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廳裏的氣氛驟然緊張起來,如一條被繃扯到極限的琴弦,雖然無聲,但可以想到下一刻弦斷時迸發出來的空前強音。


    飛起的酒瓶落在我的左手裏,我們誰都不再開口,隻是緊緊地盯著窗口。


    “最強最強的……敵人到了,燕大叔,燕大叔——”又一個女孩子從窗口掠進來,她的輕功已然發揮到極限,以至於連開口發聲的餘暇都沒有,短短的十幾個字都要分成兩段來說。這個女孩子的眼睛閃亮到了極點,一下子落在我臉上,嘴角一翹,展現出一個秋波脈脈的嫣然巧笑,然後才誇張地腳尖重踏窗台,身子利箭般躍向危月燕所在的那張沙發後麵。


    “燕大叔,全看你的了,哈哈——咦?”她的笑聲倏的變成驚唿,想必是一下發現了本來引為強援的危月燕早就重傷。她的右手裏擎著一柄微型衝鋒槍,槍口裏兀自冒著淡淡的青煙,臉色突變之後,左手略顯慌張地伸進白色運動裝的褲袋裏,大約是在找替換的彈夾。


    第三個人幾乎是腳跟腳地出現了,但那個光頭大臉的年輕人剛剛踏足窗台,箭矢嘯空聲也跟蹤而至,“哧”的一聲,一截藍汪汪的箭頭從他前胸露出來。


    “大鵬!”兩個女孩子同時大叫出聲。


    年輕人的身體搖晃了一下,隨即向後仰麵跌倒,眼睜睜地消失在我的視線裏。


    “大鵬——”後到的女孩子再次大叫,顧不得換彈夾,飛躍到窗前,俯身在窗台上,左手徒勞地向前伸著。我比她遲半秒鍾到達窗前,抓住她的左肩向後拋出,因為射中年輕人的殺手不會隔得太遠,那種以機簧發出的淬毒弩箭隻有在十米之內才會強勁如斯。


    “嘎嘎嘎、嘎嘎嘎嘎”七聲連環響起來,我在上半身後仰趨避的同時,右手揮動窗簾,將七支弩箭擋了下來,箭頭上淬煉過的劇毒散發出洶湧的腥氣,逼得我氣息一窒。


    這一連串兔起鶻落的變化幾乎是在同一時間發生的,我擋落弩箭,那殺手也恰好現身,單足點在窗台上,從容而傲慢地居高臨下睨視著客廳裏的人。這是一個身材嬌小的女人,穿著一身亮閃閃的黑色皮裝,長發緊緊地盤在頭頂,右手裏倒提著一隻普通公文包大小的黑色駑匣。


    危月燕忽然鬆了口氣,自言自語著彎腰撿起了酒瓶:“那麽好的酒,灌給地毯喝了,多可惜?”


    我此刻是站在客廳正中的,吊燈上那女孩子飄然落在我身邊,發出一聲由衷的讚歎:“不愧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遊俠陳鷹,反應速度絕對少於千分之五秒,那已經是武功高手所能達到的極限了。不過,我還是很想看看,到底是你的退守快,還是這女人的小刀快。可惜啊可惜,沒有隨身攜帶高速攝像機過來,以你們兩位的出手速度,不動則已,一動就——”


    另一個女孩子接上來:“一動就超過人類視覺暫留能夠承受的極限,所以,缺少機器的幫助,任何人都分不清你們是‘動了’還是‘沒動’,對不對?”


    “妙極妙極,更可惜的是諸葛軍師不在,他說過‘天下武功、無所不破、唯快不破’,而且斷言陳鷹先生出手之快超過點三八手槍的子彈發射初始速度。哎,你說,高手過招的盛宴當前而軍師那樣的饕餮之徒卻不在,是不是人生最悵惘的憾事?”


