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怪慕容小姐的琴聲和歌聲是那樣的讓人悴然神傷,想來她這樣的如花年紀,或許還從未像歌詞裏唱的那樣,和心上人踏春遊湖,看魚兒成雙對,今夜卻很可能要永遠離開人世了。


    “他真是不配為人之父!你居然甘心這樣任他擺布?難道是篤定我不會殺你嗎?”尹天成看著她喝問,但雖然語氣冷厲,目光卻沒有一點殺意,他隻是惱怒她的軟弱愚孝。


    話聲剛落,又聽得他剛才來的方向傳出喝喊喧嘩之聲,極目往那邊看卻,但庭院遮擋視線,卻是看不到情況,心裏暗道:


    “遭了,定是來接應的三妹和李道長被人攔在了半道。不知道攔截他們的都是些什麽人,但以慕容長樂行事的縝密陰狠,想必定是他確信足以殺得了他們的人了!”


    想到此心裏更是著急,轉身過來,寒電般的目光落在慕容婉兒臉上,問道:“廳中是否有開啟這破網的機關?”


    問出這句話其實隻是懷著那麽一絲絲僥幸而已,暗想那慕容長樂如此苦心安排,控製開啟這網的機關一定不會在這廳中才對。


    慕容婉兒苦笑一下道:“其實你在問出此話之前就知道答案了不是嗎?你看……”伸出如蔥纖指在茶幾中間一個凸起的小圓木上輕輕一按,那圓木就一下縮了下去,隨著手指拿開,圓木又彈了起來。


    “琴壓在這個機關上,一旦被拿開,機關就啟動了。但是這個機關卻隻能放下這個‘困仙籠’,開啟它的機關卻是在爹的密室內,所以無論是在此的你或者是我,都不可能打開這個籠子。”


    “果然如此。”尹天成也牽起一抹苦笑:“那他接下來打算怎麽辦?不會是打算把我餓死在這裏吧?”


    “當然不會,等他把鵬三俠她們處理了,就會調來弓箭手,將你和我一起射死……”慕容婉兒仍舊帶著笑,心死的笑。


    “什麽?他瘋了麽?”尹天成不禁再一次震驚到了。他沒想到,就算自己不殺慕容婉兒,她依然不會有半點生還的機會!確切地說,她今晚從來到這個亭子撫琴開始,就已經注定是個死人了。


    尹天成看著麵前的這個女子,隻十七八歲模樣,明亮的燈光下,渾身白衣的她靜靜站著,徐徐輕風撫動她額角幾縷長長的秀發,掃著她美好如玉的臉龐,她仍舊含著笑,笑得那麽美麗卻又那麽淒涼,讓尹天成不禁也為之心中一痛。


    慕容婉兒此刻也感覺到尹天成異樣的目光,不禁怔怔地看著他,他雖然蒙著臉,但是露在外麵的一雙明目卻透著清澈幹淨的目光,那目光中並沒有一點怨恨和仇視,而是飽含著同情和心傷。慕容婉兒的心不禁一下顫栗,原本如死的僵硬一下溶化。


    “你……你是在為我難過嗎?”她的聲音也有些發顫,再不像剛才那麽木然。


    尹天成搖搖頭,不知該說什麽,隻問:“你爹為什麽不讓別人假伴成你啦?”


    慕容婉兒搖搖頭:“爹要讓這次的計劃萬無一失,不讓暗中觀察的你的發現半點破綻,所以琴和我都是真的。爹他……他本也舍不得我,他想過下毒在琴上,但是毒藥發作的時間總不如機關快。”


    “哈……”尹天成不禁苦笑一聲:“我雖在暗中觀察過,但就算琴和你都是假的,我也看不出來,慕容長樂倒真是高估我了。為了這萬中之一的幾率,竟然半點……”


    尹天成沒在繼續說下去,暗道他爹對她如此無情,她竟然還會說她爹舍不得她,真不知道該說她傻好,還是說她對別人的要求太低,隻轉口問道:


    “那你爹早早布置,是篤定我會來了?”


    慕容婉兒道:“他們的這次比武招親大會,本來就是為鵬二下設的局。他們知道你們誌在九龍琴,而又定然不願意去與眾多武林人士爭搶,明日比武招親會在即,今夜必定前來盜取。”


    尹天成不由罵道:“這個老狐狸!”忽由想起剛才的詫異,問道:“對了,我剛才分明點了你的穴道,你卻並沒受到影響,難道也是練了什麽特別的內功?”


    慕容婉兒搖搖頭:“我從未學過武,隻是提前服用了一種藥物,它能在短時間內讓人的經絡穴位偏離正常的位置罷了。”


    “原來如此……”正想再問為什麽她爹要這麽苦心積慮的害自己時,卻聽得遠處傳來勁風鼓動衣袍著響之聲,是有三個高手向這裏飛馳而來。


    尹天成暗道:“看來這個答案很快就要揭曉了!”轉過身,將目光投向來人方向。


    果然,片刻之後,三條人影飛身落在了離亭子十幾丈遠的院壩上。


    右邊穿著暗紅色袍子的中年男子望著尹天成哈哈大笑道:“鵬二俠,怎麽樣?這籠中鳥的滋味如何啊?”


    這聲音洪亮非常,但絲毫不帶刻意用力送出之感,一聽就知內力已經十分精純。


    “閣下就是慕容長樂?”


