


    一把刀,一把鋒利的刀不知什麽時候出現在林鶴的手上。


    詭異的是在這個房間除了他和她,沒有一個人醒來,作為一名修士,好似真的酩酊大醉。


    “殺了我後,去找我的哥哥,他會保護你,你需要一個人來幫你。”


    “他,會是你的舅舅。”


    刀芒一閃而過,幹淨,利落。


    不見絲毫的猶豫。


    然後在他的世界,雪,停了。


    那朵被鮮血染紅的,妖異的,百合花。


    枯萎了。


    “我會為你鏟除一切障礙。”


    那個墨色長袍的人曾這麽說過。


    看著眼前這個漸漸失去體溫的女人,他沒由得心安。


    深深地吐了一口氣,他笑了。


    刀口染血,看著刀口中自己的倒影,他覺得他找到了在深淵的方向。


    “我會去找到我那個所謂的舅舅,也會幫你實現你的願望。”


    “但不是現在,我不想這麽快讓他們結束,不夠,這遠遠不夠。”


    “你在下麵且慢點走,好好地注視著我,看著我踏過他們的累累白骨,然後,幫你複仇。”


    “有一個人他說他會幫我,他說他需要我,所以,我已經有了依靠。”


    六歲的林鶴看著那具屍體,依舊那麽美,隻是現在卻是真正失去了生氣。


    她閉著眼睛,嘴角輕輕勾著,好似在笑。


    “好好看著吧,我的,母親。”


    林鶴低聲的喃喃自語。


    沾染血色的白色長袍底下,那隻繡上去的鶴好似是活的一般,聊聊幾筆卻栩栩如生。


    一個人究竟需要經曆什麽才會徹底改變。


    不多,隻需要那麽一瞬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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