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暮村,張嬸家!


    …………


    羅劫現在有些尷尬,此刻,他正被圍在人群中,村民們嘰嘰喳喳,逮著他問個不停!


    “羅劫,你要走了?”


    “劫子,修道後便是仙人了,你以後會不會再迴來呀?”


    羅劫也很糾結,心想:“我哪知道修道是什麽樣子?我雖修道十幾年了,卻連引氣入體都未修成,前路渺茫,自己都不知以後怎樣,又怎麽迴答你們?”


    原來,村民圍觀,皆因張嬸的丈夫黎叔。本來黎叔在村中拿物易肉,別人問他有何喜事,黎叔嘴大,透露了風聲。開口便說什麽皆因小劫要隨李老神仙上山,下次再見就是仙人了,然後消息一傳十,十傳百…………


    “都圍著幹啥?沒見過麽?劫子,過來吃飯”此刻,張嬸站在人群外大吼了一聲,把羅劫與眾人嚇了一跳,皆望著張嬸,寒蟬若虛,也不知今日怎的,張嬸脾氣格外的大。隻見她撥開人群,一把將羅劫拉了出來,然後拖入屋內……


    “砰”


    眾人呆呆站在院中麵麵相覷,有些無語,聽這聲音誰還敢跟去?……


    屋內飯桌上。大壯情緒低落,有些不舍:“劫子,你這一去得啥時候才迴來啊!我倆從小玩到大,你這一走我也孤單了。真想同你一起去,可惜我黎家就我一根獨苗,我爹娘還靠我養老呢!如果你以後下山,可得多來看看我。”


    羅劫沒法搭話,隻是點了點頭。而今日張叔張嬸話也格外少,飯桌上一時間有些安靜。


    小時候,他因是孤兒,又因身體瘦弱,總被人欺負。每次都是大壯幫他出頭,趕走他們。現在即將離開,他也心中難舍,隻想著以後定要多下山看看。


    而飯桌一旁的張嬸深深的望著羅劫,終是忍不住了,紅著眼眶為他夾菜,抽泣道:“劫子,你雖不是我親生的,但我一直把你當我半個兒子。從小到大我為大壯製衣做飯的時候,隨時還想著你。今日你將離別上山修道,如果以後有時間還是下山來多多看看張嬸。”說完掩著口鼻,跑進了臥室。


    不多時又跑出來,手中拿著一個香包塞進羅劫手裏。“你以後常在山上,蚊蟲眾多,張嬸沒有什麽可送你的,這香包裏是艾草。有了這香包也就不懼那擾人的蛇蟲,如果哪天不想在山上待了,隨時下來,這裏永遠是你的家。”


    “劫子,上了山,好好修道。若有時間,以後得多下來看看”黎叔在一旁也有些傷感,輕聲囑咐他。


    看著這般情景,再征征的看看手中的艾草香包,羅劫終是忍不住紅了眼眶。輕聲道:“張嬸,大壯,黎叔。我如果下山,一定還來趁飯。到時候別嫌我煩哈。”


    ……………………


    “劫子,以後多迴來看看哈。”


    “羅劫,好好修道。別再像個病秧子了。”


    午後。雲暮村口,羅劫牽著老黃牛,老黃牛渾身身下掛的是大包小包。他看著前來送別的眾人,再看著被各式各樣的生活用品壓彎的牛背,心裏感動不已。村民們純樸,怕他受罪,所以他這上個山比搬家還誇張。這個嬸嬸送的針線衣服,那個叔叔獵的兔子山雞,加上一些稻穀米麵,掛的老黃牛全身都是,隻有個頭露在外麵了。也不知得吃多久。


    “各位叔叔嬸嬸,大爺阿婆,送須終有一別,不必再送了。我雖上山,卻又不是不迴,等我迴來,還等著吃你們做的飯呢!”說完,便牽著黃牛轉身離去,羅劫不敢迴頭,朝著李老道茅草屋走去,影子漸漸拉長,漸行漸遠……


    青山水長流,綠茵花正紅;


    今朝上玄蒼,來日何時逢。


    玄蒼山下,茅草屋前……


    李老道站在門口,望著渾身大包小包的老黃牛,再看著牽牛的羅劫。臉色有些僵硬,心中想著:“好家夥,這東西恐怕都夠這小子吃一年了。”


    本想帶他直接駕雲迴峰,看這情形哪敢提駕雲之事,於是指著東方,麵無表情道:“我們現在往東而行吧,從山下直接上三陽峰。”說罷,也不管破舊草屋了,便轉身走在前方帶路。羅劫牽著老黃牛跟在後麵……


