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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齊慕和秦柔夷還在發愣,房間裏又是傳來一聲低沉聲音,這一次也能夠聽出來,是秦慕容的聲音。


    齊慕神色一呆,跟著嘿嘿直笑。秦柔夷皺著眉頭:“你笑什麽?快進去,你師父和我阿媽,不知道怎麽了。”


    齊慕拽住秦柔夷,笑得春心蕩漾的,搖搖頭,說:“別進去別進去,現在正是我師父和師娘感情的關鍵時候,咱們還是別進去了。”


    “什麽意思?”秦柔夷更是疑惑,齊慕嘿嘿直笑,也不說話。秦柔夷更是氣惱,揮揮拳頭:“你快說,裏麵到底怎麽啦。”


    “你不是有氣脈道術麽?”齊慕笑道:“你施展一下,看看能不能感覺到你阿媽的氣息如何。”


    “你騙我玩麽?”秦柔夷怒道:“阿媽的道術比我強大多了,我怎麽可能看破阿媽的氣息?你不說,我自己進去,一定是發生什麽事了。”


    她說著就往房間裏跑去,齊慕也是跟過來,心裏在想,這個師父人老心不老,這還沒到晚上呢,怎麽就和師娘在房間裏亂來了呢。


    兩人闖進門去,隻見房間床鋪上,張天生正盤腿坐著,秦慕容坐在他伸手,一隻手按著肩膀,一隻手抓住右邊手臂。床邊放著一個銅盆,銅盆中已經有半盆子血,張天生的手臂垂著,還有血液往外滲出。


    齊慕看到張天生虛弱神色,再看銅盤中的血液,頓時氣往上衝,一個跨步衝過來,怒道:“師娘!你幹什麽!”


    秦慕容閉著眼睛,白淨額頭上滿是汗珠,也沒說話。張天生顫抖著睜開眼,結結巴巴:“臭,臭,臭小子,別,別打擾你師娘,她,她在給我治病。”


    齊慕呆了呆,忍不住迴頭看看秦柔夷。秦柔夷招招手,然後率先走出門去。齊慕跟著出去,猶豫一下,還是把門輕輕合上。


    秦柔夷坐在台階上,一隻手摸著黑狗小弟。齊慕挨著剛坐下,秦柔夷立馬白了他一眼,欽慕悻悻挪屁股,坐到另外一邊,說:“怎麽迴事,我還沒過第三關呢,師娘就開始治病了?難道師娘對我很有信心,知道我一定能通過靈動三關?”


    “臭美吧你,”秦柔夷哼了一聲:“你這是,嗯,什麽來著?小人,什麽,君子什麽的。”


    齊慕說:“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對!你知道就好!”秦柔夷哈哈一笑,滿臉戲謔看著他。


    齊慕明白過來被耍了,眼皮一翻,哼道:“什麽意思?”


    “阿媽怎麽會真的為難你,才能救治你師父?”秦柔夷支著下巴,歎了口氣:“跟你提出靈動三關的時候,師娘就已經在想著辦法救你師父了,哦,不是的,很久之前,阿媽就在想著怎麽治病了。”


    齊慕眉毛一挑:“怎麽可能,多久以前?我和師父到這裏,才不過幾天而已。”


    “我記得差不多是一年前吧,那是一個落霞天,阿媽坐在院子裏,”秦柔夷伸手指了指院子裏的石桌,輕聲說:“就是在那裏吧,阿媽一直坐著,也不吃飯,也不說話。我實在忍不住了,就問阿媽怎麽了。阿媽說,有一個老朋友,得了很難治的病,也不知道還有多久能活。他死之前,不知道還能不能見麵。我很奇怪,就問阿媽,既然很擔心,為什麽不去見他呢。阿媽卻說,不能見。我隻有想出辦法救他的病,才能去見他。否則,見了,就是最後一麵了。”


    秦柔夷說到這裏,歎了口氣,又說道:“從那以後,阿媽就一直修煉氣脈道術,不止如此,也讓我勤加修煉,不能放鬆。現在想想,阿媽就是在為了救你師父,而努力中。”


    她說到這裏,不再說話,沉默了一陣,迴頭看去,卻見齊慕神色發白,肩膀微微顫抖。秦柔夷疑惑道:“你怎麽了?”


    “所以,師娘現在下手,是找到辦法了嗎?”齊慕迴頭緊緊盯著秦柔夷。秦柔夷搖搖頭:“我不知道。昨天的時候,我還看到阿媽在歎氣,應該,應該還沒有吧。”


    “所以,我師父的病,如果治不好,就,就死了?”齊慕握緊拳頭,渾身依舊顫抖。


    秦柔夷問:“你師父的病,你也不知道麽?”


