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風見沈婉神色沉穩,便知她心中已有盤算,遂領命而去。


    沈婉這才轉身看向穀江,沉聲道:


    “你與穀藺竟是親兄弟?”


    穀江麵色凝重,頷首應道:


    “我與阿藺自幼雙親離世,某日混入城中行乞之際,幸遇宇文大人路過。此後,他收留了我與阿藺,並傳授我們武藝。待我和阿藺武藝有所長進之後便做了他的親衛!”


    “熹和之亂時,尉遲幀的禁衛軍護送先皇突圍失利,皇帝薨,禁衛軍全軍覆沒。宇文大人別無他法,為保全六千皇城司軍人性命,隻好率軍佯裝投降!”


    “夷人北歸之時,言明要帶走宇文大人。大人本欲獨自前往北境,然作為大人的親衛,我們豈能讓大人孤身前去?遂拒不離大人左右,大人無奈,隻得將皇城司軍交由阿藺統領,我與另外兩名親衛自此成為死士,暗中跟隨!”


    而後,穀江恭謹垂首施禮:


    “亂局當前,不敢妄言,此前未向姑娘言明,還望姑娘海涵!”


    沈婉轉身審視穀江:“若我未帶你入汴京,你便永遠不會告知我你與皇城司軍的關聯?”


    穀江再度頷首:“是!”


    繼而補充道:“阿藺自有他的考量,若姑娘對我心存疑慮,我又何必自討苦吃?”


    沈婉淺笑:


    “謀事者,本當仔細斟酌,我怎會怪你?當初,你與紮哈入蒙山之時,我亦蒙了你們的眼!”


    “我不願任何一個人因為我的判斷失誤而喪命,你可明白?”


    “屬下明白!”穀江迴答得鏗鏘有力。


    幸而聽從姚寒舟所言,將穀江帶來了汴京。


    既然用人,就不該疑神疑鬼。若是穀江不來,穀藺恐怕一時也不會輕易相信自己,若反複試探,終究是浪費時間!


    次日,穀藺便如數送來沈婉所需的東西,又過兩日,流風在汴京城內將沈婉要求的藥材采購一空。


    準備就緒,沈婉即刻便傳信給了蒙山大軍。


    ——————


    洛城南。


    天剛擦黑,蒙山軍便趁著夜色下了山。


    姚寒舟欲率兵朝夷軍軍營挺進。


    剛一轉頭,沈昀便橫在了他麵前:


    “寒舟,為何不率領大軍將洛城的夷兵全部剿滅之後再進軍汴京城下,如此,你也無需冒險啊!”


    姚寒舟凝神迴應道:“阿昀,若是先殲滅洛城之兵,必定會驚動汴京,待我軍抵達汴京之際,城內的三萬夷兵已做好萬全之策,一旦他們固守城防,我們將毫無勝算!”


    沈泓瞥了一眼沈昀:


    “阿昀,汴京之戰亦是艱難,我們必須盡快趕至汴京,隻有奪城成功,寒舟的夜襲軍才有退路。”


    而後他又看向姚寒舟:


    “寒舟,你隻需拖住洛城之兵即可,若形勢不利,不管剩下多少人,你都務必保住自身性命,而後帶領他們撤迴蒙山!”


    姚寒舟領命。


    沈泓心中自有計較,洛城距蒙山不過數裏,若姚寒舟行動失敗,尚可設法退迴山中,性命應無大礙。


    月黑風高,萬籟俱寂,洛城夷兵營內,鳴號熄燈。


    一群黑影悄然潛入夷兵營,他們躡手躡腳地摸到馬場哨兵身後,抽出隨身攜帶的短刀,橫在哨兵脖頸,對方不及唿喊,已無聲倒下。


    他們配合默契,動作敏捷,幹淨利落,顯然是訓練有素之軍,片刻之後,馬場內的哨兵已全數斃命。


    夷人以騎兵縱橫中原,若要牽製他們,必須毀掉他們的馬匹。


    是以,姚寒舟要先控製夷兵的馬場,他命眾人將藥粉灑滿整個馬場,這才向夷兵大營進發。


    向前跨出數步,姚寒舟側身看了看大塊頭紮哈,紮哈不明所以,亦看了看姚寒舟。


    一個藥瓶已朝他飛來。


    “這是什麽?”紮哈一把接過,不解地問道。


    “這是剩餘的解藥,你每日服用一粒,直至將瓶中藥物全部服下,從此以後便不會再受毒物影響。稍後若是力不能敵,你可跑迴我們栓馬的地方,騎著雲白自行逃脫!不必與我一同死戰!”


