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時。


    ‘啪嗒’,蘇年順著聲音看去,打開的窗戶上竟然有一隻小黑貓?那隻小黑貓似乎知道被發現了,定在那裏一動不動,黃色的眼珠子和蘇年對視著,蘇年眯了眯眼,和它對視了一小會兒,將手中的書放下,站起身朝窗戶走過去。


    小黑貓‘喵’的叫了一聲,見有人朝它走過來,他往窗戶不大的窗台左右來迴走了走,似乎一時不知道要往哪兒去。


    蘇年突然加快速度,伸手一下抓住了小黑貓的後頸,將它拎了起來,舉到跟前,“你哪兒來的?”


    “喵。”小黑貓嚇得四肢亂蹬。


    “哈哈,”黑不溜秋的跟大非似的,蘇年見它圓溜溜的眼睛可憐兮兮的,將它放迴了窗戶上,“本王放過你,去吧。”


    小黑貓看了蘇年一眼,慢悠悠的躍下窗台,不過不是往外,是往房間裏,它一觸到地麵,就開始悠哉的逛了起來。


    蘇年覺得好笑,他打算要睡覺了,又將它拎了起來,放在窗戶上,拍了拍它,推著它讓它跳到外麵去,然後關上窗戶,洗了下手,正打算睡下,門外突然響起一陣急匆匆的腳步聲。


    “王爺!”福根喘著氣,隔著門大喊,“王爺,您睡下了嗎?”


    蘇年開門,“怎麽了?”


    “宮裏來消息,皇上遇刺了!”


    ***


    皇宮西邊的小門,一輛馬板車停在那裏,板車上排排放了三具屍體,一姑娘蹲在門口,她等了許久,見有人出來,便站起身,是兩個侍衛抬著一具屍體出來了,屍體穿著侍衛的衣服。


    “兄弟,還有嘛?我等了很久了,”姑娘問道,“這次怎麽這麽慢啊?”


    “死的人多,都是宮裏的侍衛,要查他的記錄,哪兒能那麽快就知道是不是無人認領,”侍衛將屍體抬上板車,“怎麽就你一個?吳大勇呢?”


    “他前兩天去世了,”李海佟眼眶微微泛紅,吸了吸鼻子,“你們放心吧,我和勇哥都幹了三個月了,知道要送到哪兒去的。”


    “你抬得動嗎?”


    “我可以的!”


    侍衛見她可憐,和邊上的侍衛說了一聲,掏了點碎銀出來,“行吧,那你就走這一車吧,給。”


    “多謝了。”李海佟接過銀子,拿布將屍體蓋住,上了馬板車,緩緩走了。


    李海佟和吳大勇成親後,用王招寶給的錢開了間小糕點鋪子,生意還不錯,可惜後來碰上了李海佟曾經的嫖客,她以前是妓女的事就傳開了,店鋪的生意一落千丈,那嫖客也不放過她,要對她用強的時候,被吳大勇砸了頭,他們賠了一筆又一筆的錢,店鋪也因此倒閉了。


    那嫖客家裏有點小勢力,抓著他們不放,到最後,他們連住的地方都沒有,他們就給人幹點小活養活自己,後來聽說皇宮經常有雜活可幹,他們夫妻便時常在皇宮周圍轉,果然讓他們碰到一次運屍體的活,因為晦氣,那些公公宮女侍衛拿了賞就拿一點叫別人運,給的錢還不少,他們就這樣白天幹雜活,晚上就在皇宮外等著,隨時可能會有活可幹。


    兩天前,吳大勇白天在搬東西時,被倒下的木樁砸死了,李海佟成了寡婦,她給吳大勇買了棺材,好好將他安葬,剩下的一點錢交了房租,剩下她一人,依然要過活,所以她晚上還是來賺點錢。


    “咳咳。”李海佟搓了搓手,她走的是一條小路,等穿過大路,再走一條小路,不用半個時辰就能到了,省點時間,周邊都是樹,夜裏就隻有月亮的光照著,小路剛好夠她的板車通過。


    路上相當安靜,隻聽得見車輪和馬蹄的聲音,這輛板車是吳大勇省吃儉用買的二手車,想起吳大勇,李海佟忍不住哭了起來,她抹了把眼淚,揮了下馬鞭。


    “呃。”


    一聲輕哼突然從身後傳來,李海佟愣了下,握緊了鞭子。


    “嗯。”


    又是一聲!李海佟急忙拉緊韁繩,馬板車停了下來,她立馬下了車,先是站著盯著板車上的屍體看了一會兒,直到又傳來一聲,她十分害怕,想起之前聽說過,會有人沒死全,如果遇到這種情況,最好的辦法就是假裝不知道,該送哪兒送哪兒,李海佟咬了咬牙,準備假裝沒聽見,繼續趕路,她剛一動,蓋在屍體上的布中間那裏突然動了一下。