    “我已經不記得師父是怎麽得的病了。”齊慕吐出一口氣:“我隻記得很小的時候,那一天晚上,我在道觀院子裏吃著雞腿,忽然雷雨交加,師父去縣城裏講道,還沒迴來。我剛要迴房間裏避雨,忽然一道驚雷落下,劈裂了道觀的大廳,師父也從上麵,掉了下來。”


    “掉,掉了下來?”秦柔夷眼睛睜大,好奇地問:“你師父不是去布道了嗎?從,上麵掉下來?”說著伸手指了指天空。


    齊慕點點頭:“我也不知道為什麽,後來再問師父,他就和我東拉西扯,說自己那天布道之後,就和九天雷公喝了酒,然後駕雲乘風歸來,結果出了車禍,摔下來的。”


    氣氛本來十分低沉,齊慕說完這話,秦柔夷卻笑了起來:“終於知道你為什麽這麽嘴貧了,什麽師父,就有什麽徒弟。”


    齊慕苦笑一下:“我後來再問,師父就不再說了。但我清楚記得,那天我冒著大雨,把渾身是血的他拖迴了房間,一直睡了三天才醒過來。從那以後,師父的身體就越來越差。有一次吃飯,我看到他額頭鼓起一個黑包,那個黑包從額頭移動下去,一會兒在臉上,一會兒在手臂上,要不就是在其他地方。每移動一次,他就痛苦難當。這麽多年下來,就這個黑包,害得他越來越虛弱。我還想問原因,他卻隻說自己身體有病,再不說其他了。”


    秦柔夷皺著眉頭:“所以,你師父的病,就是那天掉下來造成的麽?”


    “肯定是。”齊慕歎了口氣:“但是師父就是不願意跟我說。師娘肯定知道怎麽迴事,如果治不好就要死,那,那,那……”說到這裏,齊慕渾身發抖,再說不出話,雙手插入頭發,抱頭沉默了。


    秦柔夷看著齊慕,不知怎的,忽然感覺這個向來不認輸的年輕男子,此刻無比脆弱無助。


    她看著看著,情不自禁伸出手來,輕輕攬住了齊慕的肩頭,然後將他,輕輕攬入懷裏。


    難過一陣,齊慕緩過神來,心頭一陣驚詫,自己堂堂男人,竟然被秦柔夷抱在懷裏,而且如此溫軟身體抱著自己,實在意亂神迷。隻是師父還在裏麵受苦,自己怎麽能在這裏亂七八糟的?


    “你用香水嗎?什麽牌子,怎麽這麽香?”齊慕嘿嘿一笑,秦柔夷恍然過來,猛地推開齊慕,跟著立馬站起,十分慌亂。齊慕本想說些什麽,房間裏忽然又傳來痛苦呻吟聲,齊慕臉色一變,連忙走進房間,還沒來得及看麵前場景,已經聽到秦慕容嚴峻聲音:“點火燒了這盆血!”


    齊慕一愣,跟著衝過去,端起地上銅盆,一股惡心感覺迎麵而來。銅盆中黑血幽深,中間竟然不斷鼓泡,似有什麽東西在血中滾動。


    他端著銅盆轉身衝去廚房,秦柔夷已經點燃灶台。齊慕把銅盆放上去,黑血被加熱,中間鼓泡更加明顯。忽然間,氣泡衝出水麵,露出一個猙獰鬼臉,血紅恐怖,好似惡鬼被囚,急欲衝出牢籠。


    齊慕嚇了一跳,跟著蹲下來添加柴火,抬頭再看,秦柔夷一隻手伸出來,氣息流轉,繞著火焰一周,本已猛烈的火焰,更加洶湧,一鍋黑血沸騰澎湃,鬼臉齜牙咧嘴,隱隱間發出嘯聲。


    秦柔夷手上氣息再次送出,火焰幾已沸天之勢,黑血漸漸沉寂,蒸發,變少,如此一陣,銅鍋中終於再沒血液流動。秦柔夷放下手來,火焰稍熄,齊慕笑道:“好家夥,原來氣脈之術如此神奇,還能這麽用呢?”


    秦柔夷笑著說:“修煉氣脈的最終目的,就是將自身之氣使之與體外,和世間萬物相聯係,憑借自身氣息,挑動萬事萬物氣息,為己所用。”


    齊慕點頭笑道:“多謝秦老師教導,學生齊慕,銘記於心。”


    秦柔夷白了他一眼,忽的神色僵硬,伸手指了指,結巴道:“這,這是什麽呀!”


    齊慕扭迴頭去,頓時愣住了。


    火焰已經小了很多,銅盆之中再沒血液,隻是燒幹熬盡之後,盆底,竟然有一張黑色猙獰麵容。


    這個人麵,眉眼斜衝,嘴角大咧,下巴一縷胡須,也是飛起,顯得邪裏邪氣,十分古怪。這人齊慕卻十分熟悉。


    不是別人,正是張天生的人麵。


    秦柔夷結巴道:“這,這不是,這不是你師父麽?隻是,怎麽怪怪的?”


    齊慕皺起眉頭,哼道:“不知道,但肯定不是我師父。老道士什麽樣兒都有,偏偏沒有這麽邪門的樣子。肯定是他的病,什麽鬼玩意兒。”


    哇!


    正在說話間,銅盆底人臉猛地衝出來,撲向齊慕。跟著外麵一道符籙飛來,正中那人臉,猙獰人臉落入銅盆,再看去,銅盆已經四分五裂,符籙也在火中化成灰燼。


    兩人抬頭看去,秦慕容站在門口,神色淡漠,左手剛剛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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