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此,沈婉麵色忽地變得慘白。


    完顏琿忙問:


    “婉兒,是否因今日受了驚?”


    沈婉頷首,隻是抬頭問道:


    “少主,你可相信我所言?”


    完顏琿望進她晶亮的眸子裏:


    “自然相信,你所言並非無理,我也不信那女人會至上京才來盜取密件,南晏王的密探應當不至於蠢笨至此!”


    “孛兒術自陽城望江樓結識那女子後,便對她癡迷不已,不僅將她千裏迢迢帶迴上京,還特意為她安排了兩名侍女!此前從未見過孛兒術如此!”


    “若是阿瑪今日當真處死了那女人,孛兒術必定會有怨言!”


    沈婉抬眉,麵露疑惑,問道:


    “望江樓是什麽地方?中原的妓館嗎?”


    完顏琿略顯尷尬:


    “我…並不曾在望江樓做過其他事…”


    曼伊?妓館?


    寒舟哥哥不是說他的買賣經營得很大嗎?他和曼伊一起長大,為何會眼睜睜看著曼伊下山去妓館謀生?


    難道是曼伊先去妓館謀生,才為寒舟哥哥經營籌來本錢!可是他們不像情人也不像夫妻,他們到底是何關係?


    沈婉心中生出一個巨大的問號!心緒複雜難寧,許久沒有說話。


    完顏琿以為她還在思考自己去妓館之事,趕忙拉過沈婉的手:


    “婉兒,我隻進望江樓觀過舞,真的未曾做其他事!”


    “你或許不知,你那年為我治好疫症之後,我便每日琢磨如何才能娶你為妻!根本無暇顧及其他女子!”


    “婉兒……”


    沈婉輕輕抽迴自己的手:


    “少主,我並非思量此事!”


    “我隻是在想,那女子隨孛兒術將軍長途跋涉而來,若今日命喪於此,客死上京,何其可悲!”


    若是今日曼伊於刑場殞命,寒舟哥哥是否會告知她,前來上京接她南歸的人中,有一個喚作曼伊的人?


    曼伊言她僅知自己名喚曼伊,


    沈婉忽地心生悲戚!兩行清淚悄然滑落。


    完顏琿欲為其拭淚,沈婉已自行以衣袖拭幹。


    難過亦是無用!


    如何讓姚寒舟的人全身而退,迴到北晏,才是沈婉眼下應當思量的事情!


    她抬眸道:


    “少主,我有些頭疼,今日便先行迴尚書府可否?”


    不及完顏琿開口,沈婉便已欠身離去。


    完顏琿蹙眉望沈婉娉娉婷婷的背影,輕歎出聲,而後獨自向元帥府走去,剛至府門前,又聞得求饒之聲:


    “元帥,我求你饒了我吧…”


    “皇後命我監視元帥你,然十七什麽也沒做呀!”


    “我並不曾做對不起元帥你的事,密件並非是我偷的……我真的不知,那密件為何在我的房裏……”


    女子泣不成聲,艱難爬到完顏烈身側,緊抱其腿:


    “元帥,懇請您……看在十七盡心盡力侍奉您的情分上……”


    有刀出鞘的聲音。


    完顏烈的刀尖上鮮血滴落,其腳下的女子緊捂脖頸,手指了指完顏烈,嘴唇微顫,最終未能發出絲毫聲音,便再無動靜。


    “念及你侍奉本元帥的盡心盡力,便賞你一具全屍罷……”


    言罷,他揮了揮手,兩名士卒上前將十七的屍首抬走!


    何其可悲!完顏琿忽地憶起沈婉所言這四字!


    他自幼目睹完顏烈喜怒無常,殘殺成性。


    完顏烈殘殺他自己的女人,毫不留情,每逢此時,完顏琿的太陽穴便會突突跳動。


    在他最為年少跳脫的年齡,曾做過多次關於沈婉的夢。


    有時,夢中繾綣,風光旖旎,他方能一夜安睡。


    偶爾,夢到沈婉被他阿瑪一樣的男人給殺了!他便夜半悚然驚醒,冷汗涔涔!


    今夜,他又會做什麽樣的夢呢?


    沈婉甫一歸府,多澤便將其截於後門口:


    “莫不是因懼怕夜闖皇宮,故而遲遲不歸?”


    沈婉冷眼斜視,蹙眉道:


    “你怕了?”


    多澤突地放軟了語氣,輕聲道:


    “婉兒,要不我們莫要去了。若是不慎被擒,真是會掉腦袋的!”


    沈婉一把推開多澤:


    “你若怕死,便在府中等我!”


    多澤噤聲,沈婉揮了揮衣袖,幾個府兵不約不同的打起了哈欠,而後鼾聲四起。


    尚書府中的前半夜,眾人皆睡得香甜安穩。


    二人悄然前往馬廄牽馬,旋即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皇宮北牆數百米之遙,幾棵小鬆柏枝葉繁茂,恰好將二人二馬隱匿於暗夜中的土坡之下。


    多澤俯身伏地,神情略顯緊張,他緊拉住沈婉手臂:


    “婉兒……”


    “我是否將馬牽至離宮牆更近之地?方便你逃脫?”


    沈婉安撫地拍了拍多澤的肩頭:


    “切不可再近!”


    “你在此處切勿擅離,今夜,你便是我的後路,可明白?”


    “隻要你始終守候於此,我便無虞!至少……今夜不會死!若你輕舉妄動,一旦被擒,我便退無可退!”


    言罷,沈婉以紗巾覆麵,朝皇宮奔去,徒留多澤伸向她的手自半空落下!


    多澤屏氣凝神,眼睛不敢有絲毫眨動,緊緊盯著沈婉的背影,隻見她避開皇宮外巡邏的一隊士兵,身輕如燕,穩穩翻過那宮牆,消失不見。


    多澤驚愕之餘,張嘴久久未能合攏。


    沈婉入得宮內,靠牆而走,步履輕穩,悄然前行。未幾,便望見宮人所用茅房,她忙奔前匿於茅房牆後,捂緊口鼻,靜候時機。


    不多時,果有內侍獨自前來出恭,來者不是宮女,這與沈婉所料略有出入,她不禁蹙眉。


    也罷,便如此吧!


    那內侍剛至茅房門前,便遭人從背後猛擊一掌,暈厥過去,而後被拖進了茅房後側的暗影之中。


    伏身於地的多澤,仍舊緊緊凝視著那麵牆,默默祈禱沈婉能快些現身出來。


    然而,未見人影自牆內出來,卻見牆外有人悄然行近,那人警覺地環顧四周後,而後如同沈婉一般,穩穩翻牆而入。


    見此情形,多澤驚得揉了揉雙眼,再望,那宮牆外已是一片靜謐,並無異常。


    “莫非是自己過於急切,以至於產生幻覺?”多澤皺眉自語。


    宮內,待沈婉自暗影中出來,已然換上宮人的服飾,扮作內侍模樣。


    還算順利,沈婉展眉,她審視身上的衣物,略作思考,又從旁邊的花盆中取了些泥土抹於臉上,這才感到萬無一失。


    豈料,剛要舉步離開,便覺身後有勁風襲來,她側身向右閃身躲開,一雙大手卻已至她胸前扯她衣服,沈婉惱怒,迴身之時,已是一掌朝身後之人劈去。


    “婉兒……你為何在此?”身後之人看清她的麵容,忙的鬆開手中抓住的一團柔軟,及時將她劈掌的手腕製住,驚問道。


    沈婉並不認識眼前之人,但對那聲音卻異常熟悉,這幾日,那聲音時常在沈婉耳邊迴響,揮之不去。


    “寒舟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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