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祭父母後,季言彰肉眼可見的消沉。


    徐薇真讓季言彰帶她到處遊逛。


    免得他一直沉浸悲傷中。


    由此,季言彰迴顧了前十幾年間的足跡,譬如他三歲那年險些溺水的池塘,味道獨特的牛雜店,承載了他六年光陰學習生涯的小學等。


    關於他的往事,季言彰幾乎事無巨細、毫無保留地向徐薇真傾訴。


    傍晚,公園的某個人跡罕至的角落裏。


    季言彰注視著一位正在戴墨鏡拉二胡的老先生,“我小時候,也有一個爺爺在這差不多的位置拉二胡,很好聽,不像一般二胡曲子那樣淒涼悲壯,很活潑,嗯,像什麽,對,對,像春天樹頭上活撥亂跳的鳥兒。”


    “可惜,我一直不知道那曲子叫什麽。”


    徐薇真沉吟片刻,上前以一百塊借用了老先生的二胡。


    在季言彰的疑惑中,她緩緩拉起了二胡經典名曲《賽馬》。


    季言彰的眼睛越睜越大。


    居然就是他記憶中的那首曲子!


    z市位處國家大陸最南端,氣候宜人。


    前幾天氣溫罕見地降到曆史最低溫,今日終於迴暖了,天氣明朗,和煦的餘暉從稀疏的樹葉間隙中濺落,綴了徐薇真一身星辰。


    襯得徐薇真清冷、明亮又格外溫暖。


    ‘如何?’


    徐薇真看向季言彰,無聲比了個口型。


    季言彰笑逐顏開,一個勁點頭。


    哈皮也晃動著尾巴,與季言彰一同為她搖旗呐喊。


    徐薇真唇角微揚。


    ——


    新歲臨近。


    徐薇真和季言彰迴到莊園,沒歇上兩天,她又與徐懷覽趕往老家主持家族祭祀大典。


    為了滿足季言彰的好奇心,徐薇真拍了幾張照片發給他。


    身為家族頂尖人物的徐懷覽和徐薇真站在烏泱泱人群前麵,好不威風!


    看得季言彰十分稀罕,但也心疼他們。


    整套繁複的儀式下來,能把人累嗆。


    季言彰和徐薇真聯係之餘,也要學習複習知識,還要跟著趙管家身後,到處幫忙:包餃子,剪福字,掛新燈籠。


    等徐薇真兄妹倆迴來了,他還拉著徐薇真一塊接收購置的年貨。


    “哇,這就是傳說中的生魚翅嗎?”


    “姐姐,這個螃蟹鉗子比我腦袋還要大!”


    “哈皮,螃蟹要來夾你尾巴了,哪裏跑!”


    “糖果真好吃,又好吃又好玩!”


    “姐姐,這是什麽水果?聞起來有橘子和荔枝的味道。”


    徐薇真目光再次從厚重的德語字典上移開,淡道:“是蜜莓,原產於南美洲,送來的這些經過長期人工培植,味道酸甜偏甜,你可以嚐嚐看。”


    季言彰看著包紮得精美的花籃,有些舍不得。


    徐薇真翻頁,“剝幾個給我。”


    季言彰不再猶豫,立即拆開花籃,揣了好幾個去洗淨,然後動手剝出一大碗果肉給徐薇真。


    徐薇真吃了兩顆蜜莓,推開碗,“還不夠甜,剩下的你吃了吧。”


    “姐姐你不是不喜歡吃甜食嗎?”


    怎麽還因為不夠甜就不吃了?


    “嗯。但我樂得將酸的變成甜的,白的變成黑的,地上的變水裏的。”


    季言彰第一次認識到徐薇真這個喜好,試圖理解,便問道:“地上的怎麽變成水裏的?”


    徐薇真想到了什麽,淡道:“將生活在地上的人按在水裏不就是了。”


    “啊?”


    季言彰呆住。


    仿佛極其不認同徐薇真這麽輕描淡寫地形容暴力。


    徐薇真挑眉,挺直脊背,與季言彰拉開了些距離。


    季言彰渾然不覺,忐忑地看著徐薇真,小心翼翼問:“姐姐,有人欺負你了嗎?”


    眼底浮上心疼。


    徐薇真一怔,方才建立的心理防備瞬間崩塌,泥石滾落一地,揚起的灰塵撲進她眼睛裏,有些不適。


    徐薇真:“過去了。”


    “是誰?”季言彰著急又憤怒,還真有人欺負姐姐!


    “是誰欺負姐姐?”


    “姐姐我幫你報仇!”


    他上學期可是參加了拳擊社團,還不時向保鏢討教,得到一身傷,也收獲了增長的力氣,薄薄的肌肉和實戰技巧!


    徐薇真:“我已經報複迴去了。”


    季言彰兩腮鼓鼓,明顯不肯接受自己的仇人不明。


    徐薇真戳了戳他的臉,道:“後天我和我哥迴老宅過年,你也一起去。”


    “也帶我?”


