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桌子被拖了出去,路公公這才眉開眼笑的說道,“爺爺,你來我們內務府,可真讓我們這破地方蓬蓽生輝。”


    “知道就好,有沒有眼力見兒,都不知道給爺爺換杯茶?”蘇德喜啐了一聲,一口唾沫吐到地上。


    “來人給蘇總管喝茶。”路公公從外麵的小太監吼了一聲,那小太監被嚇得一個激靈,慌慌張張的去換茶,又慌慌張張的迴來,這杯茶他泡了足足有半盞茶的時間,就是怕這水溫不入鬆管的眼,自己也落得小桌子那樣淒慘的下場。


    這一迴蘇總管安安份份的喝的茶,將那茶放在桌子上,這才慢悠悠的說道:“皇上有旨,從你們那屋裏要播出來幾個長相好看的能生養的,等到二皇子大婚之後,送進懷王府去。”


    “怎麽沒聽見?”見路公公一臉呆滯,蘇德喜音調拔高,驚聲喊道。


    路公公連連擺手,“聽見了聽見了,爺爺,這點子小事哪還用得著您親自跑一趟,讓底下的人來傳個話,奴才保管給您辦的妥妥當當。”


    蘇德喜站起來,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塵,歎了口氣道:“底下的人啊,都太經不住事兒,要是他們沒說清楚,耽擱了皇上的大事,是你能承擔得起,還是咱家能承擔得起?”


    蘇德喜的這句反問,氣勢十足,逼得路公公不住後退。


    路公公陪笑,“那是,那是,爺爺是聖上跟前兒的紅人,奴才哪裏比得上。”


    路公公今天態度不錯,蘇德喜滿意極了,“那你好好辦著,咱家就走了。”


    路公公趕緊迎上去,將蘇德喜送遠了,才返身迴來。


    一進到屋子,路公公帶笑的眉眼立馬垂了下來,硬邦邦的冷颼颼的。


    他屁股坐在太師椅上,剛才蘇德喜坐過的位置,冷聲說道:“小桌子呢?”


    小桌子這才沒帶過來,剛才被打了三十多個板子,雖然沒到五十個,但屁股也快被打爛了,剛才蘇德喜在,底下的人不敢下輕手,往死裏打。


    等到蘇德喜走了,小珠子才能喘口氣兒,被兩個小太監架著抬過來,他嘴裏哼哼唧唧的,嘴巴被堵了破布,也沒有咬傷舌頭,隻是嘴角還隱隱帶著幾條血絲,嘴唇被咬破了,但傷勢並不嚴重。


    路公公的目光在小桌子身上掃視,過了一會兒他才說道。


    “小桌子,今天苦了你了,待會兒讓小凳子給你上點藥,再給你拿點錢,給宮外的家裏人送出去。”


    小桌子一聽這話,慌慌忙忙的就想跪下來,可身上太疼了,他沒支撐住就倒了下去,結結實實的摔在地上,發出砰的一聲響。


    “多謝路公公,路公公,您就是小桌子的貴人。”小桌子感動得滿眼都是淚,他還年輕著,十四五歲的年紀。


    如今哭起來,一張白嫩嫩的小臉上,豆大的淚珠子橫亙在上麵。


    看著可憐巴巴的,招人心疼。


    “小桌子,你為我做的,我不會忘,下去擦藥吧。”小桌子被人攙扶走了。


    在小桌子走後,路公公瞬間打翻桌子上的茶杯,正是蘇德喜剛才喝過的那一杯。


    “蘇德喜,你給我等著!”


    蘇德喜從內務府離開,嘴上還吹著口哨。


    之前他還是個小太監的時候,沒少受路公公的欺負,可是現在呢,他是皇帝身邊第一得臉的大太監,就算是這路公公也得對自己低眉順眼。


    蘇德喜越想心裏越舒坦,哼的曲調也越來越歡快。


    先別管皇上到底對司徒懷渤是怎麽想的,是賞賜還是折磨,都跟他說得行沒有關係,他現在年紀也不小了,隻要伺候好現在的皇帝,他管下一個皇帝是誰,指不定那時候自己早死了,骨灰都沒了。


    雖然他不是個好奇心重的人,皇帝此舉也分外奇怪。


    那又給人家新婚夫妻送女人的,這不像是祝賀,倒像是拆台。


    若是安慧郡主看見,怕是要發瘋了。


    蘇德喜想著想著便搖了搖頭,迴到禦書房門口站著。


    在蘇德喜出去的這段時間內,司徒輕柁心裏百轉千迴。


    剛才在朝堂之上,那司徒懷渤表現奇怪,他本來是並不想讓司徒懷渤如願的,但是他想到天下百姓和黎民蒼生,還是咬牙同意了。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前有大皇子不惜聯合軍隊謀權篡位,現在又有二皇子跟三皇子你爭我奪。


    司徒輕柁真的害怕有一天,自己還在睡夢中的時候,皇位就已經被人搶走了,那搶走自己位置的人,還是自己的親生兒子。


    一想到這,他就忍不住冷汗直冒。


    呆呆的坐在龍椅之上,司徒輕柁的眼神都是僵著的,盯著某一處地方,再也沒有挪動過。


    不行,這兩個兒子,他都得派人看好了才行。


    若是任由他們繼續收攏人心拉攏大臣,他的位置怕是會越來越不穩,自己退位也指日可待。


    司徒輕柁對著外麵大吼一聲,“給我把閔添喊來!”