    第一個女孩子似乎忘記了大敵當前、同伴身死,隻顧搖頭晃腦地感慨著。


    “你們,全都要死。”殺手麵無表情,但她有一張毫無瑕疵的瓜子臉,眉形、唇形更是精致之極,算得上是個標準美人。


    “還記得我嗎?”我低聲問,兩側太陽穴隱隱作痛起來,每一次不得不迴憶往事的時候,都會有這種感覺。


    “你?”她的冷冽目光落在我臉上。


    “對,我。”這一次,我用的是不必出聲的“唇語”,在全球各國的特種部隊中,唇語是必不可少的一門經典課程。


    “我不知道,但我能感覺出來你曾經是我很親密的朋友,你是誰?”她迅速用“唇語”迴應。


    “暴風姬、流雲姬、驚雷姬她們三個呢?沒跟你在一起?”我“說”得更急。


    “風、雲、雷、電”是組織裏的特殊成員,雖然接受教官的統一指揮,但她們的地位卻幾乎是與教官平起平坐的,因為這四個混血女人是五角大樓方麵安排在組織裏的密使。根據人體細胞的深度測算,閃電姬是北歐人與東亞人的後代,不但具備了亞洲人的嬌小美麗,更不缺乏歐洲人的驍勇善戰,一度曾是教官最欣賞的麾下第一愛將。


    閃電姬從前肯定認識我,但現在她的臉上帶著一種少見的困惑表情,如同輕度失憶症患者一般。


    “你是誰?告訴我,你是誰?”她不再關心客廳裏的另外三人,眼睛隻盯著我。


    我低歎一聲,“說”了一連串阿拉伯數字,那是我在組織裏的編號,屬於核心機密,隻有為數不多的高層人員才明白它們的含意。


    閃電姬驀的在自己額頭上重重地拍了一掌:“對啊,這個編號原先屬於我的一個最好的朋友,但我的思想庫裏卻完全沒有他的資料。這是怎麽迴事?怎麽迴事?”


    “你走吧,他們沒有必死的理由。”我不想把危月燕和殺手雙胞胎姐妹說成自己的朋友,畢竟龍堂人馬在華裔輿論圈裏的口碑並不算好。


    閃電姬停手,艱難地搖了搖頭:“他們必須得死,這是我的任務。”


    兩姐妹同時“哈”的怪笑了一聲:“什麽?必須死,你算什麽東西,催命鬼還是閻羅判官?”她們的身材、發式、相貌、衣著完全相同,簡簡單單的一個換位,別人就分不清誰是姐姐誰是妹妹了。


    閃電姬的話讓我記起了從前在組織中的亡命生涯,每一次有新任務下發,都是最鍛煉人的時候。每一個成員都以“圓滿完成任務”為最高目標,隻要有百分之一的希望,就會拚盡百分之九十九的努力。看到她、聽到她,也就仿佛看到並聽到了自己年少時的輕狂。


    “跟教官說,是我擋路,陳鷹,一定沒人會責怪你。”這個注定無眠的夜已經過了大半,我希望盡快了解現場的雜事,在黎明到來前好好睡一覺。


    閃電姬皺起了眉:“那好吧,不過希望你能告誡這三個人,不要擋了組織的路。”她再次看了一眼危月燕,不屑地補充,“還有,開羅城足夠擁擠了,你這位朋友的財路似乎要收緊一些才是。”


    按照組織的慣例,她的耳孔裏一定隱藏著微型傳話係統,所以此刻說出的每一個字其實都是另外有人授意的。能夠操控閃電姬的人,隻能是組織裏的最高指揮者——教官。由此可見,教官也在開羅城裏,或許就隱藏於某個可以觀察到現場情形的建築物頂上。


    “我會轉告他們——”我微笑著向左踏了一步,擋在兩個女孩子前麵。


    教官的處事思路詭譎多變,最喜歡於風平浪靜之際驟起殺機,開羅城裏死的人夠多了,我不想平白無故地再激怒龍堂這支勢力,那樣隻會讓形勢變得愈加混亂。


    “別多事,大局生變,不是你能左右得了的。”閃電姬的措辭完全變成了教官的口吻,當年我離開組織時,他也如此說過。


    “教官?”我全身的肌肉立刻收緊,再次橫跨一大步,把危月燕也置於自己的保護範圍之內。


    此刻我注視的目標已經不僅僅是閃電姬,而是她背後的窗口乃至更遙遠的地方。像月光大酒店這樣的現代化建築,高屋建瓴地俯瞰四周的同時,也是狙擊手長途射殺的最理想目標。現代化的巴雷特狙擊步槍和遠紅外瞄具、高速穿甲彈配合,幾乎可以彈無虛發地射殺客廳裏的每一個人。


