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三、小四繞了半天,蕭然才明白了其中的意思,臉色一沉,看著身周王安世、殷如泰、燕十三衛等人,那眼神如同看著一個又一個情敵般,看得十三衛脖後涼嗖嗖的,覺得腦袋隨時要遠離脖子而去。


    王安世心下灰暗,麵上調笑道:“本王可好?”


    “不好!”


    “不好!”


    兩道凜冽的聲音同時響起,蕭然與魚白同時怒目而視。


    蕭然訕笑道:“殿下,你後宅裏有三四十個女子,而蕭某隻有一個,還是個母夜叉。”


    魚白甜笑不語,伸手一扯,將男子的手腕扯過來,一隻細小的皮扣乖巧的纏在腕上,似精致的皮手鏈,上麵飾著風狼頭像。


    少女伸出自己的手腕來,兩隻手腕上的手鏈如出一轍,隻不過,一個是女款,一個是男款。


    少女食指一挑皮扣環,皮鏈翻轉,竟變成了五指刃,每隻隻有寸長,卻瘮著陰冷的白光,讓人防不勝防,皮扣環再翻轉迴來,又變成了先前的皮鏈模樣,甚是精巧。


    二人先前的別扭立馬又變成了濃情蜜意,燕老大和燕十三麵麵相覷,同時也放下心來,剛剛少主說了“母夜叉”三個字,一直纏繞二人的心病終於解除了。


    原來,這魚管家雖然著著男裝,偶爾著女裝,並不是一個陰不陰陽不陽的怪物,而是貨真價實的女子,卓家終於有新一代的女主子了,隻是,這女主子也未免太“活潑”了些,太不靠譜了些,吃、喝、嫖、賭無一不做,打駕、鬥毆、調戲良家女是家常便飯,最可怕的是,還讓主子幫她給敵國元首送密信,這也太......


    燕十三身子一激靈,感覺身上掉落的雞蛋疙瘩可以下一大鍋的湯,足夠三軍將士吃飽喝足。


    “燕十三!”一聲斷喝,嚇得燕十三趕緊迴了魂,抬眼見主子正一臉陰陰的看著自己,一字一頓道:“從今以後,你留下來保護魚大管家。”那眼神裏,怎麽看怎麽是監督的成分多於保護。


    王安世攔住了蕭然道:“不行,燕十三衛在你身邊露過麵,若讓有心機的人看到,反而懷疑魚白的身份。你安心走吧,本王迴洛城後就選兩個眼生的高手前來保護她,不會讓她有任何危難。”


    蕭然不置可否,王安世說得不無道理,即使燕十三衛隱藏得再好,最近有任務也常在人前露過臉,還得從長計議。


    車馬轆轆揚塵而去,隻留魚白一條孤零零的影子。


    ......


    狐狸穀內,一片溫暖如春,坐在虎皮椅上的大漢沉吟的聽著小嘍羅的匯報,心中忽如擂鼓般的激動,忽又如靜潭深處的暗流,努力的壓抑著。


    大漢掛著一臉的絡腮胡子,蓋住的整個下巴,上半張臉,從眼角到臉頰,明顯三處疤痕,坑坑窪窪,若秋雨後的田,春風刮的地,不平而糾結,看得人分外的難受,稱得本來狠戾的臉更加的陰晴不定。


    小嘍羅誇誇其談道:“大寨主,小的跟蹤那個姓魚的,好家夥,足足裝了七大車的東西,有金銀玉器,淩羅綢緞,都是市麵上見不著的好貨,隨從可不少,你看,是劫貨與那姓王的對上,還是劫姓魚的報前幾日之仇?”


    大寨主深思著臉,這姓魚的乍來到龍頭鎮,便飛揚跋扈,囂張至此,害自己劫貨不成,損失了五個弟兄。最可氣的是,明明是姓魚的殺了蘇憐,卻嫁禍給了自己,自己好色是不假,但何時對男子下過手,還女扮男裝被羞辱而死?要不要這麽埋汰自己?


    男子起身掀開坐下的老虎皮,下麵現出一張巨大的青石板來,漢子雙臂用力,臂上青筋暴起,上千斤的石板徒手被舉過頭頂,青石板下麵現出另一張平滑的青石板來。


    青石板上平鋪著一張男子全身像,胡服卷發,麵色猙獰,青石四角開著四個窄槽,滲著幽幽的暗紅色,滿滿血腥味兒。


    離得近些,不禁要嚇得人倒抽一口涼氣,七魂丟了六個,這青石下壓的哪裏是一幅畫像,而是一個真人,名符其實的人,因長期被石板所壓,血液順著血槽流盡,肉骨成粉,傾軌成了一個如紙片薄的人!!!


    大漢陰陰的道:“姓魚的,得罪我姓成的,你就等著被千斤壓、萬口唾,和我滅門仇人一樣,日日傾軋,讓你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天堂有路爾不走,地獄無門自來投,既然如此,我便如你所願,如那蘇憐一樣身死,送你上西天,再挖屍掘墳......


    大漢桀桀怪笑,若那來自冥地的幽靈,吞噬這人間的萬物生靈。


    ......