    察覺到自己的這兩個兒子正在到處拉攏人心,司徒懷渤跟司徒懷決不約而同的將目光投向那些在朝中經營多年的老臣,司徒輕柁正是看清了這一點,便開始大肆提拔年輕的臣子。


    閔添就是其中之一,還是最顯眼的那一個。


    閔添被喊來禦書房,心裏也疑惑的很,難道是自己的本職工作沒做好,惹得父皇不高興了?


    “微臣閔添,見過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閔添跪下高聲喊道。


    “唉,都是一家人,這麽生分做什麽,朕又不是什麽洪水猛獸。”


    試圖清楚語氣略帶埋怨的說道。


    閔添一聽,趕忙改口,“父皇。”


    司徒輕柁臉上這才浮現出滿意之色,“這才對嘛。”


    見皇上這樣,閔添心裏卻滿滿的都是疑惑。


    難道今天皇上就要自己來,就是想糾正自己的稱唿?這怎麽可能?


    閔添一臉問號。


    “閔添,你可是朕一手提拔上來的,要知道知恩圖報。”


    司徒輕客忽然語重心長的說道,那雙獵鷹一樣的眼睛僅僅盯著閔添,一刻都沒有鬆懈。


    閔添被盯得後背發涼,隻能趕緊應道:“微臣永遠都是皇上的人,不對,是父皇的人。“


    司徒輕柁這才朗聲大笑,“你說的話,可要記住了,要不然朕可不答應”


    “陛下放心,微臣省得。”


    接下來,司徒輕柁又跟閔添嘮了幾句家常,都是些無關緊要的小事兒。


    “閔添,朕的這個女兒啊,性子高傲,剛剛嫁到你們景康侯附,希望安夫人不要見怪。”


    “父皇,我母親很是喜愛公主,公主雖然驕傲了些,但人非常好。”


    聽到閔添的話,司徒輕柁更高興了,“這樣就更好了,追月以前一直在宮裏,性格大大咧咧的,再加上這還寵著她,就更是無法無天,到了你們府上,你可要好好教教她規矩,不能再那麽肆無忌憚下去了。”


    “還請父皇放心,追月公主是個好的,兒臣很是喜愛。”


    說著說著,閔添臉上還浮起了紅暈,看著羞澀極了。


    司徒輕柁見閔添這樣,哪裏還能不明白,自己這樁喜事啊,是湊合對了。


    這小兩口恩恩愛愛的,他也放心。


    而且這閔添也是個有能力的,日後定不會委屈了自己的閨女。


    司徒輕柁越是想,心裏就越高興,最後還流著閔添在宮裏用晚膳,倆人又喝了酒,才放閔添離開。


    閔添也是個實誠人,陪著皇上喝的走路都不穩當了。


    皇上見閔添老老實實的,不是作假的樣子,對這個女婿就更加滿意。


    自己的婚事沒指錯,他高興的很。


    而出了皇宮之後,閔添迷迷茫茫的眼睛瞬間睜開,那裏麵滿滿的都是清明,哪裏還有一點渾濁。


    剛才,他分明是裝醉的。


    “駙馬爺,咱們迴府嗎?”門外的侍衛喊道。


    “迴府。”追月可還在府內等著他呢,他得趕緊迴去才行,今天在宮裏耽擱的太久了,也不知道追月會擔心成什麽樣。


    一邊往景康侯府趕去,閔添一邊在心裏想到,還好曲妙淩提前給自己打了預防針要不然今天他還真的傻乎乎的在司徒輕柁麵前喝醉了,怕是會被套出來不少話。


    剛才裝醉,因為他本來就是容易上頭的體質,喝一點點酒就容易臉紅,裝起醉來就更是得心應手,誰都看不出破綻,以前他跟同僚出去喝酒的時候,也是這麽逃過的。


    多年下來,也積攢了不少裝醉酒的經驗,這一下子全都用到司徒輕柁身上去了。


    滿心以為自己女婿是個好的司徒輕柁如何都沒想到,閔添該是個能裝的,平白長了一張無辜忠誠的臉。


    若是司徒輕柁知曉,怕是現在會把禦書房內的奏折全扔到地上,再憤恨的用腳踩踏。


    “相公,你終於迴來了。”


    追月見閔添迴來,急急忙忙迎過來說道。


    “追月,你想跟我好著呢,擔心什麽。”


    “你被父母叫到宮裏,我怎麽能不擔心呢。”


    先是大哥被仍進大理寺思過,二哥又被勒令閉門思過,三哥還好些,但父皇也是滿心忌憚。


    冷不丁的,閔添就是個四品小官,怎麽就被叫進宮裏去了呢。


    這越想越擔心,都忍不住去找曲妙淩了。


    可是還好,閔添雖然在宮中抽不開身,但還是讓小四迴來告訴她,他安全著呢。


    追月心裏這才安心了些,但天色黑了下來,相公還沒有迴來,追月哪裏還坐得住,就迎了出來。


    就連安夫人都來勸了好幾次讓她迴去,這天兒還冷著,小心凍壞了身體。


    追月將安夫人勸了迴去,自己還坐在大堂內等著。


    “娘,相公還沒迴來,我放心不下。”


    在安夫人麵前,追月公主早就不擺著公主的架子,親昵的喊著娘,安夫人也把她當親閨女疼愛。


    這讓打小就失去娘親的追月公主,更加覺得這景康侯府自己是嫁對了。


    有疼愛自己的丈夫,還有這麽愛護自己的娘親,女子這一生,最想要的她都有了,她又怎麽會不滿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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