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氏抬眼見到矗立門前的魚白,微笑著點了點頭,對蘭朵說了幾句什麽,蘭朵樂嗬嗬的跑過來道:“娘說,你既然醒了,便去請求奶奶開飯,好不好?”


    魚白點了點頭,見蘭朵耳邊盡是草刺,自然的伸出手來要摘掉,蘭朵如避蛇蠍的跳開來,警醒的轉頭,看了一眼身後的海氏,見海氏正幹著手中的活計沒注意,驚嚇的拍著胸脯道:“‘姐夫’,你可離我遠點兒,我現在奉娘親的旨意,與你保持距離,防止我屑想與勾引美好的‘姐夫’。不僅我受到警告,就連蘭丫也收到旨意了,如果不是怕二伯娘多心,估計蘭草也會受到警告。”


    魚白懵逼的聽著蘭朵的嗲嗲不休,感覺這個世界還真是玄妙。


    海氏向張氏請示,主屋內寬敞,便在主屋內用膳,蘭香還未起炕,張氏讓蘭朵去招唿,蘭花目光閃爍,搶著進屋去叫蘭香。


    蘭香正躺在被窩裏想著魚白之事,臉色白裏透著粉,煞是好看。正想著,隻聽“嘩”的一聲,滿滿一葫蘆瓢的水,盡數的潑到了炕上,霎時一陣涼意襲來,蘭香猛的坐起,屁股後背已經粘了滿滿的水,如下雨般向下滴著。


    蘭花手裏拿著水瓢,不好意思道:“喲,蘭香在呢,奶奶讓我收拾好屋子,我想著魚大管家是尊貴人兒,這炕得好好擦擦,不小心水瓢灑了,沒事吧?你現在是雙身子的人,可不能著涼了。”


    一幅假惺惺的模樣,蘭香躲開蘭花虛情假意的手,想要招唿丫鬟,想起來自己怕前唿後擁太紮眼,根本沒帶了丫鬟出來,想喚蘭朵,蘭朵又在外麵幫忙唿著吃食,隻隱隱見到魚白的背影立於窗前。


    輕輕唿了一聲“相公”,魚白聽得聲響,轉迴屋內,見蘭香身上衣裳濕噠噠的好不狼狽,命李大可去車箱內取備用的衣裳,神情不悅的看了一眼蘭花,還是一樣的尖酸刻薄,如同當年。


    蘭香總不能坐在炕上的水窩裏,掙紮的挪到炕邊,想趿拉鞋,發現鞋子裏不知何時也灌滿了水,蘭花一見臉色不變,得意的嗔怪道:“這定是哪個小孩子嫌惡,貪圖好玩,迴頭我幫你懲治他。”


    蘭香不想與蘭花費口舌,隻想快點兒換下一身的水衣水鞋,便趿著濕鞋向門口走去,屋內正放著準備吃飯的大長條桌子,屋內本就狹窄,又擠著蘭香和蘭花二人,蘭花狀似用抹布擦著桌子,將桌子向裏懟了懟,正走在裏側的蘭香登時被撞得一歪,向側倒去,若在平時,蘭香定能靈巧些躲過,偏她腳下趿著水鞋、有了身孕,本就走得歪歪扭扭,被桌子一撞,身子就向裏栽去。


    說時遲那時快,魚白抬腳將桌子踹飛,一把攬住蘭香的腰,蘭香一把抱住魚白的後背,後背的傷痛的“嘶”的一聲,血水再次湧了出來。


    魚白強忍著站立,手扶著門框喘息。


    桌子踢飛之時,直接叩住了蘭花的身子,蘭花哀哀直叫,如一隻老鼠般從桌上鑽了出來。


    李大可將衣裳拿來,遞給了蘭香,蘭香將白色的女式玉扣大氅重新遞給李大可拿迴車箱,魚白搖了搖頭道:“穿著吧,你不穿好衣裳、不帶著丫鬟小廝,也不見得別人就不妒恨你,該來的總會來的,以後別這樣傻了。”


    寵溺的將大氅披在了蘭香身上,喚來蘭丫,讓她陪著蘭香去廂房換衣裳。


    蘭香一走,魚白登時痛得倒抽了一口氣,李大可緊張的攙扶道:“你這是何苦?傷口裂開了吧?快迴鎮上醫治吧!”


    魚白擺了擺手道:“不用,不要告訴蘭香,讓她擔心和愧疚,這點兒小傷,我還能挺住。”


    魚白神情不悅的看著蘭花,眼睛輕眯,若一隻待獵的豹子,看著毫不知情的獵物,冷哼道:“於蘭花,你應該慶幸蘭香和她的孩子無事,否則你不會僅受這一點點傷。這是我第一次警告你,也是最後一次警告你,若有下次,我不介意世上少你於蘭花這個人,和那蘇憐去陰間做伴。”


    於蘭花哀哀的看著轉身離去的魚白,想她和於蘭香是一樣的於家女子,為何兩個相公天差地別?魚白身家富貴,待蘭香如珠如寶,嗬護有嘉,連受傷都不告訴蘭香,生怕她擔心和愧疚;而自己的相公卑-賤如泥,待自己如草如塵,就連那事兒都如同對待豬羅一般,草草了事,隻想著讓她揣上個大金蛋。老天爺,何其的不公。


    午膳用得分外安靜,看著海氏日漸削瘦的麵龐,魚白放下碗筷,輕聲道:“嶽父大人,如今蘭香懷有身孕,這是我魚家第一個子嗣,自是分外重視。這後宅之事,你多少聽說一些,危險重重,暗藏殺機,防不勝防,小婿想讓嶽母大人到府上小住,待蘭香胎氣穩定了再迴於家村,您看如何?”


