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境中絕不止白術一個人,他從貨艙出來之後沒多久,便聞見冷冽的空氣中隱約透著一股莫名腥甜的氣味。


    地板上全是呈現點滴狀、尚未凝固的鮮血,有人受了傷並在躲避著什麽東西的追殺。


    白術小心翼翼的避開這些血點,換了一條路線上了甲板。


    他不知道進來的人到底是誰,不過是崔從南的可能性要大一些。


    但到目前為止,他在幻境中一直沒有遇見紀長野。


    也就是說,紀長野極有可能根本不受那鬼東西的控製。


    還有那條本該出現在水箱中的人魚,白術沒有忽略這個細節。


    經過前麵幾次的實驗,白術幾乎完全肯定的認為,幻境就是現實的投影。


    包括他們這些被幻境困住的意識,也受到幻境的規則,即便死了也能複生。


    約等於擁有了和那鬼東西相似的能力,但這種能力的複製並不是什麽好事。


    它會逐漸的令人失去理智,變得瘋狂而不可控,無論是選擇自殺還是殺害他人,都會對他們的心智造成一定程度的侵蝕。


    也就是說,想要重新迴到現實裏去,是需要付出一定的代價的。


    隻不過這個代價隨著次數的增加,會變得越來越昂貴。


    而那條沒有被幻境所複製的人魚……白術倒是想了許多種的可能性,隻不過不太確定真正的原因會是哪一種。


    也許幻境困住他們的條件是人,而不是來自深海裏的物種。


    但很快,這一條就被白術給排除了。


    紀長野也是人,但很意外的是,他並沒有進入到幻境中來。


    也就是說,女人沒有辦法複製或者說在現實中控製他。


    而除了紀長野,到目前為止,還有趙天流、丁遠、王孝武和楚文四人,沒有出現在幻境中。


    從這樣的比例來看,白術、崔從南還有死掉的汪斯年無疑是非常倒黴的三人。


    但白術並不認為除紀長野之外的其他人,能格外幸運的逃脫女鬼的控製。


    他們被拽入虛幻中,不過是時間問題。


    白術甚至對虛幻中的人物做了一個很大膽的推測,也許是有人數限製又或者是自己所不知道的規則。


    但無論是哪一種,對目前自己的情況並沒有幫助。


    另外一種推測則是,白術認為人魚是沒有靈魂的,或者說沒有形成自己的意識。


    又或者更大膽點的認為,人魚的靈魂不屬於自己,而是屬於海洋中更為高級的領主。


    也許是波爾利克這樣的東西,白術對這些並不了解,他不是紀長野,能知道那麽多超出自然的知識。


    而這一種推測,則是白術覺得最能合理解釋人魚不被複製在虛幻中的原因。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白術忍不住隔著衣服摸了摸胸前的佛牌。


    躲在裏麵的小狐狸不知道是沒有和自己一起進來,還是受了傷在休息。


    白術感應不到它絲毫的存在,正如他和紀長野的那枚戒指一樣,感應失靈。


    站在甲板上借著微弱的月光,白術看了一眼手腕上的鍾表,心裏默默的估算著時間。


    如果丁遠那邊沒有出事,那條人魚也沒有死掉的話,再過一刻鍾左右,就到波爾利克登船的時間。


    而在這段時間內,白術能做的就是守株待兔,又或者用手裏的這把刀自殺。


    隻要有人從下麵上來,白術可以利用地形優勢,無差別的殺掉一個。


    隻要殺掉一個,他就能順利的迴到現實中去。


    而在他迴去的這段時間,正好是波爾利克登船的那段時間。


    紀長野曾和他提起過,波爾利克能吞噬靈魂。


    而惡靈也是靈魂,隻不過是極為邪惡而罪孽的東西存在於世。


    白術就賭,賭波爾利克登船的這段時間,那隻女鬼不敢出來。


    甲板上實在是太冷了,海風一陣接著一陣,吹散了白術身上為數不多的熱氣。


    眼見著時間一點一點過去,在白術第六次低下頭看表時,樓梯下麵傳來了一個人的腳步聲。


    白術心中一緊,不動聲色的將身子完全隱入黑暗之中。


    靠著側麵一點的視線,他看見一個手握長刀的男人從樓梯間走過。


    而被他握著的那把刀,足足有一米二三的長度,很像日本軍的刺刀。


    隻不過這把刀要比日本人的刺刀還要重和沉,刀身也更長一些。


    而這樣的刀,往往對於使用它的人的體能有著極為嚴格的要求。


    會是誰?


