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是綠洲,是綠洲,綠洲啊!!!我從未覺得綠色是如此的可愛和美麗,如此的吸引人,又充滿了生機!那一刻我們身上所有的疲憊、饑餓似乎一下子全消失了,身體的力氣也恢複過來,像是用不完似的。此時此刻我們忘了黃沙,忘了困倦,也忘了自己……我們的眼睛裏隻剩下那片綠色!整個世界就隻剩下那片綠色!


    然而我們並不知道,看到那片綠洲的時候我們的心簡直像是中了魔魅一般,那一瞬間我們的意識如同不屬於自己的,而是被某種看不見的力量操縱了,不由自主地朝著綠洲衝去,其他的什麽都可以不顧了。


    我們一路向著綠洲的方向瘋跑,啞巴竟然沒能追上來。我們跑呀跑呀,竟然一點都不覺得累,心裏隻想著那片綠洲。到了那裏就有水,到了那裏就有食物,到了那裏還可以躲在樹下好好的睡一覺……


    然而希望越大失望越大,當我和安常在終於接近那片綠洲並走進去的時候,才發現所謂綠洲,隻是一片綠綠的東西,而且那片綠綠的東西根本不是樹木,而是一大片綠色的石頭。原來這裏是一片石林。隻是我們實在是太渴望見到綠色了,看到石林的時候整個人都瘋狂了,以為是綠洲,才沒仔細看。


    就在這時,我們兩個忽然清醒過來,一切混沌歸於清明。因為本來就又渴又餓又累,加上如此消耗體能的奔跑,兩個人一下子就趴倒在沙地上。希望一瞬間變成失望,那種感覺就像是取經四人組經曆了九九八十一難,好不容易到了西天取到了經,迴家路上卻發現這些經文都是白紙……前後的落差實在太大,要不是眼睛真的很幹了,估計兩人都要哭出來。饑餓、困倦、疲憊在那一刻又迴到了身體中。我躺了半分鍾,感覺力氣恢複了些,心情也沒那麽糟糕了,才爬起來。


    這種情緒我們已經習慣了,其實不止一次,好幾次,沙漠裏出現了海市蜃樓,每次都讓人興奮,卻無法接近它。剛開始的時候這讓我和安常在感到非常崩潰,但慢慢地我們明白這種情緒起不了任何作用,中間的時候我們還能抱怨一下,到最後就有點麻木了。


    看著周圍造型奇特的綠色石頭,我意識到自己處於一個什麽樣的環境下。


    我發現這裏的地貌非常的怪異,石林在這裏顯得非常突兀。一路走過來我們都沒見過這樣的石頭,肉眼所見,入目全是漫漫的黃沙,一片連著一片,數都數不清。這十幾天,從未見過一丁點綠色。若是看到石頭,也是那種黃土堆成的,隨便一敲都能敲下一塊來。但這些石頭看起來像是岩石,隻是不知為何是綠色的。這些石頭,長得不像那種風沙侵蝕過的石頭,倒像是我們桂林的那種山,地貌像喀斯特地貌。


    嗯,如果這裏再有水的話。


    再觀察一下這些林立的石頭,就會發現它們根本不像是風沙侵蝕的,而更像是流水侵蝕的。流水侵蝕和風沙侵蝕完全不一樣。當然了,出現這樣的現象也不是沒有可能,這裏很多很多年前很有可能是一片汪洋大海,流水不斷地衝擊著這些石頭,於是形成了奇特的景觀,所以才會有這樣的地形地貌。


    不過按理說沙漠裏是極少有這樣的石林的,因為數不清的沙子把一切都蓋住了。像古樓蘭,誰都知道,以前是特別繁華的一個地方,如今也變成一片荒漠。沙漠的厲害之處不在於它的危險,而是在於它可以“蔓延”,可以“吞噬”,能擋住它的隻有樹和草,隻有綠色。就算有石頭,也早該被風沙侵蝕得不成樣子了,而不是流水。


    沙漠裏的風從石林中間吹過,拂過每一塊石頭,發出嗚嗚的聲音,很空靈。從石林之中抬頭往上看去,隻見這些形狀很不規則的石頭,還有被分割開的藍天,就給人一種錯覺,好像這些石頭都伸進了天空中,因為太高了,就有種隨時會掉下來的感覺。


    所以站在石林中,便會有一種壓迫感,讓人很不自然,想逃離這裏又逃離不了。


    我頓時心生好奇,就跑到一塊大石頭底下,想看看石頭表麵那些綠色的東西到底是什麽。沒想到我的手還沒碰到石頭,就被另一隻手拽住,然後整個人被往後拖。我嚇了一跳,迴頭看,原來是啞巴。


    他拖著我退開好幾步步才放開,然後打著手勢說,別靠近這些石頭。然而晚了,就在他“說”完這句話的同時我的眼角也瞥見了不遠處的安常在。她手腳非常利索,現在已經爬上了一塊綠色的石頭,正在石頭頂上往遠處眺望,還朝著我們做鬼臉。我已經無力吐槽這個危險級別比我還高的闖禍精了,不過說起來我們兩個應該是半斤八兩的……


    我指了指安常在那邊,說你還是管好自家老妹吧,啞巴的臉色馬上就變了,才拉著我想過去,我也不斷大喊著叫她快下來,就在這時,我看見那塊石頭居然動了起來!


