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笙在家裏急得團團轉。


    秦環迴來,臉色難看,還有明顯的惶然和不服氣,她眼眶蓄淚,“四嫂,那些人太壞了!”


    說完她又趕緊捂住自己的嘴巴,左右看看有沒有被人聽到。


    薑笙心裏咯噔了一下,“原來牛棚裏的那幾個老人……”


    秦環眼裏的淚水落下來,“被打了,還被人用鞋子扇臉,抽鞭子,好慘啊,嗚嗚嗚,他們太可憐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活下來……”


    砰——


    薑笙手中的碗砸在地上。


    剛才她在喂顏寶吃雞蛋羹,還好顏寶被她放在炕上了。


    “四嫂。”秦環被嚇了一跳。


    “你,你剛才說什麽?”薑笙眼眶驀然猩紅,不可置信的又詢問了一遍。


    爺爺,爺爺不會有事的。


    “四嫂你怎麽了?你別嚇我,沒事的,大隊長和支書讓人把他們送迴去,又叫白大夫去看了,四哥他們也在,不會有事的。”秦環隱隱知道牛棚裏有人和她嫂子有關係。


    薑笙一顆心像是放在油鍋裏煎熬,完全冷靜不下來。


    她咬牙,努力保持理智,此刻許多人盯著牛棚,她不能去,她要相信秦野。


    牛棚裏,白大夫看著這嚇人的傷勢,臉色不好看,不過他不敢說什麽。


    那些人的可怕,他見識了不止一次。


    牛棚裏除了原來的薑老四人,後麵送來的三個老人更加嚴重。


    其中兩個此刻臉色灰白,看樣子都沒救了。


    薑老四人中,華老的傷最嚴重,他門牙都掉了兩顆。


    哪怕平時薑笙給他們樹立的信心再多,此時此刻也覺得一片黑暗,十分絕望。


    除了秦野三個,就是大隊長和支書。


    “白叔,您一定要救他們。”他咬牙看著忙得滿頭大汗的白大夫。


    “用你說!”白大夫沒好氣的說了一句。


    以前他沒這個膽子和混不吝這樣說話,但今時不同往日。


    秦野也不生氣,隻是看白大夫先去醫治別人,他皺眉,“白叔,先看他們。”


    他當然和爺爺還有師父最親近。


    “我知道輕重,這倆人再不看就要死了!”白大夫瞪他。


    秦野不為所動,還想再說什麽,華老已經衝他搖頭了。


    薑老也示意他不要再說話。


    他們和三個新來的老人同病相憐,心有戚戚,反正他們暫時死不了,等等沒關係。


    秦野沒再說什麽。


    他很有眼色的打下手,二狗和二柱也趕緊幫忙。


    他們跟著秦野,也不管大隊長和支書。


    一時間,牛棚裏安靜得落針可聞,老人們兩眼空洞,哪怕傷勢痛不欲生,他們也沒有哼半聲。


    已經麻木到了極致。


    這種沉默的氣氛更加令人絕望。


    “不行了。”白大夫對著傷勢最重的兩個老人歎氣,搖頭。


    他束手無策。


    這倆人的傷口托了好多天,已經感染發炎了,周邊的肉都壞死了。


    聞言大家心情都很沉重,很複雜。


    兩個老人卻釋然的笑了笑,“罷了……”


    說話的老人臉色髒汙,卻也掩不住灰敗,他嘴唇艱難的翕動,“年輕人……若是,若是你不怕,替我,替我收屍,我,我給你……”


    他說一句話,已經滿頭大汗了。


    他看向的是秦野。


    哪怕剛才這年輕人先選擇的是別人,也無所謂,走到他們這一步,還有什麽想不開的?


    隻是……他終究不想曝屍荒野。


    像他們這樣的人,死了之後可能都還會被挫骨揚灰。


    他吃了太多苦,死後想要安寧。


    “不用,我會給你們收屍的,至少選擇一塊風水寶地,讓你們安寧。”秦野深吸一口氣,他不是好人,但這種場景,他心裏依然很難受。


    為什麽難受他也說不清。


    他說話的時候甚至不看大隊長和支書。


    那老人艱難的扯了一下嘴角,想要笑一笑,你看,人生的盡頭,他遇到了善意,好像這個世界也沒那麽糟糕。


    但就是這個簡單的動作,他覺得臉上抽疼。


    既然如此,他也放心了。


    他吃力的用手示意秦野過去,之後幾乎沒有聲音的在秦野的耳邊說了兩個字。


    秦野剛想說話,他的手就無力的放了下去。


    眼睛閉上,臉上還是腫的,其實他的真實麵貌都快看不清了。


    秦野心裏驀然很難受。


    在場的人也是,他抹了一把臉,旁邊傷勢嚴重的另一個老人對他笑了笑,隨後也撒手人寰。


    秦野一顆心瞬間塌陷下去,他眼眶不知不覺的紅了。


    二狗和二柱早就哭了。


    三個老人中唯一還有生命特征的人已經昏迷,也隻有微弱的唿吸。


    薑老幾人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大隊長和支書下意識的別開眼。


    今夜的牛棚,讓人喉嚨發梗。


    天黑之後,薑笙再也忍不住,把顏寶給秦環帶著,她趕緊去牛棚。


    半路遇到了周洄和沈明奕,三人都不說話,往牛棚去。


    大隊長和支書被秦野勸走了,此時牛棚隻有白大夫和秦野他們。


    薑笙來,看到的就是滿身是傷的薑老他們。


    雖說已經包紮治療,過,但還是很嚇人。


    她瞬間淚如雨下,張了張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一夜未眠,天還未亮,秦野就和二狗他們帶著去世的兩個老人離開了牛棚。


    沒辦法,特殊時候,也沒有棺材,隻能草席一裹。


    秦野選擇的地方是山裏一處山明水秀的地方,他不懂風水,隻是自己看著這個地方舒服。


    下葬之前,他還弄了水給兩個老人清理幹淨,然後換了幹淨的衣服。


    這衣服是薑笙請孫豔萍做了要給薑老他們的,一直放在空間裏。


    秦野找機會從她那裏拿了。


    秦野帶著二狗和二柱把人埋了,樹了兩個墓碑,上麵都沒有字。


    他跪下,“素昧平生,不知道你們的名諱尊稱,隻能如此,不過不著急,等到天亮了,我一定重新為二位擇一塊絕佳的風水寶地,年年給你們掃墓上香。”


    一陣清風拂過,大樹枝丫在晃動,有幾片樹葉輕輕落在他的肩頭。


    秦野心裏驀然一鬆,這難熬的日子,或許他們也是解脫了。


    早日登上極樂世界,或許也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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