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以前。


    深夜,陳母正在安睡。


    忽然一個聲音將她驚醒,這聲音她再熟悉不過,是夏國的一首曲子。


    曲子如泣如訴,委婉動聽,但是聽在她的耳朵裏,如同晴空上劈下了一道巨雷,驚得她怔在原地。


    吹走這曲子的人,似乎離自己很近,她心想,該不會是她吧?


    “誰,誰在那裏?”


    陳母大著膽子問道。


    銀白的月光灑下,窗紗外站著一個女人的影子。


    她隻掃了一眼,立刻認了出來。


    她連忙翻身下床打開了門。


    “是你,綠珠!”


    陳母萬分驚喜地說道。


    “奴婢見過公主殿下!”


    來人非常恭敬地跪下說道。


    “……”


    陳母半晌無言,連忙雙手將她扶起,已是年過半百的她,聽了這話,已經意興索然。


    “綠珠,過去的已經過去了,我哪裏還是什麽公主,這麽多年,你過得怎麽樣?”


    陳母百感交集,見到她舊日的奴婢,也已是滿頭銀絲,臉上皺紋密布,眼神卻非常的決絕。


    “托公主的福,大難不死,這些年,我也不過是一具會唿吸的屍體罷了!”


    綠珠極為慘然的說道。


    陳母一聲長長的唉歎,眼神之中充滿了淒楚,兩眼含淚,歎道:“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我早該想到的……”


    她剛說完這話,已經不可自製的低聲哭泣了起來。


    “殿下,我看你過得很好,有個十分爭氣的女兒,這樣也好,從前的過往就交給奴婢吧!”


    陳母聽到這話,以後一刻意識到了一件事情,連忙阻止她道:“你該不會是去……”


    沒等陳母說完話,她就堅定地點點頭,眼神之中充滿了決死的意味。


    她連忙拉住她道:“快別這樣,你若是過不下去,我養你,現在我的境遇已經好很多了!”


    然而綠珠聽到這話以後,卻是一臉的慘淡,“殿下,你不懂,你被賜給那位將軍,其實是一件好事,你躲過了一劫!”


    “我知道,我的家族幾乎隻活下來我一個……”


    陳母說到這裏早已泣不成聲。


    “不光是這樣,你哪裏能夠知道我,城破之日,我那天到底遭遇了什麽?”


    綠珠說到這裏的時候已經難受的無法再說下去了,往事一幕幕地襲上心頭。


    飽經風霜的臉上布滿了淚水,月光下綠珠的那雙手,幾乎到處都是口子,遍布老繭。


    “綠珠,搬過來和我們一齊住吧,趁此殘年,過上一段舒心的日子吧!”


    陳母已經意識到綠珠要準備幹什麽,急忙用手想拉住她,她卻連連後退,一臉的哀惋。


    “不,殿下,奴婢其實早已是個死人了,死人要去幹死人的事,你好好活著吧,我來是跟你告別的!”


    綠珠說完這話,眼含淚光的她縱身躍上牆頭,隻留下一臉淒涼的陳母,嚎啕大哭。


    “別了,夏若蘭,殿下!”


    綠珠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之中,陳母心潮澎湃,淚水不可自製的留了出來往事一幕幕地襲上心頭。


    自從她被迫嫁給陳祖京將軍,僥幸逃過一死,母國被滅,家人盡死。


    她無時無刻不掛念著複國,為自己的家人報仇,她不停地鼓動陳祖京。


    似乎對方也被他說動了,正要有所動作,可惜還是有人告密了,當時的皇帝震怒之下,幾乎把陳將軍一家全部殺死。


    而她再一次僥幸逃脫,想到自己的家人,幾乎都死在了鹿鳴澗,這才輾轉去了鹿鳴澗。


    陳將軍雖然強暴了她,但是對她非常不錯,她索性就把自己的夏姓改成了陳姓。


    而今她已老去,自流落民間以後,光是活著就已經很難了,當初的雄心壯誌早已消逝。


    隻希望於自己這一家能夠平平安安,活在這世上就已經是阿彌陀佛了。


    綠珠的到來本來讓她很驚喜,可是轉瞬之間,她卻又如此選擇。


    對於當今皇帝那個人,她早已經絕望了,不過她也不得不感念,自從他繼位以來,對於夏氏族人並沒有在趕盡殺絕。


    功名霸業已經成了土,往事已如煙,過去的夏若蘭已經死了,而今的陳若蘭勉強苟活於世。


    陳母隻希望自己這一家能夠在這塵世上過得太太平平,不要再生枝節就好。


    盡管她心裏是這樣想,但是有些事情並不由人的意誌轉移。


    ……


    綠珠刺殺皇帝未果,讓他本來孱弱的身體更受打擊,那一夜,驚慌之中他認出來了綠珠。


    多少年來,他一直掛念著夏若蘭,忽見故人,早把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皇帝忙問一句,夏若蘭可好?


    但是綠珠根本不搭他的話,她冷冷笑道:“她過得很好,不勞你費心了!”