    兩人一路前行,走了許久,方至三陽峰下,此時與遠處觀山又有差異,隻見此山甚是陡峭,五座山峰圍住中間一座主脈直入蒼穹,山上仙氣繚繞,仙鶴悠然飛過。


    李老道到了峰下便止步,隨即自懷中掏出一張紙符,默念咒語,符紙無火自燃,飄入山上。然後迴頭朝著羅劫吩咐道:“你我暫時在此休整,待得山上之人解除山中禁製,你我再上山而去。”說罷又為他介紹玄蒼六峰。


    玄蒼山脈,主峰為滄浪峰,四周分別是正東方的三陽峰,正南方的小雲峰,正西方的雲弄峰,西北方的仙鶴峰,以及正北方的藏榮峰。五峰合五行之勢,牢牢護住滄浪峰,又合仙道之法,鎖天地靈氣!是以玄蒼祖師當年才會在此立派,留下傳承!


    李老道剛為羅劫介紹完,卻隻見三陽峰半山憑空出現一道空氣牆,像水紋一般起了漣漪,片刻又消失不見。


    李老道揮揮衣袖,笑道:“山上靈氣充足,卻不得讓它外泄,所以才設置了禁製,現禁製已除,你我踏山而去。”


    “可是山下不就沒有靈氣了?假如村裏的人得了靈氣會怎麽樣?”羅劫懵懵懂懂,不是很理解。


    “世人若無修仙之體,又不知修煉之法,得了靈氣也不過是強身健體。可飛禽走獸得了靈氣,若是開了靈智,那便會到處為禍,反而會害了他們,懂了麽?”李老道灑然一笑。轉身走上陡峭的山路,上山而行。


    羅劫緊隨其後。說來奇怪,走在陡峭的山路,卻感覺不甚難走,好似如同土坡一般。雖是如此,待到兩人上山,也已至深夜,累的他氣喘籲籲,渾身無力。李老道倒是滿不在意,絲毫不顯疲憊之態。


    此刻兩人站在山頂,放眼望去,四周黑蒙蒙一片,前麵隱約矗立一座大殿,門口大開,殿內透出微弱的光線。


    雖是已至深夜,殿門前卻早有一童子在那等候,見到李亦青師徒,上前作揖:“峰主老爺,小童已等候多時,老爺雖十六年未歸,宮中陳列卻是以往那般,未有變化。請教老爺,今日歸來,可需添置物件?”


    “無需添置,一切照舊。隻是隨吾上山者,乃是你羅劫師兄。他初至山上,你為他尋一偏殿,收拾物件,將就用之,待三日後,入我師門,再斟酌所需”李老道說完,轉頭又對羅劫吩咐道:“三陽峰地勢險要,禁製眾多,你若無事,毋須亂來,待拜師大典之後,我再傳你門中修道問仙秘法。”


    說到這裏,羅劫方知。原來玄蒼祖師有訓,玄蒼道修道秘法不可外傳,是以李老道教於羅劫的乃是一般的練氣法門,而那秘法,須得拜入道門之中,才可學習。此法可通仙路,直問大道。


    李老道說完便移步宮殿內,羅劫急忙跟上,卻見他入一小殿。後,殿門水波漣漪,輕輕蕩漾後,門竟然消失了,慢慢的恢複成了一堵牆。


    他忙刹住腳步,隻得轉身無奈望著道童,那道童看了他一眼,麵無表情的帶著羅劫來一偏殿,然後從懷中取出一塊令牌,對著牆壁一照,禁製下出現了一道門。


    童子轉身道:“羅劫師兄,今日起這便是你的修煉之所了,殿內掛有一響鈴,你有何事,隻需搖鈴,我便知曉,自來助你處理。”說罷,將令牌遞入羅劫手中,彎腰微微一揖,退後離開了。


    羅劫這才將黃牛牽進宮中,卸下牛背上的物品。老牛如釋重負,“哞”了一聲,歡快的跑至宮殿外,躺倒在一樹邊,吃起了邊上青草,甚是愜意……


    他賣力將物品拖入偏殿內,錘了錘疲憊的身子,慢悠悠走出了殿外,背靠牆壁,遙望星空,星空點點螢輝,長舒一口氣,心中寧靜下來。


    想到自己雖然疾病纏身,卻是有師傅相救,有雲暮村村民幫助,人生已是幸運,得知足常樂。而且入了山門,有了仙道之緣,說不定能根治黑氣,恢複健康體魄。想到這裏,他從背後取出竹笛輕輕吹了起來,笛聲悠揚,為寂靜的夜晚添了一絲生氣,有道是:


    笛樂悠揚撫仙峰,半宵銀勾照蒼茫。


    絳河相期無歲月,何有起始何有終。


    斬斷凡塵修大道,紫府秘法練神通。


    斷祛病根踏仙途,內生真元外道功。


    若有長憂阻前路,道生心魔肉身崩。


    死水漣漪起波瀾,夜半無聲現驚鴻。


    三陽峰處於玄蒼以東,朝西便是滄浪峰。滄浪峰地處玄蒼山脈中間,仿佛為一座天然的寶塔,為六峰之首。


    此時的滄浪峰下,一山洞中。往裏走便見洞內破破爛爛,蜘蛛網結得密密麻麻,地上屍骨成山,亦有破舊甲胄,很有歲月感。而往深處卻見有十幾根手臂大小的青銅鏈四周懸掛,鎖著一披頭散發之人,那人似是聽見竹笛聲,抬起了頭,渾濁的兩眼詭異顯露出精光,臉上皮膚布滿皺褶,有如枯樹,倒是一口牙齒異常的白。


    隻見他微微動了動身子,連接他身體的青銅鏈嘩嘩作響。那人根本不在意身上銅鏈,隻是喃喃自語道:“上山了麽?還須得磨練心性。”說罷再次低下了頭,如同死人一般,青銅鏈也不再搖晃……


    一夜無話。


    第二日,一大殿之中,李老道正躬身複命:“三陽峰李亦青拜見道主。吾受道主秘令下山,再見已然十六年,今已迴歸,特來複命。”


    大殿上方,坐一道人。道人滿臉紮須,皮膚黝黑,肌肉隆起。不像修道仙家之人,倒像鄉野屠夫。正是那滄浪峰峰主林通,亦是玄蒼道道主。


    林通站起身來,哈哈大笑,豪邁的擺擺手,聲音如若洪鍾:“師弟毋須多禮,你當年本是受我之命下山,吾本以為少則一兩月,多則一年即可迴山,不曾想卻是蹉跎了十六載方歸,耽誤了你多年修道之路,你可不要怪我就好。”


    “修道問仙,本就不可死修,需有曆練結合,哪裏能怪道主?當年,我已燃得黃符,告知道主緣由。雖已找到,可惜未再見其,有何異樣,今十六載過去,也未有所得,久而久之,卻漸生師徒之情,還望道主莫怪。現吾已帶他迴山,欲收此子入我三陽峰,修我玄蒼大道,治其身體頑疾,以了師弟心願。還望道主成全!”老道聞言,迴道。


    道主皺了皺眉,來迴渡步,想了想許久,方才咧開了嘴,笑道:“師弟已經如此說了,我還能有何異議?既然如此,入我道門也好,你且三日後收他入門吧”


    “多謝師兄”


    ………………


    “當”


    三日後,滄浪峰鍾響三聲,聲音極大,傳遍了六峰。


    今日,玄蒼道將有新人入門,各峰峰主除了入定或曆練的弟子,皆會帶弟子入主峰觀禮。


    羅劫此刻早已換了一身弟子裝束。隻見他,頭紮束發帶,身上著灰衣;絛帶係腰間,道鞋腳上穿。一身灰色道袍倒是讓他穿出秀氣之感。待穿上新衣後,忍不住興奮,將渾身上下審視個遍,方才出宮。


    出了宮外,李老道早已等候多時。見他出來,仔細盯著他看了看,一撫長須,甚是滿意。於是便駕雲而起,青雲馱著二人前往滄浪峰。還未至,便見得今日各峰皆有人飛往主峰,隻見駕青雲,踩白霧,馭飛禽,騎走獸,踏清風,禦飛劍,各施手段,好不熱鬧。


    羅劫左看看右看看,滿臉羨慕,畢竟都是道家手段。


    李老道帶著他飛至滄浪峰半山,落在空地廣場之上。往前一眼看去,有青石階梯直上峰頂,峰頂有一大殿,殿外雲霧繚繞,若隱若現,仿佛仙氣纏繞。而眾人落在半山廣場,後三五成群往山頂走去。


    李老道滿麵紅光,神采奕奕,拉著羅劫便拾階而上,走至一半,他已然氣喘籲籲。休息間,抬頭望去,已能看清大殿,殿上牌匾印著三個大字〈銀杏殿〉,這正是主峰道場,此殿高約九丈,占地得有幾十畝,雄偉不凡。殿旁一棵銀杏樹,得有六七人合抱之粗,其軀幹蜿蜒曲折,樹枝四處伸展,深入雲層,高不見頂,而樹根則穩穩抓住山體,盤根錯節。


    傳說中,此樹乃是玄蒼道祖師爺從它界帶來,成長至今已有千年,雖曾有過天雷劈下,卻也未傷它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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