    尹天成語氣平靜,到此絕境,他心裏反倒是越發冷靜了。


    他說出的話聲音不大不小,但近在身邊的慕容婉兒聽到是什麽樣,遠在十幾丈之外的那三人聽起來就是怎麽樣,這種返璞歸真的境界,顯然已將剛才發聲之人甩出了八條街。


    三人此刻不禁互看一眼,顯然眼中都有著些微驚震之色。


    那剛才發聲的男子又大聲道:“不錯!在下就是慕容長樂。早聽說鵬二俠乃當今蓋世英雄,渴求一見。”說到此勾出一抹陰笑:“隻沒想到這一見,卻是要送冥二俠歸西。”


    慕容長樂四十幾歲年紀,中等身材,頭頂有一片明顯的白發,眉濃口方,雙目含精,穿的暗紅色袍子質地精良,領口有一圈黑狐毛領,頗有幾分尊貴氣質。


    尹天成目光掃視三人,看慕容長樂雖是這裏的主人,卻並不是站在中間位置,中間的是一個幹瘦灰袍老者。老者從一來,銳利的目光就盯在尹天成身上。尹天成此時並不知道,這就是幽冥教大護法,樸貴。


    而左邊的那個漢子,麵色像是用黃柏汁染過了,比常人黃太多,但是這黃色卻也均勻而富有健康光澤,尹天成知道,這應該是修煉了一種特別的內功所致。而這人,也就是幽冥教的三護法姬無雙。


    尹天成道:“那你現在奸計得逞,看來是非常高興了?即使是你的獨生女兒馬上死在這裏也無所謂嗎?”


    慕容婉兒此刻也將目光投在她爹身上,或許,她心中還抱著一絲寄望吧。


    “我生她養她,她的命本就該是我的,現在就是她償還生養之恩之時!”慕容長樂厲聲道。


    “哈哈哈……”尹天成不禁仰首發出一陣長笑,“可笑可笑!像你這樣的東西真是枉費披了一張人皮!”


    慕容長樂大瞪雙目,毫不羞愧地大聲道:“成大事者不拘小節!你這堂堂的鵬二俠不也做雞鳴狗盜之事嗎?還有什麽資格笑我!”


    尹天成心裏大怒,隻可惜他們站得甚遠,就算催動掌力指力攻擊,到了那麽元的距離也傷不到他們這種好手了,此刻隻緊咬鋼牙,不再做聲。


    此時,多人跑動的腳步聲由遠而近,尹天成不由暗忖,他們的計劃果然精密謹慎,為了不讓自己看出破綻,真正用來對付自己的人都安放得離這院子足夠的遠,等他被關在亭子裏才調動他們趕來。


    “這來的該是弓箭手吧?今夜……似乎已沒有逃生的僥幸了!”尹天成心目中射出清冷的光,抱定了玉碎的決心。


    果然片刻,一隊勁裝打扮的弓箭手跑了過來,將小亭團團圍住。


    慕容長樂得意一笑,向中間的樸貴拱手道:“大護法,動手嗎?”


    樸厚眼中精光閃閃,看著廳中的尹天成道:“我倒是真想親自和他過過招,看他究竟有多少能耐……”


    姬無雙道:“我看此人縱然厲害,也不會是大護法對手,大護法真想要和他較量的話,要不然把機關開啟,我等給你掠陣,量他一人也不能飛上天去。”


    慕容長樂忙道:“大護法,切莫掉以輕心,莫要放虎歸山,到時萬一他僥幸……”


    樸貴看向他嘉許地點點頭:“慕容執事做事謹慎,也應該如此!動手吧!”


    “得令!”慕容長樂舉起手,大喊道:“大家準備!”


    百來個弓箭手馬上抽箭上弦齊齊對準了亭中尹天成。當然,因為是包圍,慕容婉兒自然也不能避開。


    慕容婉兒麵色慘白,身子微微發抖,但是她沒有說一句話,也沒再看慕容長樂。


    尹天成身子一晃,將她拉到北角的柱子上緊緊貼著,認真道:“婉兒姑娘,你靠在這邊不要亂動,雖然可能我們最終難逃一死,但是我卻不能束手待斃,就算是垂死掙紮,也要再掙紮一番了!”


    說完自己轉身過去,擋在她的前麵。


    慕容婉兒一雙美目怔怔地看著麵前如山一般堅挺高大的背影,眼淚一下滑落出來……


    與此同時,慕容長樂大聲叫道:“給我射!”


    “嗖嗖!嗖嗖!”劍雨從四麵橫飛而至。


    尹天成唇角掠起一抹冷笑,眼看飛箭已近到五尺左右,雙臂倏然虛空環抱,空氣中即刻湧起一股奇異的氣流,將這些羽箭全都定在了空中,隨著尹天成的一聲大喝,雙臂猛然外揮,氣流便如發生驚天爆破,所有的羽箭一下調轉頭去,以比剛才快數倍的速度迴射了出去。


    弓箭手們大驚,慌忙撒腿狂奔,隻可惜卻還是跑不過這急飛而來的利箭,一百來人幾乎全撲倒在地,隻有十幾人僥幸逃脫。


    姬無雙此時不由變了麵色,心中暗道:“幸好沒有真的將他放出來,不然今晚就不會這麽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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