    說罷她一劍決絕地刺去,而他好像就等著這一天,隻覺得心口一疼,暈了過去。


    昏迷中的他,似乎又迴到了那個炎熱的夏日。


    他那冷酷的父親,當著自己的麵,將他自己最愛的人賜給了他手下最年輕的將軍。


    那種疼痛,幾乎撕心裂肺。


    “不,父皇,她可是我此生最愛的女人啊,您不能這樣對待我!”


    他近乎於哀求的懇請自己的父親,可是朱家的血統,近乎於冷酷自私到底,即使對待自己的親人也是如此。


    直到現在他還記得自己父親的眼神,是如此的冰冷,讓明明身處炎炎夏日的他,好像掉進了冰窟窿裏,周身冰寒。


    “哼!”


    終生熱愛沙場征戰的人父親,看都不看他,冷冷的說道:“多少英雄過不了美人這一關,你將來身為帝王,內心怎能如此柔軟?”


    “父皇,請您別把我們拆散,我真的愛她啊……”


    他話沒說完,父皇轉身,一記馬鞭就打在了他的臉上,火辣辣的痛,血送著臉頰就流了下來。


    隻見父皇陰冷的眼神,一直盯著他,一字一句地對那將軍吩咐道:“祖京!”


    “末將聽令!”


    陳祖京正處於興奮之中,兩隻手死死抱著夏若蘭就覺得她身上簡直柔弱無骨。


    她周身的肌膚隔著輕紗都能覺得如同絲綢一般水滑,細嫩。


    “太子救我!”


    夏若蘭幾乎絕望地向自己最喜歡的太子求救,哭喊。


    然而皇帝一個命令簡直讓她呆若木雞。


    “你就當著太子的麵,強暴了她,奪走她的童貞,也算幫太子一把,讓他的心腸給寡人硬起來!”


    “這……”


    陳祖京傻了。


    不光是他傻了,就連大殿中的所有將軍,宮女,太監全傻了。


    他們簡直不敢相信皇帝居然會下這樣的命令。


    “父皇……”


    太子幾乎哭喊得過去,要去救夏若蘭,卻被幾名將軍死死攔住,個個低聲對他說道:“殿下,你若真的想救她,就別再鬧了,再鬧下去說不定她連命也沒了!”


    “父皇你不能這樣!”


    太子臉上的血,鮮紅的血滴在了他素白錦服上,越發顯得觸目驚心。


    可他也同時明白,父皇手底下這些將軍,十分了解自己的父親,隻怕是真的,再這樣鬧下去,夏若蘭的性命都保不住。


    他隻好跪在了地上,無聲的哀泣。


    一旁的陳祖京,傻傻的愣在當地。


    “怎麽戰場上殺人,你不怵,女人卻對付不了嗎?”


    皇帝依舊冷冷的吩咐道,嚇得夏若蘭,急忙想掙脫他的鉗製,麵對如此可愛嬌嫩的女孩兒,他怎能不動心?


    “陛下這……”


    陳祖京向來知道皇帝的命令,不容違背,隻見皇帝的眼神冷冷地看向了他。


    “馬上,就在這裏!”


    皇帝陰冷的吩咐道。


    陳祖京咽了一口唾沫,低頭望向了懷中柔美的夏若蘭,後者劈手給了他一個耳光,又羞又怒的說道:“我是堂堂夏國的公主,你敢動我一下,你試一試……”


    夏若蘭一句狠狠的威脅,美目之中滿滿的不屑與鄙視,這讓他十分的惱火,“我這是奉皇帝的命令!”


    說吧,就一把將她摁在了地上,夏若蘭一聲尖叫……


    那叫聲是如此的淒厲和絕望,簡直比刺他這一劍還要疼痛萬分,疼痛使他從夢中驚醒過來。


    寢室內一片漆黑,讓他一時分不清到底是在夢中還是在現實。


    連忙伸手四處尋摸,啪的一聲,藥碗摔在了地上,響聲驚動了外間,一盞燭火亮起。


    寢室內,燭光搖曳,太子聞聲而來。


    “父皇,您終於醒了,千萬別動,您的傷口還在滲血,這一劍刺得好深!”


    “壽兒,幾更天了?”


    他有氣無力的問道,就見太子,穿著常服,發髻一絲不亂,跪在地上。


    “迴稟父皇,三更天了!”


    他就覺得自己好累,這個皇帝他實在是不想當了,他自認比不上自己的父親,直到臨終之時,手中的大權依然不放。


    “壽兒,父皇這個皇帝早就不想當了,自朕繼位以來,每日宵衣旰食,這些年精力越發不濟了,望你早做準備接下這千斤重擔!”


    太子沒有想到父皇醒來的第一句話,居然是這禪讓一事,急忙跪拜在地上非常誠懇的說道:“兒臣絕不敢有僭越之心!”


    “罷了,夜深人靜,就你我父子二人,別來那套了!”


    他見到自己的父親似乎真的是厭倦了,這才慢慢抬起頭來,極為真誠的說道:“我朝自開國,從來沒有禪讓一說!”


    “你父皇,我早已經厭了,如果我能夠選擇,來生,我會帶上我自己最心愛的女人,寧肯縱情山水間,也絕不入帝王家了!”


    皇帝麵無表情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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