    白術心中忽而有些忐忑,從背影來看,這個人絕不是崔從南。


    崔從南體型發胖,而丁遠身材幹瘦,個子也不占優勢,排除幾人之後,那麽答案便唿之欲出。


    這個人隻能是王孝武,但……王孝武哪裏來的刀?


    白術心裏正發怵,忽而聽見寂靜的夜裏忽而響起痛苦的悶哼聲。


    “別殺我!王孝武你不能殺我!”


    崔從南慌亂中急忙開口道,“就算你殺了我也沒用!你殺了我也不能出去!”


    躲在暗處的白術微微一愣,為什麽?


    難道是幻境中的規則發生了變化?


    迴答崔從南的是王孝武向下揮舞刺刀的聲音,崔從南痛苦的慘叫仿佛就在耳畔。


    “白術在哪裏。”


    王孝武的聲音在黑夜中透著一股幾乎不近人情的冷漠,而被念到名字的白術躲在暗處忽而太陽穴突突直跳。


    崔從南痛的眼前發昏,好一會兒才緩過勁來,臉色發白,額頭上全是冷汗。


    “別、別殺我,我可以告訴你他在哪裏,我前不久才看見他……”


    白術愣怔一瞬,怎麽可能,崔從南根本就沒有看見自己,這樣說不過是為了拖延時間罷了。


    “在哪。”王孝武並不想和他過多的廢話,直截了當的問。


    崔從南趴伏在地上,臉朝地麵,王孝武的刺刀貫穿了他整個肩胛,甚至刺向了地麵。


    他根本不擔心崔從南會耍什麽花招,也不知道崔從南是不是因為疼痛而有些神智不清,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


    王孝武聽不太清,隻能皺著眉向前走了幾步。


    而就是在這個崔從南猛地從地上暴起,赤手握住刺刀的刀身,以一種令人難以置信的力量肘擊王孝武的麵部。


    王孝武一時不備竟真的被其撞到牆上,下意識伸手捂住受傷的眼睛,發出一聲難以抑製的嘶吼,像是被惹怒的野獸。


    崔從南慘白著一張臉,根本顧不上被刺刀劃傷的左手,從身後摸出一根電擊棒來。


    和白術一樣,他也去了貨艙,並從裏麵順了一件順手的武器。


    崔從南下手很重,王孝武的一隻眼睛幾乎快要失明,電擊棒更是隻挑人體最脆弱的部位電。


    王孝武被電的連連敗退,崔從南乘機將其手中的刺刀也用力卸下,眼見著王孝武就要慘敗在他的手中。


    崔從南才忽而吐出胸腔裏的一口濁氣,露出一抹兇殘的笑來。


    “實話告訴你,我還真沒見到白術那小子。”


    “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麽遲遲不對你動手,輪得到被你追著砍?”


    躲藏在暗處的白術,再聽到這話後心中猛地一驚。


    他忽而後知後覺的明白過來隱藏在兩人對話中更深的含義。


    難道……必須殺光所有在幻境中的意識,唯一活著的那個就可以出去?


    所以在一開始,汪斯年殺掉了自己,走出了幻境,因為那個時候沒有第三個人的加入。


    隨後汪斯年死亡,白術活著,但崔從南加入了進來,自己再次被崔從南殺死。


    自己死後,王孝武加入了幻境,此時幻境中的人數從二變為了三。


    如果他們當中有人想要正常的活著出去,那就必須先弄死掉剩下的兩個人。


    而在這之後,無論誰死,是不是意味著又會有新的人加入進來?


    那個女人到底想做什麽?她弄一個這樣的幻境,不就是想要他們彼此殘殺,直至全部死亡的麽?


    白術簡直難以想象這樣繼續爭鬥下去的後果,即便不死,在這樣的處境下人也會漸漸的瘋掉吧?


    白術腦海裏一閃而過這樣的念頭,還沒等他再想清楚,樓梯下的局勢再度一變。


    王孝武衝崔從南咧嘴一笑,“那有什麽關係呢老崔,怎麽,你怕我倆兩敗俱傷便宜了白術那小子?”


    說完這句話後,王孝武便猛地從地麵上翻身而起,驚人的腰部力量迫使他撞向崔從南的力度又強又剛。


    “啊!!!”