    “陳鷹,我說過咱們一定會再見麵的。”閃電姬一絲不苟地複述著教官的話。


    我的心情驟然變得百感交集,無比複雜。教官給了我太多人生的寶貴知識,而不僅僅是超級殺手的培訓過程,在某些方麵,我們之間的感情勝逾父子。


    “對。”千言萬語隻化成一個字,我控製住了自己內心情感的流露,隻是一股難抑的酸澀感從鼻腔裏湧起,一直倒灌入五髒六腑,最終匯成一陣冷暖交集的狂流。


    “不要阻擋大勢的變化,沒有人擋得了,它是龍卷風、岩漿、海嘯、隕石雨——我說過,大勢要變,聰明人會恰當地順勢而為,絕不螳臂當車。現在的局勢,一切殺戮都隻不過是冰山一角,亞裔勢力和沙漠黑幫也僅僅是跳梁小醜而已,真正粉墨登場的重量級人物還在幕後巋然不動。陳鷹,假如你知道‘陰間’的主力人馬已經畢集開羅的話,或許就能明白這場地下戰爭的複雜性了——”


    “泰山崩於前而不變色,順勢而為,搏擊於九天”這段話一直是教官的座右銘,他雖然隻是通過閃電姬的“唇語”跟我交談,卻也完全符合他“喜怒不形於色”的說話方式。


    相處那麽多年,我還從來沒見過有什麽事能令他變色、震怒、驚駭或者狂喜過。在這一方麵,他永遠都比我高明,因為“陰間”的名字讓我驀的雙眉一挑,兩肩也頓時變得沉甸甸的,仿佛有座大山當頭壓了過來。


    那是前蘇聯克格勃特務係統裏最詭秘的一個小組,核心成員隻有十一人,直接受控於國家最高統帥。前蘇聯解體之後,“陰間”蛻變為東歐某國的護衛隊,專門做一些竊取敵對國機密文件、刺殺敵對國軍政兩界要員的恐怖活動,他們的大部分行徑與令國際刑警大唿頭痛的本**集團根本沒什麽兩樣。


    近十年裏,“陰間”出現的地方或多或少都會暗流湧動,慘劇不斷,並且對當地警務人員造成重創。


    “我並沒有刻意介入某些勢力的糾葛,隻是要把冷馨找迴來——”再次提到這個名字,心痛重來,讓我不自禁地皺起了眉。


    “樹欲靜而風不止,殺戮的輪盤一旦開轉,入局的每一個人都難以獨善其身。鷹,不如重新迴到組織裏來,天下之大,隻有在這裏才是最安全的,畢竟我們背後倚靠的是全球最強大的國家機器,不是嗎?”


    教官的勸說能力一流,並且他最擅長將催眠術的力量貫注於措辭內外,之前我曾親眼目睹他隻用寥寥數語就致使三名窮兇極惡的****扔槍投降的例子。


    “陳先生?”一個女孩子繞向我的正麵,大概是試圖看清我的唇語動作。


    我及時揮臂推開她,電光石火間擋住了閃電姬的左臂一擊,同時直逼上去,雙手同時扣住了她的左右肘尖。


    離開組織之前,我對“風、雲、雷、電”的搏擊術都有過係統的了解,其初始目的是提高她們的技擊能力,順帶觀察這四個人動作裏的微妙空門。閃電姬發動攻擊時,肘尖、肘後雙肋下會露出一個微小破綻,我恰到好處地衝近,隻是遏製對方而非反擊。


    “教官,放過他們,惹翻了龍堂,對誰都沒有好處。”我隻陳述事實,絕不危言聳聽。


    龍堂八成以上勢力都在美國本土境內,如果他們大規模展開自殺式襲擊的話,後果不堪設想,這個黑鍋丟下來,別說教官了,就連五角大樓那些大腹便便的官員們也沒人背得起。


    閃電姬頸後暗藏著三道殺手,分別是縮頭弩、毒氣和一柄能夠發射淬毒穿甲彈的特製短槍,激發任何一種,都會給這個房間裏的人帶來傷亡,還有一門之隔的三個女孩子。那種局麵是我最不願看到的,假如教官不撤走閃電姬的話,我也隻能被逼施以重手了。


    危月燕突然一陣輕咳,撐著沙發起身,緩緩地退向沙發後麵。


    兩個女孩子無聲地飄向門口,其中一個利索地旋開了門把手,隨時準備開門撤離。他們三個都是久經戰陣的江湖高手,一看勢頭不妙,毫不遲疑地選擇退卻,隻是苦了希薇她們,誰會想到睡夢之中就有大難降臨?


