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間盛京有一位孟員外,他的女兒孟歌以文采出名,精通詩書與音律,善舞水袖,據說那日雲家公子前來拜訪,誤入後園,見亭中女郎翩翩起舞,舞姿曼妙驚為天人,再觀其容貌,直接兩眼發愣大唿“仙子。”


    迴府後寤寐思服,輾轉反側,第二日便帶著聘禮上門求娶,卻被拒了。


    隻因孟小姐隔著屏風的遠遠一望,便眼神黯淡,稱其不是良人,不嫁,孟員外疼女兒,端著笑臉將人拒之門外。


    這一拒就是三年,孟歌快熬成老姑娘了,上門求娶的公子也好,書生也罷,文采斐然的有,富可敵國的也有,不曾入佳人眼,孟員外急白了頭發,愁壞了心。


    “歌兒,這是誰?”宣紙被人搶走,墨跡已幹,帶著微微的酒香。


    畫上的公子一身白衣,長發高束,劍眉入鬢,麵容有些模糊,神態卻是極其生動的,立如芝蘭玉樹,笑如朗月入懷。


    沉默良久,孟歌一臉黯然的垂下眸子,輕歎,這才開了口:“他是,我的,夢中人,自打我記事起,我總會夢到他……”


    那公子如夢似幻般,她卻怎麽也看不清他的樣子,隻依稀記得他的輪廓,記得他的喜怒哀懼,記得他吹簫時,被風鼓起翻卷的衣袂。


    三杯竹葉穿心過,兩朵桃花臉上來,幾杯清酒入喉,齒頰留芳,連吐氣、哈欠都韻味餘香,醉到至極時,不禁提筆將他的容顏細細描繪出來。


    她想,她大概是魔怔了,竟想守著虛無的影子度過一生。


    “什麽夢中人,竟是因為這,你才……”孟員外怒睜著眼,氣得胸膛一起一伏,揚起的手掌還是沒忍心打下去。


    真是荒唐可笑啊,骨節用力捏的微微發白,整個人顫抖著,眼裏滿是冷冽的寒意,失望翻湧而來。


    十多年來,父女倆第一次鬧了矛盾,孟歌呆呆的坐在案前,不停的展平已經揉皺的宣紙,畫上的公子還是那麽好看,瞧著瞧著眼就紅了,兩行淚水滾落,熱的發燙。


    “豬剛鬣,你莫不是在誆我等吧,這故事情節分明說的是我那姐姐和死猴子,什麽夢中情人,老套極了。”紫薇咬了一口鮮果,話語間明顯是不信的,便轉頭尋問當事人,“月老,這肥豬說的是真還是假呀?真有這段兒嗎?”


    男子淡然一笑,氣質溫潤的不像話,搖搖頭嗓音舒緩:“都是些陳年舊事,早就記不清了,這淨壇使者說是如何,就是如何吧……”


    “欸,紫薇仙子,你別打斷呀,我還想聽聽後麵的事兒,淨壇使者你繼續,繼續。”有個散仙不樂意了,說著還將一杯香茶遞了過去,又招了幾名小仙娥上前討好的捏肩捶背,好一陣舒爽。


    那時凡間有一個上元節,未出閣的姑娘們都會在這一日放河燈,天燈祈求姻緣,也會有猜燈謎,耍龍燈,舞獅子等好多節目。


    孟歌一襲紅衣,眉眼精致,麵若桃李,紅唇勝烈焰,比衣裙還要鮮上幾分,整個人像極了熱烈張揚的牡丹,“骨若白玉青蔥,貌似初荷落虹”說的便是此女。


    盛京街上熱鬧非凡,家家戶戶掛著燈,遠遠望去,星星點點,似流龍蜿蜒,一直漫步而行,不禁被炫彩迷花了眼,人聲鼎沸,有賣糖人糖葫蘆的,舞龍舞獅的,雜耍表演的……


    再走幾步就是普陀寺了,也是上元夜最熱鬧之地。


    寺裏最出名的是那株象征姻緣的紅豆樹,枝繁葉茂,蔥蔥翠翠,在寺裏求願的香客們會將簽文係上紅綢,拋擲樹頂,祈求心想事成,也有摘下幾顆玲瓏紅豆放置香包當中贈與心慕之人,以示相思。


    砰!一聲巨響,幾株火星衝天而起,在夜幕中綻放出七色的光芒,又似流星般墜落消失不見,百姓們歡騰不已,一股腦全湧了過去。


    小丫鬟忍不住“哇——”的好一陣驚唿,興致勃勃,眼晴眯成月牙兒,“小姐,小姐,那邊好熱鬧,我們也去瞧瞧。”


    “好啊,不過人太多了,我們得慢些走……”話音未落,轉身撞上一抹身影,抬頭,見到一個萬分熟悉的麵容,像畫上一樣俊朗,公子白衣飄飄,溫文爾雅,笑起來比冬日裏的暖陽還要明媚,腰間掛隻玉笛,那些記憶裏模糊的片段在驚鴻一睹下逐漸清晰起來。


    “是你啊……”她笑了,有一滴淚順勢滑落。


    不過,很快被人拭去了,那人的手骨節分明,還透著一絲溫暖。


    “姑娘,你沒事吧?”月清眼帶迷茫之色,隻覺得這女子似曾相識,見她垂淚,心就軟了大半。


    “我,我無事,多謝公子。”言語間含羞帶怯,幸好夜色夠濃,無人瞧見孟歌發燙的雙頰。


    “姑娘是想去普陀寺?我送你去。”長臂一攏,好聞的檀香逼近,似有若無,時不時縈繞鼻尖,周圍熙熙攘攘,男子始終恰到好處地將她隔絕在外,護的密不透風。


    月光下,華燈相伴,白衣纏著紅衣,宛如一對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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