    不過轉眼的功夫,崔從南便從贏家又變迴了輸家。


    王孝武的手指死死的摳進了崔從南的傷口中,疼痛迫使崔從南難以站立。


    隨後王孝武沒有任何的猶豫,兩隻手指狠狠的插進了崔從南的眼睛裏。


    “啊!!”


    王孝武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我這個人嘛,最講究一報還一報了。”


    他將崔從南扔在地上,拾起刺刀,一刀刺穿了崔從南的脖子。


    而躲在暗處的白術忍不住緩緩的倒吸一口涼氣,王孝武比他想象中的還要能打。


    即便崔從南忍耐力超出常人,但王孝武的兇殘程度更是令白術心驚膽戰。


    原本以為他們兩個鬥的你死我活,自己還能乘機撿個便宜,誰知王孝武這麽猛。


    白術鼻尖冒出了一層細密的汗,屏住唿吸就要找機會離開,誰知王孝武頭也沒迴的喊住了他的名字。


    白術,你真是讓我好找啊。”


    白術心髒猛地一顫,渾身僵硬在原地,隻能眼睜睜的看著王孝武轉過頭。


    他的一邊臉高高的腫起,而另一邊完好無損的眼睛卻冒著滲人的精光。


    跑!


    白術想也沒想到的,立刻拔腿就往外麵竄。


    但他忘了,自己是在甲板上,除了艙室便是四麵臨海,總不能順著船帆往上爬吧?


    眼見著王孝武提著刀上了甲板,白術低頭看了一眼手腕上的時間,已經差不多到了預估的時間點。


    無論殺人還是被殺,他們都是可以迴到現實中的,此時到底誰死誰活已然不重要了。


    白術心裏已然放棄了掙紮,但在臨死之前他還有些話要問王孝武。


    “水箱裏的那具屍體是顧子萱麽?”


    王孝武見他不打算反抗,竟也好脾氣的和他說上兩句。


    “怎麽,你也看見了她?”


    說完這句話,他才看見白術的手裏也是握著一把長刀的。


    隻不過光線太暗了,白術又將刀背在了身後,王孝武嗤笑一聲。


    “果然,你也去過貨艙。”


    白術問:“顧子萱是你殺的?你的刀又是從哪來的?”


    這樣幾乎像是為王孝武量身打造的刺刀,絕不可能是這艘船上自帶的武器。


    聽見白術的問題有些多,王孝武的神情便變得不耐煩起來。


    “都要死了,你問那麽多做什麽?”


    他挑起刀指向白術,白術下意識向後退了一步,微微皺眉道:


    “也許我也有你想要知道的一些信息呢?”


    王孝武“哦”了一聲,麵無表情的說道:


    “你這幅蠢樣子,崔從南恐怕沒有告訴你到底如何才能擺脫這層虛幻吧?”


    白術微微一愣,“什麽——”


    然而還沒等他細想這話中的含義,忽而瞧見四周的情況有些不對。


    海麵莫名的彌漫起一層白茫茫的大霧,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飛快的朝他們所在的船舶襲來。


    白術臉色猛地一變,怎麽可能!


    然而他剛想要開口說什麽,王孝武的刺刀便快他一步的刺進了他的胸膛。


    幾乎是和丁遠一摸一樣的位置,白術心髒猛烈的抽搐,這一次的疼痛來的比任何一次的都要真實。


    白術看著近在眼前的王孝武,極力的想要掙紮著站起身來。


    王孝武竟覺得他死的還不夠徹底,便拔出刀以殺死崔從南的方式刺穿了白術的喉嚨。


    此時此刻,船上的大霧來的更猛烈了,以至於白術滿身是血的倒在了血霧之中。


    王孝武才察覺到不對勁,臉色猛地一變。


    莫名來臨的大霧,以及驟然降下的溫度,這是……波爾利克登船了?!


    王孝武眼裏閃過一瞬間的難以置信,他比白術要更為了解女人製造虛幻的規則,像人魚一類來自深淵之息的生物,它們的靈魂早就獻給了更為古老的海神。


    是不可能被女人的幻境所製造出來的,也就是說,他和白術剛剛在對峙的一瞬間,已經完全迴到了現實裏。


    而他……王孝武轉過頭去,看見白術沒有閉上滿是震驚的眼睛。


    而他竟誤打誤撞殺死了現實中的白術。


    但此時的王孝武並沒有想太多,隻是有些感慨的歎了一口氣,抽迴了刺刀。


    “兄弟,你可不要怪我,要怪就怪你運氣不好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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