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衣服,賴小栓還領到兩雙襪子,兩副手套,一套牙具(牙膏、牙刷)。看著隊員們一個個震驚的表情,隊長洪遠航笑著解釋:


    “都是咱們墾殖公司的勞保,知道不?咱公司注冊資金一千萬元哩,這點東西不算啥。”


    一千萬這個數字,包括賴小栓在內的人根本無法想象,至於那些蕃人,幹脆聽不懂隊長在說啥。


    很快,賴小栓聽說了另外一件事,那些蕃人是沒有工錢的,一分都沒有!


    這令賴小栓心裏有種說不出的滋味,既為自己是漢人感到慶幸,又有些可憐那些蕃人。


    不過很快他也想明白了,不來這裏,那些蕃人還在原始社會呢,也沒有工錢拿啊。這裏工作雖然累一些,但是吃的比以前強多了。


    伐木工作是真的累,過去說三大苦:打鐵推磨拉大鋸。這邊的樹動不動就是幾人合抱的那種,兩人一組鋸木,有時候一棵樹就得幹一天。


    好在這個活是一次性的,隻要把隊裏負責的土地幹完,以後就不用再幹這個了。


    在這裏,賴小栓第一次見到了蒸汽拖拉機。那種被大夥兒稱為“鐵牛”的古怪機器,居然靠一些纜繩,就能將幾十人抬不動的大木頭從地裏拖走。


    這些木頭被拖到鋸木廠,那裏就有蒸汽鋸木機了。工人們用滑輪吊車將大木頭送到鋸木台上,很快就能將木頭分解成板材。


    等這些木料處理好,再一船船送迴廣西,主要用於造船。


    如今美洲墾殖在廣西合浦和防城各有一座造船廠,每年造大型海船(蒸汽動力)十艘,其餘各類船艇超過五百艘,銷售額接近兩百萬元。


    這還是因為其中所有大型海船,和相當一部分船隻,被公司留下自用,成為資產項目。


    然而,承擔約9000名員工(5000教兵轉職,2000蔗農,約2000名船廠職工)的龐大開銷,墾殖公司這些年一直處於淨虧損狀態。


    賴小栓距離這些比較遠,他現在最為滿足的就是頓頓都能吃飽飯。


    生產隊的食堂吃飯是不要錢的,從塞人到蕃人都是一視同仁。不過大家排隊打飯的窗口還是有所區分,因為大家語言不通嘛,所以分了三個窗口。


    飯菜都是一樣,白麵和玉米麵兩摻的饅頭管夠,每人可以打一海碗蔬菜湯,裏麵能見到油花的耶!


    就在工作第一個月快要結束的時候,賴小栓和工友們驚奇地發現,今天食堂居然有一道硬菜!


    離食堂還有一百米就聞見了,實在太香了。


    豬肉白菜燉粉條!


    這什麽時節?普通地主老財吃頓老豆腐都頗費躊躇,你一普通農民哪裏吃得到肉啊?以前寮子裏養的雞、羊要麽孝敬了海盜,要麽用來交換物資。


    今年十六歲的賴小栓,記憶中也就吃過一兩迴雞蛋,還是打成蛋花湯,全家人一起喝的那種。


    那頓飯太歡樂了,每人至少咥(疊,同吃)了五個饅頭,賴小栓吃了八個。


    到了月底,大家真的領到了工錢,賴小栓驚奇地發現,隊長和隊副也跟他們一樣排隊領錢,據排在他們後頭的人說,隊長領了兩塊一,隊副領了一塊五。


    賴小栓自己還領了六毛七分錢,比說好的高了七分,人家財務室的說是根據每個人實際完成的工作量,和日常工作表現獎勵的。


    你比別人拿的多,說明你幹的好。


    敢情還有這麽一迴事啊,賴小栓拿著那些稀奇而又漂亮的紙幣,決心下個月更加努力幹活。


    不但如此,聽說後來給蕃人也發了錢,不過隻有那些幹活勤快的才有,少的一兩分,多的七八分。


    開始大夥也不知這些錢有啥用,但還是很稀罕地藏好。


    很快就聽到消息,大隊那頭開了小賣部,說是可以拿錢買東西。一位工友拿著一包糖果和一包長方紙盒挨個宿舍炫耀,賴小栓才知道那是香煙,一盒才要六分錢。


    那糖果一包裏有五粒拇指大的晶瑩糖塊,聽說也才一毛錢。賴小栓突然意識到,自己賺的錢竟然有那麽強大的購買力!