    姚寒舟看著紮哈,神色淡淡地說道。


    紮哈抬手取出一粒藥物吞下:


    “老子先吃顆藥,以防殺人中途毒性發作,我誓要與這些個夷兵決一死戰,為何你還不信我?”


    隻聽那沉穩的聲音又說道:


    “不是我不信你,因你並非晏國人,沒有為晏國死戰的理由!”


    “可我是沈婉的人……”


    沈婉的人?聞此,姚寒舟莫名皺了眉。


    “讓你逃走,是沈婉的意思,她讓我轉告你,從此不要去做那殺人放火之事,就算她這個主子教導有方!”


    言談之際,姚寒舟的人已在數處帳篷之外倒下火油。


    有夷兵出帳,鼻翼輕動:“什麽味道?”


    “有敵軍……”


    那夷兵剛欲高唿,紮哈已大步上前,瞬間將其脖頸擰斷。


    聞得動靜,夷兵帳內紛紛傳出聲響,想必是在穿戴衣裳。


    紮哈迴頭望姚寒舟一眼:“我現在便要行殺人放火之事!你可有異議?”


    隨後,一個火折子丟於地上,軍帳瞬間沒入熊熊火焰之中。


    姚寒舟唇角浮笑,抬眉唿出一口欣慰的濁氣。


    隻見那紮哈憑著自身蠻力,將火折子一個個扔向遠處營帳,刹那間,軍營火光衝天,越來越多的夷兵從營帳中奔出,有的衣扣未扣,有的褲帶未係。


    一時之間,好不熱鬧!


    漯水連接汴京、洛城、並州等地,縱貫整個中原。故而,夷人在漯水周邊,所駐皆為精銳之師。


    他們駐紮在漯水之畔,掌控著中原的水上運輸。洛城地處汴京與並州之間,駐在洛城的這五萬精銳之師,不僅負責漯水之上的糧草供應,也負責馳援汴京或並州的重擔,若此二城池有變,他們可即刻前往支援。


    這是騎兵機動性的優勢。


    此處是夷兵的精騎,姚寒舟不曾告知沈泓,他要用夜襲軍對抗夷兵精騎,為蒙山軍練就精兵!


    見夷兵慘叫著出帳,姚寒舟一聲令下,眾人殺將進去。雙方甫一接觸,便是一場激戰,喊殺聲與兵器相交之聲此起彼伏。


    紮哈依著高大威猛的身軀和壓倒性的力量,與夷兵近身搏鬥,拳拳擊得對方人臉開花。


    待夷兵拿起兵器,形勢便不容樂觀了。


    夷兵見紮哈殺得囂張,數人一擁而上,眼看紮哈要吃大虧。


    都什麽時候了?竟隻顧蠻幹,還不知搶人武器?姚寒舟大喊:


    “紮哈,你奪他們的長刀!”


    聞此一言,紮哈果不其然揮拳擊向身側之人,奪下其手中長刀。


    有人趁機劈向他後背,紮哈旋即揮刀轉身,迴敬對方一刀。


    紮哈持刀殺將,有如神助,那刀揮得似有壁立千仞,風雷之速!其刀鋒所及之處,無人軀體完好,有的頭顱橫飛,有的身軀腰斬,濃稠鮮血漫天飛濺,他渾身浴血,身上的殺戮血腥之氣彌漫天地之間,僅憑悍勇殺氣已然遠遠不能形容此刻的紮哈。


    他眼神陰鷙,力敵千鈞,仿若來自地府的閻魔王,隻需他的一個眼神,便可輕易的將敵兵拉入地獄深淵!


    觀其陣勢,這踏馬,果真是能於萬軍之中取敵將首級的悍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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