    季言彰知道徐薇真和徐懷覽父母尚在。


    隻是夫妻貌合神離,各自有了不少情人,搞得家裏烏煙瘴氣。


    徐懷覽二十歲那年終於爆發,罔顧他們的挽留,強硬地帶著當時才十歲的徐薇真搬出來住。


    徐薇真與徐懷覽的父親並非獨子,他們還有個姑媽和叔叔,才能皆不甚出眾,徐懷覽的同輩亦然,所以徐氏集團的掌權人由他們已逝去的爺爺傳至徐懷覽。


    徐家老宅裏住著他們的奶奶和父母、二叔一大家、離異歸家的姑媽與其一雙女兒。


    想到要見那麽多與徐薇真有著血緣關係的人,季言彰就不住緊張。


    “你不想去?”


    “想!”季言彰連忙應著,生怕徐薇真誤會他。


    “那我和趙管家說一聲,我不去他那吃年夜飯了。”說著,季言彰就要尋趙管家。


    趙管家與妻子常年住在小樓,年關將至,他外出讀書工作的兒女陸陸續續迴到這裏團聚。


    因為猜不準徐薇真與徐懷覽是否帶季言彰迴祖宅過年,趙管家便提前邀請他過去一塊吃飯。


    “帶上蜜莓。”徐薇真提醒道。


    “好!”


    季言彰邊走邊往自己嘴裏塞了顆蜜莓,又扔給饞得口水要流出來的哈皮兩顆。


    哈皮經常玩接飛盤遊戲,準頭很好,甩舌頭一下子卷住蜜莓,吧唧吧唧吃了起來。


    徐懷覽處理完文件,下樓就看到季言彰正圍著趙管家,嘰嘰喳喳地問著各種問題。


    “趙管家,我要給叔叔阿姨們準備新年禮物嗎?”


    “要表演才藝嗎?我得提前練練,可不能給姐姐和懷覽哥丟人。”


    “除夕那年我穿戚裁縫給我設計的那套新衣服嗎?無雙說我穿紅色衣服好看,但會不會搶風頭啊?”


    徐懷覽看了眼一旁非但不受影響,甚至心情愉悅的徐薇真,又看季言彰,嗤笑道:“你也不怕閃了舌頭,就你能搶什麽風頭?”


    趙管家退下。


    “我當然比不上懷覽哥你和姐姐,但我比其他人還是綽綽有餘的。”頓了頓,季言彰補充道:“至少,外在方麵綽綽有餘。”


    徐懷覽好笑,“你也知道你沒什麽內在啊?”


    被徐懷覽時不時擠兌慣了,季言彰倒沒受傷,可徐薇真就在跟前,不撒嬌白不撒嬌,“姐姐——”


    委屈的尾音故意拉長。


    徐懷覽直想翻白眼。


    一個大男人嬌裏嬌氣。


    徐薇真偏偏吃這套,任由季言彰抱住她手臂搖晃,朝徐懷覽道:“哥你別總是欺負言彰。”


    “說不得了是吧?”


    “說得,說得,懷覽哥你可以誇我有你一半英俊能幹。”


    季言彰也不是真要徐薇真站在他這邊,與徐懷覽對著幹,立即討好地將剛切的水果遞到徐懷覽跟前。


    “就你會做好人?”徐懷覽插了小塊哈密瓜,湊到徐薇真嘴邊。


    徐薇真捧場地吃下哈密瓜。


    “我做得比懷覽哥你早。”


    “汪汪汪。”哈皮叫喚數下,像是在附和季言彰。


    突然,一個十分不合時宜的“噗嗤”聲響起。


    季言彰叫道:“哈皮你怎麽放屁?!”


    一股酸臭味兒還不小!


    徐薇真順勢用手帕遮掩口鼻。


    徐懷覽捂住臉,輕斥道:“哈皮。”


    季言彰趕緊把哈皮抱離,然後快跑迴來給徐薇真扇風,“姐姐有沒有好點?”


    徐薇真還沒迴應。


    季言彰忽地大口大口唿吸,“姐姐別怕,我把哈皮臭屁吸完,這樣就不會臭到你了。”


    徐懷覽目瞪口呆,“你要不要這麽惡心?”


    徐薇真忍俊不禁。


    季言彰絲毫不引以為恥,反而得意洋洋,“論討好姐姐,懷覽哥你還是比不上我。”


    “是,我沒你狗腿子,沒底線。”


    “不需要底線。”季言彰理直氣壯。


    徐薇真:“討好我做什麽?”


    “好處多多了,比如說姐姐開心,我也開心。”


    若說這話的是他人,隻會顯得輕浮、虛偽,可偏偏是季言彰,徐薇真感受到的是他滿滿的真誠。


    這時,哈皮打開了籠子的鎖再次跑進來。


    季言彰如臨大敵,攔住哈皮,“哈皮聽話,快走,不然懷覽哥要煲狗肉火鍋了。”


    徐懷覽嘖了一聲,“別壞我名聲。”


    季言彰正要鬆口氣,徐薇真就接話說:“哥不吃狗肉,但不代表哈皮就安全了。”


    季言彰與哈皮嗷嗷叫。


    窗外寒冬凜然,窗內卻如暖春生花,歡聲笑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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