    “鷹,別緊張,你忘了嗎?我一直都最討厭別人打斷我的話,隻是要給她一點點教訓罷了。我會再聯絡你,當然,希望在見麵之前,你不會無緣無故出事或者失蹤,我們兩個之間其實有更深入的話題可以聊,再見。”


    閃電姬傳完了這段話,昂首走過我的身邊,撥開兩個女孩子,開門走了出去。


    等到大門重新關上,我才徹底地鬆了口氣。教官是“一言九鼎”的人,既然說了“再見”,今晚就不會再出現了。


    “哈,這個女人真是來得好奇怪,一路沒命地追殺我們,給陳先生幾句話便隨隨便便打發了。陳先生,你到底對她說了什麽,那麽管用?”最先醒過神來的是那個眼睛又大又亮的女孩子,蹦蹦跳跳地再次迴到我身邊來。


    “你是龍嬌小姐抑或是龍嬈小姐?早來一步的話,司空摘星和蔡小佛兩位還在,可以替我招待你們。不過,現在他們被越青幫的人抓走了,一直下落不明——”


    “哈,他們?兩個大呆瓜罷了,誰稀罕他們的招待?陳先生,幹爹和軍師對你都是大加推崇,每次言及,總是以‘當代江湖有為年輕人之冠’盛讚,還要我們倆人向你多多學習、多多請教。嗯,雖然隻是初次見麵,其實我們早就對陳先生心儀已久了,把你當成自己的大哥哥看待——”


    她打斷了我的話,連珠般說了一大段,隨即又被另一個女孩子打斷:“當然當然,陳大哥是當代江湖年輕人之冠,我們跟隨在陳大哥身邊一定能受益良多。軍師曾說,十三太保他們加起來也抵不過陳大哥一個腳趾頭——”


    危月燕霍的揮手,神色嚴厲但語氣輕柔地截止了兩個調皮女孩子的玩笑:“龍嬌、龍嬈,我跟陳先生有話說,你們暫且出去等我。”


    龍嬌、龍嬈是龍瀑雨的心頭愛將,而且兩個人同樣眉清目秀、體態輕盈,惹人憐愛之極,就算再冷酷強悍的江湖人物也不忍心大聲喝斥她們,這也難怪蔡小佛對她們傾心不已。可惜,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在江湖上野蠻行事慣了的女孩子,對文弱內斂的黑客高手一向都不會太感興趣。


    “遵命,燕大叔。”大眼睛的女孩子頑皮地舉手行了個誇張的軍禮,大步走向窗口。


    危月燕又好氣又好笑地搖頭:“龍嬌,你是姐姐,也不給妹妹做個好榜樣——剛剛被閃電姬追殺時可以全力施展輕功登樓越窗而來,現在什麽事都沒有,可不可以文文靜靜地乘電梯下去?”


    閃電姬離去後,我一直都在專心搜索教官說過的話,“陰間”的行事作風狠辣怪異,即使是對他們沒有惡意的人也往往被無辜殃及。其實江湖黑白兩道上曾有多家勢力向“陰間”動過手,但直到今天,他們仍然活著,受雇去殺他們的人卻永遠長眠在無名的墳塋裏了。


    “陳先生?陳大哥?”龍嬈扯動著我的袖子,踮起腳來嘴唇靠近我的耳朵,“我有個秘密要告訴你——”她的長發上飄蕩著天然生成的幽香,嘴唇裏嗬出的熱氣更是弄得我耳根發癢。


    “什麽?”我有些心不在焉,瞥見危月燕臉上一直掛著無可奈何的苦笑,對這兩個頑皮的女孩子毫無辦法。


    “那個秘密就是我——”她的嘴唇倏忽貼近我的右頰輕輕一吻,隨即唰的飄開,發出一陣銀鈴急振般的嘻嘻輕笑,笑聲之後才是一字一頓的後半句,“喜、歡、你。”


    龍嬌大叫:“啊,你這小丫頭,臉皮竟然如此之厚,比起前天晚上金字塔的石牆來,也差不到哪裏去了,別走,別走!”


    兩個人嬉戲打鬧著衝出門,全然不顧此刻已經是半夜三更,這種做法會不會打擾其他客人休息。從她們出道以來做過的許多大事可以看出,兩個人是在刻意高調行事,竭力引起全球媒體的注意,這一點不知是否出於龍瀑雨的特別授意。


    “她們去過金字塔?”我凝視著沉思中的危月燕,隨即再加上一句,“你也去過?”