    “啊!!”李海佟驚叫一聲,嚇得連連往後退,瞪大眼睛看著布被一隻手巴拉開。


    止息丹能定住心脈,讓人陷入假死,一個時辰內若不將人喚醒,那麽就成真死了,但是想要喚醒也不簡單,一般是用銀針刺入相對的幾處穴位,強行促使血液流動,直通心脈,但也有人直接醒不過來,止息丹有利有弊,用的時候要十分慎重。


    王招寶本來是醒不過來的,但是他體內的魍春針毒到了發作的時間,他先是疼的強行恢複了意識,然後隻覺得渾身冰涼,接著心口突然快速的跳了幾下,腹部的劇痛讓他瞬間清醒,嘴裏又是一苦,像是吃下了什麽東西。


    抬手將覆蓋住自己的布掀開一些,王招寶喘了幾口氣,他轉頭看了下,兩邊都是死人,想爬起來,但是腹部疼的讓他動不了,隻能硬是忍著。


    李海佟可以確定那人沒死透,她等了一會兒,那人沒再動了,便咬咬牙,趕緊上了板車,加快了速度趕路,走了好一會兒,剛上大路,突然傳來急促的馬蹄聲,差點將她撞倒。


    “籲!”蘇年趕緊調轉馬頭,拉緊韁繩,轉頭看向突然從小路竄出來的馬板車,駕車的是個姑娘,“你沒事吧?”


    “沒……沒事。”李海佟倒是嚇了一跳,抬頭看向馬上的人,他背著月光,看不太清楚臉,但是看樣子是個富貴少爺,幸好沒撞到,否則她可賠不起。


    “王爺!”福根駕著馬追了上來,一看擋在路上的馬板車,急忙道,“還不快讓開!”


    “哦!”碰到人了,倒是讓李海佟沒那麽害怕了,她趕緊駕著車往對麵的小路走去。


    “等等,”蘇年看了眼板車上蓋著的……“你拉著什麽?”


    “是……”李海佟又停下,迴答道,“是死人,我是給皇宮運屍體的。”


    “王爺,好像是侍衛。”福根看了眼布下露出的鞋子。


    蘇年?!王招寶微微睜開眼,失血過多讓他渾身止不住的發抖,腹部的疼痛又讓他動都動不了,他其實清醒著卻也迷糊著,他勉強張了張嘴,“小王爺……”


    正準備駕馬的蘇年皺眉,一拉韁繩,好像聽見一絲叫喚,非常非常的輕,他轉頭看向正往小路去的馬板車,板車上的布沒蓋好,有的屍體露著腳,有的露了半顆腦袋。


    “王爺?”福根跟著看去,“是不是有什麽不對?”


    蘇年搖搖頭,一踢馬肚子,朝著皇宮疾奔而去,到了皇宮,他急急忙忙的讓公公帶路,直到看見蘇景榮安然無恙才鬆了口氣,其他的王爺除了蘇烈嶴府邸比較遠,還沒到之外,都到了。


    蘇景榮原本是打算安靜處理一個烏影,沒想到他殺了太多侍衛,屍體多,那自然不可能不泄露消息,後宮很快就知道了,當然就會有人通知他的兒子們了,剛剛後宮的人都差不多聚集在這兒了,被蘇景榮趕迴去了。


    一看蘇年,蘇景榮想到他之前做的那些並不是自己的主意,而是被一個烏影欺騙利用,心疼的很,便招手讓他過去,“皇兒。”


    “父皇,您沒事就好了。”蘇年上前,手被蘇景榮拉過去。


    “怎麽穿這麽少?著涼了又要讓朕擔心了。”


    “皇上,幾個孩子都急急忙忙的趕來,”黃佩萃看著蘇景榮,心裏不爽,“您看把幾個孩子給急的。”


    “傳的誇張了,朕不過是處理一隻不聽話的狗而已,兇是兇了點,”蘇景榮淡淡道,“不過再兇也不過是條狗。”


    “這麽說不是刺客?”蘇甬甫道。


    “不說這些了,反正已經處死了,”蘇景榮擺擺手,“你們幾個今夜就留在宮裏休息,別跑來跑去的。”


    ***


    李海佟到了淨汙坑,給自己打氣之後,一把將屍體蓋的布給拉開,她緊張的看著板車上的屍體,然後上前,把靠近車尾的給拖了下來,咬牙使勁的將屍體拖到了沼澤邊,用力一推,讓屍體掉了進去。


    她擦了擦汗,繼續搬第二具屍體,等到了第三具,她深吸了口氣,嘴裏念道,“對不住對不住,我也是拿人錢財替人辦事,你穿的和他們的都不一樣,我聽他們說,就是你殺了他們,那我也不能幫你,對不住了。”


    李海佟上前,不敢去看,伸手穿過腋下,將他拖下了板車,然後拖著他朝沼澤去。


    “呃!”王招寶微微睜開眼,他覺得他的嘴裏一直不停流著血,他緩了緩,幾乎是用氣音道,“幫……我。”


    李海佟嚇了一跳,反射性的鬆開了手,往後退,接著微微愣了愣,皺眉,小心翼翼的靠近,猶豫了一下,慢慢蹲下身,仔細的看著他的臉,抬手隔空遮住他的半張臉,立馬驚唿,“恩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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