    送走了心上人,就連醜奴也離自己而去,魚白心情低落,頓覺索然無味,怏然的迴了白鷺閣。


    此時己經是午膳時間,宴客的桌案已經擺滿了各色小菜,香氣撲鼻而至,直浸入脾,引人大快朵頣。


    蘭香的臉上如那倚蘭閣的梅花般,嬌豔映雪,羞澀綻放,眼睛含情脈脈的看向魚白,閃著異樣的神采,透骨飄香,幸福滿溢。


    一枚上好的玉牌掛在蘭香的裙擺之側,魚白眼色微眯,心情更是落入低穀。


    蘭香身無長物,魚白也未給過她像樣的首飾,這隻玉牌是男子的式樣,又是舊物,不用多想,定是歡-愛過後,殷如泰留在蘭香枕邊的,蘭香誤以為是魚白留下的定情之物,一刻不離身的飾在衣裙上,一臉的春意盎然,含情脈脈。


    隻是,任她攪盡腦汁,也不知道自己表錯了情,會錯了意,這千絲萬縷的情感糾葛當如何化解?


    魚白不由一愁莫展,不願在閣中感受蘭香一雙炙熱的目光,匆匆扒了兩口飯,再次離了府,向女子月坊走去。


    正閑庭信步的走著,魚白身上的毛孔突然豎立起來,一絲危險的氣息遠遠的墜著她。魚白眼睛輕眯,借著小攤販看東西時,用眼睛餘光掃過,在掃過兩個一身糾結的乞丐時,嘴角閃過一絲冷笑,這樣的跟蹤技術和偽裝技術,也未免太老套了吧?


    扮乞丐?雖然衣上有補丁,身前有破碗,手裏有打狗棍,但那衣裳上的補丁是上軟棉布的,破碗是細瓷的,鞋子是厚底粗麻底靴,眼睛還鬼鬼祟祟的亂轉,能不能有點敬業精神和職業操守?


    魚白轉進窄小的巷子,以為二人尋隙動手,那二人卻隻是守在巷子口,不退也不進,仿佛真正的乞丐乞求著路人施舍銅板。


    魚白頓時如雲裏霧裏,不知對方意欲何為,從巷子裏走出之時,在冰麵上佯裝一個踉蹌,借著下跌之勢扣住了乞丐的水腕脈門,乞丐身體裏自然湧出一股反彈之力,隨即消失無蹤,被魚白帶著栽倒在地,四仰八茬的倒在冰上,哼哼卿卿唿著痛。


    魚白掙紮著站起來,將一小塊碎銀子遞給了乞丐,表示歉意,眼睛裏湧起了濃霧,深不見底。


    那乞丐的靴子是粗麻虯底鞋,鞋底下橫七豎八縱橫著無數條道皮口,別人不知道,魚白卻知道,這種鞋是常年販皮貨的商賈常穿,防凍防滑,對方不是普通的商賈,魚白便想起了另一種可能,前幾日在路上撒冰並劫持自己貨物的賊人,也是穿著這種鞋。


    魚白眼色輕眯,撲掉了身上的雪,急匆匆改向明月樓而去。


    兩乞丐麵麵相覷,覺得並未露出破綻來,繼續尾隨魚白而來。


    到了明月樓內院,王豐正在院中點指著一箱又一箱的貨物,每點一箱便結算一箱。


    魚白眼睛輕眯,在貨箱中轉了一圈,讓小廝將貨箱一一打開,頓時綾羅綢緞、首飾玉器晃花了人眼,魚白從其中一隻箱中提出一株紅如血的珊瑚樹來,嘖嘖讚道:“周友才眼光倒是不錯,此樹是上次去齊國之時,九死一生才拿迴來的,蕭國隻有五株,色澤殷紅,無摻雜質,擺在府內定能增色不少,好東西。”


    王豐狐疑的看著魚白,心中諸多不滿,若不是魚管家惹了禍,這些上好的貨物因何隻賣了一半的價錢,讓那周家憑白得了賃大個便宜?臉上的神情毫不掩拭的暴露了內心的想法。


    魚白將珊瑚樹重新放迴到箱中,一臉正色問道:“周家一共籌集多少銀子進貨?”


    王豐微皺了眉頭,小心翼翼將珊瑚樹四周填滿了軟棉布,防止運輸過程中磕碰碎裂。等事情做得了,才麵色不悅的答道:“周家動用所有的關係,籌集了十萬兩銀子,昨日看過了貨,價值二十萬兩。”


    王豐將價值二十萬兩的字樣說得無比的沉重,似在提醒魚白所犯過的錯誤。


    魚白不以為然的撇了撇嘴,歎道:“這周家也不過邇邇,這麽好的機會,搜刮了全部的家當、抵了宅子,也不過才湊齊這十萬兩。王掌櫃,與周掌櫃約好,明日午時就在此處,本大管家要親自交易,銀貨兩訖。”


    王豐點了點頭,鄭重的讓小廝將貨物裝箱,抬進了庫房,男人拳頭大小的鎖頭直接鎖了起來。


    魚白已經被王豐送到了門口,尤不放心的迴頭囑咐道:“此次貨物非比尋常、價值不斐,要小心謹慎,切記切記。”


    王豐臉色一黑,有這樣在大門口如此大聲囑咐的嗎?幸虧明月樓生意大不如前,否則不是成了人盡皆知的秘密?


    魚白則神態自在的迴了府,身後兩個猥瑣的乞丐也隨之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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