    吉薩高地上的大金字塔與斯芬克司石像逐漸成了神秘事件的核心,所以我隻要聽到與金字塔有關的字句便會瞬間提高警惕。


    危月燕聳了聳肩,無聲地默認了這一事實。


    “你們要得到什麽?黃金之海?還是‘普羅米修斯之火’?”我長吸了一口氣,忽然發現自己在開羅遇到的每一個人似乎都沒有那麽簡單,也包括看起來胸無城府的龍堂雙子殺手龍家姐妹。


    “我們要什麽並不重要,重要的是能不能達成所願。小兄弟,就算你用唇語跟閃電姬交談,一點聲音都沒發出,但我還是從你的表情上看出了很多東西。毫無疑問,無論是黃金之海還是‘普羅米修斯之火’或者是其它的金字塔寶藏,都會引起全球黑道行家的關注。這個年代,隻有腦子裏進水的人才會天真地以為自己可以獨占某個秘密。所以,我得實話告訴你,吉薩高地上發生的每一件事都會變成各種尺寸的錄影帶傳送到全球各地去,然後消息麵會呈星狀輻射,直到人盡皆知。這一點,你同意嗎?”


    我皺著眉點點頭,看著他倒背著手站在客廳的西牆前來迴踱步,並且不時地抬頭向牆上那幅油畫望著。


    “軍師說過,龍堂從不想一個人刨座金山獨吞,我們願意跟真正的高手共享資源、平攤財富甚而至於同坐黑道江山。小兄弟,你是大龍頭和軍師唯一看上眼的人,幾日之內,軍師會飛來開羅跟你麵談,給老哥我一個麵子,多在開羅滯留一周好不好?”他的目光從油畫裏那個裸女身上挪開,飛快地在我臉上一瞟。


    我避開這個問題,微笑著反問:“你的傷就快好了?原來龍瀑雨先生的‘移花接木’神功已經傳給你了?”


    沙發前的地毯上有一小塊早就被鮮血浸濕了,那種武功的要旨就是“運用內力逼出體內瘀血,促成傷口的快速愈合”,曾經是龍瀑雨最得意的武功,從不外傳。


    危月燕從剛剛現身時的虛弱疲憊到現在的精神大振,中間不過是半個小時的間隔,足見其神功之精妙。


    危月燕也笑了:“你猜的很對。”他此刻背靠西牆,用力地伸展著雙臂,仿佛要發力將那麵牆推倒似的,忽然若有所思地問了一句,“小兄弟,關於‘普羅米修斯之火’,你又知道什麽?”


    我坦然搖頭:“那不是我關心的問題,所以暫時無可奉告。”


    “那麽,不死勇士盛宴呢?你也是盛宴邀請榜上的人嗎?以你在黑白兩道的名氣,難道從沒收到過邀請?”他的話題轉變極快,以至於我不得不迅速提高注意力,才能跟得上對方的思路。


    我略一思索,再次搖頭。


    “真的?”他的眉猝然一抖,隨之收迴雙手,仿佛冷到極點的人,用力抱住自己的肩膀,身體也佝僂萎縮起來。


    “你怎麽了?”我微微地吃了一驚。客廳裏的中央空調一直開著,精確地將室內溫度控製在二十六度上下,絕不會有一下子變冷之虞。隻是危月燕表現出來的簌簌發抖的樣子,卻是實實在在毫無矯飾的。


    “沒……有什麽,我隻是……有點不舒服……”幾秒鍾之內,他的嘴唇就變得一片青白,這一點不能不讓我困惑。像危月燕這個級別的高手,即使是身處三九寒天的冰窟,也不會失態到如此地步。


    我大步走過去,握住他的右腕,立刻感到對方的腕脈冷得如一條冰棱一般,失去了普通人應該有的溫暖跳動。


    “你怎麽樣?要不要我幫助你運功驅寒?”此時的情景有點像在斯芬克司石像前時希薇的驟然僵化,一切來得突然,而且根本想不出變化發生的緣由。


    “我的血管……擴張得厲害,好像有人在不停地向外抽血,而且……而且速度極快,你看我的心髒部位……心髒……”他艱難地垂下右手,按向自己的左胸。其實不必他指引,我也看得出,他失去了人體最重要的活力特征——“心跳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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