    沒錯,這塊石頭居然在變化!在它的中間,慢慢有條狀的凸起,然後那凸起的上方的兩邊,和凸起的正下方,開始慢慢凹陷下去……那模樣看起來……看起來就像一張人臉!而且隨著石頭的變化越來越像?


    安常在自然不是傻子,她馬上從怪石上“飄”下來,她迴頭看了一眼,很不巧,那石頭的眼睛也“看著”她,一人一石頭就那麽四目相對。她忽然停頓在那裏,就好像身上的時間被凝固了,一動也不動。


    啞巴一下子衝過去,我發現他是閉著眼睛的,他的六感極好,感覺閉上眼睛時反而會比睜開眼睛時更為警惕、靈敏。我便明白和石頭對視會有什麽樣的後果了。靠,難道這石頭的前身是美杜莎不成?對視一下就會石化?不,安常在沒有石化,她整個人都僵硬了,但那石頭上出現的怪異現象,也在安常在和啞巴遠離它之後全部消失。我們遠離了那些石頭,卻發現竟然走不出去了。啞巴找了個比較空闊的地方,將安常在放下,然後就用手語說,這些石林似乎是機關,一旦發現有生人的氣息接近,機關就會啟動。


    我就問道:“那怎麽辦?能找到它的開關嗎?”安常在此時也恢複了過來,說起剛才的事情,她還心有餘悸,說真是吃一塹長一智,以後再也不亂碰這種奇怪的東西了。


    啞巴搖了搖頭,大概是嫌手語太麻煩,於是拿了本子和筆出來----由於不願意說話,他跟人溝通的方式就隻有寫字和手語,所以他寫字的速度極快,字也很好看,是行書,還加了點自己的風格。


    他在上麵寫,這裏的機關很少見,又不是在國內,恐怕不屬於我們的認知範圍內。石林周圍的地形地貌本身就很奇怪,這裏的高度相對於周圍沙地來說比較高,正處於風口處,石林應該受風沙侵蝕比較嚴重。


    但是這些石頭上麵隻有流水侵蝕的痕跡。這就說明,它們可能不受風沙影響。能夠做到這種程度的,隻有某人的機關了。


    說到某人,我立即想起“唐悝”來,靠,咱三個千辛萬苦跋山涉水走了這麽久,處處都遭他算計,別人一輩子都碰不到的怪事全被我們碰上了,到最後餓得差點連鞋跟都要煮了吃了,這個始作俑者還不知道在哪裏吹空調泡美女呢,一想到這個我就鬱悶。


    這個什麽機關十有八九也是他的手筆,看來他對我們的性格和狀況都非常清楚,肯定也摸清了我們要走的路線,除了老奸巨滑我已經找不到別的形容詞。


    啞巴比劃了一下,以他進來之前看到的石林的規模,想要從石林中穿過去至少需要半天時間,如果我們再在這裏麵迷路的話,恐怕到明天都走不出去。這裏風大生火不容易,夜裏也會比較冷,我可不想在這裏過夜。


    但我們越走就越分不清路,然後很快發現,石林裏麵有著磁場,而且非常強,以至於我們所有的gps和指南針竟然都沒用了,gps的界麵上完全是白花花的一片,指南針指的也不是南方。想來也是這種磁場,影響到了我們的心,所以我們才變得瘋狂。重點不僅僅是這裏的磁場,還有,我們真的迷路了。沒了可以指路的工具,三個人完全不知道往哪裏走,在石林裏瞎轉了幾圈,結果也是越走越遠,天色就這麽暗了下來。


    沒辦法,這裏的溫度實在是太低了,人在麵臨困難時最可怕的不是困難本身,而是人自己。人在麵臨困難的時候,隻要有了一點點頹敗,這種頹敗就會被不斷放大,侵蝕人的意誌。一個人的消亡,往往是精神的消亡,肉體便也撐不下去了。所以到最後隻有啞巴肯走下去,但是我、安常在兩人都不肯走了,隻能暫停下來,安營紮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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