    蘭花自然知道魚白言外之意,隻是低著頭吃飯,不敢抬頭看向魚白陰冷的目光。


    魚白難得平心靜氣的對於三光說話,於三光甚至有些受寵若驚的感覺,直接點了點頭,表示同意。紅杏一臉鐵青,蘭香、蘭朵和蘭丫皆是一片喜色,一家幾口,這下子可以在魚白宅子裏團聚了,甚至可以天天見上一麵。


    海氏和三個閨女與魚白同乘一輛車,嘻笑著返迴龍頭鎮。她所不知道的是,與她同乘的,是她的另一個閨女於蘭芽。


    紅杏在身後啐了一口,抱怨的看向於三光道:“老爺,她們分明是到鎮上享福去了,為何不讓我和二欣也去呆兩天?”


    於三光瞪了一眼紅杏,這魚家姑爺心思難猜,對自己半是不屑半是陰沉,一不小心就觸了逆鱗,就如剛才,掀桌子撞蘭花,蘭花連屁都沒敢放,這會兒又要海氏去照顧蘭香,這也是好事,蘭香順利生下魚家的子嗣,以後地位穩了,還愁他這個嶽父借不上光?於三光心事重重又滿懷期望的迴了三房家中。


    偌大的倚蘭閣,登時歡聲笑語,除了大林沒有醒來,除了魚白不在倚蘭閣過夜。


    大多時候,魚白隻是看著海氏帶領著三個閨女,一起折紙、包合子、拉家常,嘴角噙著笑,就那樣靜靜的看著,你以為他不在的時候,一抬眼間,他卻仍在那裏。


    唯一讓海氏不安的是,每次換藥,仍是蘭朵去白鷺閣,從來不招唿蘭香去看一眼。


    海氏來到夥房,如她所料,蘭香仍在夥房裏忙活著,燉著烏雞湯,一燉燉上一個時辰,裝好湯盅,待蘭朵換完藥迴來,再讓秋娘送去,這個傻閨女,可如何是好?


    湯己裝盅,海氏攔住蘭香道:“傻丫頭,娘是過來人,聽娘的沒錯,你燉了湯就自己送去,莫再假她人之手,去吧!現在就去。”


    蘭香臉上紅暈一現,摸了摸腹中的胎兒,想著,若不是娘親支的招法,恐怕連這小小的生命也不會存在的,娘說的,都是對的,對,自己端去。


    蘭香壯著膽子邁步走向白鷺閣,自從海氏來之後,白鷺閣內那些鶯鶯燕燕都被譴進了王安世的那座空院子,隻餘李大可十幾個護衛。


    見來的是蘭香,唯一的管家娘子,李大可也懶得通傳,直接放了蘭香進去。


    挑起簾籠,一陣低語傳來,蘭香想轉身離開,卻又忍不住將湯盅放在桌案上,輕移蓮步,隱於圍簾之後。


    蘭朵嘖嘖讚道:“果然沒有留疤痕,摸著也沒有印跡了,不錯。”


    魚白切了一聲,挽著蘭朵的手道:“走,給我梳頭去,我要梳那個現在流行的公子髻,帶上六角網帽,像不像一個風姿綽約的豪門貴公子?”


    蘭朵將魚白按在了妝鏡前,用梳子梳起魚白的如瀑墨發,


    笑道:“是是是,你是豪門貴公子!女子見了小鹿亂撞,含羞帶怯,迷死一眾大家閨秀、小家碧玉和青樓花魁.......”


    魚白坐直了隻著中衣的小身板,調笑道:“‘小姨子’,你是在吃醋嗎?下次逛青樓‘姐夫’帶你去!”


    “啪”的一聲響,顯是蘭朵氣得打了魚白後背一下,嗔怒道:“你若是再沒正形,‘小姨子’就除暴安良,為民除害。”


    魚白嘻笑的抓住蘭朵的手道:“你可別,這樣你大姐會傷心的,肚子裏的孩子就我有我這個便宜爹了。”


    蘭朵臉上一抹憂傷劃過,放下梳子,坐在魚白身側的繡凳上,靜默了半天方道:“魚白,你說,殷如泰聽說有了子嗣會怎麽想?殷家會不會認為姐姐不檢點?”


    魚白眼色堅定道:“我絕不會讓此事發生,即使不檢點,也是他殷家人不檢點,夜半進門,誘奸新婦,每一樣都可圈可點,殷如泰如果不承認,我就一刀了結了他,讓他一輩子做不成男人。”


    殷如泰?不檢點?蘭朵失魂落魄的怔在那裏,手腳發涼。


    隻聽蘭朵靜默了一會兒,神色凝重道:“魚白,我有時候在懷疑,你為何要對我姐妹這樣的好?你從不是良善之人。”


    魚白哧然笑著捏了蘭朵小臉一把,笑道:“怎麽,還要報答不成?以身相許?”


    蘭朵狀似惡狠狠的撲了上來,魚白迴手一擋,放慢速度,有板有眼的與蘭朵過起了招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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