    幾乎所有人都跑去那邊,連蕃子們也去了。蕃子們最愛咋唿,不愛排隊,走到哪裏都亂糟糟的。不過隻要被巡邏的士兵看到,就用短木棍一通打。


    挨打多了,漸漸也知道該怎麽做了。


    賴小栓在小賣部盤桓許久,和別人不同,他把每一種商品都記在心裏,包括價格。心中有種東西似乎噴薄欲出,但他一時想不明白。


    他記得二兩重的雪花白鹽也才賣五分錢,那年他家用一隻老母雞跟蕃人換來的鹽巴還沒這個多,質量那更是沒得比。


    比來比去,賴小栓就花兩毛錢買了本巴掌大的小人書,裏麵有畫有字,他雖不識字,但對裏麵的圖畫愛不釋手。


    有幾個蕃人小夥把賴小栓給堵住了,也想看他的小人書。賴小栓跟裏頭一個認識的,他也會說些番話,他想了想對蕃人小夥道:


    “隻要幹活勤快些,你們也能掙到錢。我這本書現在不能給你們,等我看完了,過一個月可以借給你們,但是也要還迴來的。”


    蕃人小夥很高興,嗷嗷叫著跑迴去了。


    又過了一個月,隊副點了十幾個人的名字,給每個人發了塊木牌。賴小栓才知道自己連續兩個月工作被評為優等,明天休息日,他可以去大隊管理辦公室查自己家人的名單,然後過去看望,迴來要交還木牌的。


    幾乎每個家庭都是被徹底打散,分散在各個生產小隊的,就是怕這些人抱團。


    可把賴小栓高興壞了,他把兩個月的工錢全買了糖果,還有種叫薩其馬的吃食,還有一盒蜜餞。


    首先要去看娘,然後去爹爹那裏,來得及的話,就去找一下小妹。他上頭還有哥哥姐姐,下頭若幹弟弟妹妹中就活下來一個小妹,今年隻有九歲,按說是沒法進生產隊幹活的,也不知道去了哪裏。


    這一整套製度設計的絲絲入扣,讓進入生產隊體係的人根本動彈不得。


    得知小妹這些孩子都在學校讀書,一樣管吃住。三年後小學畢業,年滿十二歲的小妹就能進生產隊,算半工。


    若是成績優秀,還可以進中學繼續讀三年。


    這消息很快就在大夥兒中間傳開了,包括那些蕃人,都去求隊長,下迴去他們老家,記得把自家孩子抓迴來。


    那當然是不現實的,教兵們抓誰不抓誰,都是很有講究的。遵循一個原則,就是經濟效益為先,公司是不養閑人的。


    一來二去,三小隊的田隊副和賴小栓熟了,經常跟他聊天,還問他願不願去夜校念書?


    第三個月,每個大隊都辦起夜間學習班,就是田隊副說的夜校。得知讀夜校能學普通話,而且經過考核通過後,工錢直接從六毛漲到一塊,賴小栓險些沒蹦起來。


    “去!幹嘛不去?”


    要是能識字,還能通過測試,工錢更是漲到一塊五毛。不過這關比較難,就連田隊副,出海前培訓了三年,也是讀這種夜校,也才堪堪識得三百多字。


    而識字考核的標準是掌握2500通用字以上,讀、寫流暢,還能寫500字以上的作文才行。趕不上秀才的水平,那也起碼得是個童生。


    “咱們這些泥腿子,還是別肖想那個。”


    田隊副說這話的時候有些喪,賴小栓才第一次發現,這位蔗農出身的大哥,似乎並沒比自己高貴多少。


    他有些好奇地問,“田大哥,你們大老遠跑這裏來,掙得似乎也沒比我們多很多啊?”


    “你懂個屁!”


    田隊副在他腦門鑿個板栗,低聲道:“你不知道我們還掙工分的嗎?值錢的是那個!”


    為了降低公司日常開支,粟登科可謂絞盡腦汁,後來還是專門上總山請教。劉學勤隨手給支了一招,把工資分為兩塊:大頭算成工分,小頭算成現鈔。


    要不船廠工人工資都能到十幾塊(月薪)了,墾殖隊哪能定一兩塊錢那麽低。要知道這些人可都是公司花了兩三年培訓出來的,不但會科學種田,還懂得一定航海知識,還各個會打槍,又略通文字。


    年齡一般在20-25歲之間,全都是青壯。這樣的人才隨便進個廠子,一年不得掙個百十來塊啊?


    工分製度相當於把員工的利益跟公司捆綁了,等到將來公司進行股份製改造,會給9000多正式員工一部分原始股,據小道消息,大概是20%左右。


    趕在公司上市前,員工肯定還會增加,但幅度不會太大了。


    將來是用工分兌換原始股的,這個時候的賴小栓還是理解不了原始股,但田隊副接下來的話有給他震驚到了。


    “要是幹的好,混上千八百股原始股,將來在股市套現,隨便換迴來十幾萬。咱們都是農民,這年景你種啥地能掙出來這個數啊?”


    那一刻,賴小栓清楚記得,田隊副的眼裏都有光,他也若有所悟。


    “小栓,你想信教嗎?”


    田隊副有些神秘地問道,不得不說,每個廣西人都自帶傳教buff。


    “啥?洗澡?我每天都洗澡,還洗小雞雞呢!”


    賴小栓老老實實迴答,卻是聽的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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