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陽府周府門口,俱都張燈結彩,喜氣連連,大紅的喜字就差沒貼得滿牆俱是。


    笑得滿臉褶皺的老管家在府門口迎接著各路客人,收禮的帳房先生喜笑顏開的唱喝著各路禮單,周友才則在院裏影壁處迎接著客人,自動的將客人分為三六九等。


    一等的客人非官即富,坐在戲台子的前方位置;依次再向後延伸,足足延伸了幾十米,四周擺滿了銀絲碳盆子,閃亮的碳火紅亮,即使在院中,竟也不會感覺出寒冷來。


    於三光瑟縮的將一匹綢子遞了過去,眼神躲閃著,果然看見管家眼裏一絲不屑,唱喝道:“於姨娘於家賀禮,土布過時綢子一匹!”


    此言一出,登時引起賓客的注意,看著於家一群局促不安的鄉下人,竊竊私語。


    周友才聽了,眉頭一皺,這於家,真是破褲子纏腿,不是有兩年不聯係了嗎?怎麽又跑來了?


    蹭蹭兩步踏出了府門,見賓客絡繹不絕,臉色一沉的對於友善和張氏道:“嶽父、嶽母,這一路舟車勞頓,小婿給二老找個客棧休息吧。”


    大手一促伸,就要向外轟走。


    “嗬嗬”一陣笑聲自一輛馬車上傳來,一身暗紅色雲錦綢衣的魚白踏下馬車,頭上飾著大紅的書生玉扣,腰間紮著同色玉飾腰帶,如此霽風朗月,如此鮮豔裝扮,竟未見絲毫俗色,隻是,大有搶新郎風頭的意思。


    周友才挑了挑眼,露出一絲不滿之色,在見到魚白身側的薛掌櫃和王掌櫃時,眼睛一亮,隨即換上一幅恭敬的表情道:“薛掌櫃,王掌櫃,您二位所管理的女子月坊前幾日同一天黃道吉日,愁煞周某人參加哪邊了,最後因犬子要納妾,隻好就近參加了府城的女子月坊,王掌櫃可要原諒則個。如今二位同時來道賀,周某當真是受寵若驚。”


    薛掌櫃、王掌櫃一閃身躲開周友才的長揖,謙卑的讓出身側紅衣少年的身形,俯首道:“周東家過謙了。小老兒哪敢奪了主家的美意,是魚大總管聽說周家有喜事特意過府道賀的。”


    周友才驚得忙深施一禮,凡是做生意的人,沒有哪個不知曉王家魚大管家的,口蜜腹劍、心狠手辣、笑裏藏刀、狐假虎威......


    所有能想到的不好的詞匯,都可以冠到這魚大管家頭上,隻一樣,魚大管家一言九鼎,說出的話從不食言,所以,商賈們雖怕他,卻也敬他,一直奉為茶餘飯後的談資。


    什麽魚大管家和魚家女的風流韻事啦,什麽魚大管家英雄救豔麗寡婦成佳話啦,什麽魚大管家夜會青樓女豪擲重金啦......


    當年一直想結交王家的周友才,因王安世迴歸洛城,一直沒有攀附上,現如今這大管家親臨,怎能不讓他受寵若驚。


    一直以為這大管家是個如狼似虎的四十歲陰險商賈,不曾想竟是個白麵俊俏小郎君,那眉眼畫的,比大姑娘還俊俏,那衣裳燙的,比青石板還熨貼,那香氣濃鬱的,比花叢還要香豔......


    周友才深施一禮,魚白則長袖一擺,香氣一揮,人如鬼魅般的飄到了蘭香麵前,笑嘻嘻道:“美人兒,你來啦!”


    那眼睛似長出鉤子般,直看的蘭香躲在了蘭朵身後。一向護姐狂魔的蘭朵卻抱著肩,看著魚白熱情的演著獨角戲。


    一個身影一把手將蘭香扯於身後,一臉不悅道:“魚大管家好生無禮,對我娘子不可相戲相辱。”


    蘭香惡心的甩掉抓著自己的手,又重新躲迴蘭朵身後。


    魚白滿意於蘭香的表現,看著蘇憐兩隻被削後包得嚴實的手指頭,額頭皺得緊緊的,似有什麽事情不得開解。


    醜奴已經站於身側,魚白十分懊惱的歎道:“醜奴,你說若是再砍一隻手指,是砍無名指好呢還是小手指好?要不忍痛砍了大拇指?”


    醜奴煞有其事的思考著,麵具下的眼睛,驚悚的在蘇憐的三根手指頭上瞄過來瞄過去。


    魚白突然撲哧一笑,恍然大悟的拍著額頭道:“我還真是傻了,犯了固執病,這和薅羊毛一樣,不能可一隻羊來薅,這砍手指右手手指少了,可以砍左手啊!”


    蘇憐狠狠瞪了一眼醜奴,秉承好漢不吃眼前虧的原則,連給周家的賀禮都沒上,就灰溜溜的跑了,大有虎頭蛇尾之感。


    魚白在此,周友才不好趕於家眾人走,隻是讓客的時候就麻煩了,讓到九等客人那,魚白怎麽辦?讓到一等客人那,這於家人也忒寒酸了些。


    愁的周友才頭發都快白了。


    周友才還在為分座位煩惱,魚白突然微笑著從懷裏掏出一隻禮簽,遞給醜奴,醜奴又遞給禮官,禮官神情愉悅的念道:“王家魚白魚管家,白玉屏風一座。”


    幾個王家家丁大大咧咧的將屏風抬進府門,後麵不長眼一個家丁抬得不夠高,“咣當”一聲磕在了門坎上,肉眼可見一角掉落了一塊。


    家丁忙將屏風立於一邊,從懷裏掏出一隻小瓶,膏狀的東西抹了裂口,兩下一對,勉強粘到了一塊兒。


    這家丁動作麻利的程度,任何人都猜出這是做慣了此活計。


    周友才眼角一抽,心如同漏了風般,連唿吸都跟著痛了。


    這白玉屏風,絕對是難得一件絕世孤品,還是他當年親自走遍大江南北搜羅到的,又千方百計的送給王安世做禮物。魚管家,你這樣將別人送過去的東西肆意踐踏,又再次送迴來做禮物,你的良心不會痛嗎?是有意,還是無意?


    魚白當然是有意的,不僅送迴了白玉屏風,還將白玉屏風踩了兩踩,踏了兩踏,玉碎裂成了無數塊,又重新粘起來,魚白說,這是缺憾美。


    正因為有了先前的破裂事故,家丁們才將這價值不屝的屏風待如敝履,隨意枉為。若是讓周友才知道事情的真相,估計隱在胸口的血真的要吐出來了。


    將幾人讓至府中,魚白摸了摸結實的影壁,搖頭遺憾的對醜奴道:“醜奴,這影壁好是好,這猛虎下山圖案不好看,嚇壞我的美人怎麽辦?定要換成富貴花開圖,聖人不是說過‘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嗎?不錯不錯......”


    穿過迴廊,魚白又嘖嘖搖頭道:“這迴廊太長,彎轉太多,累得美人們流得一身汗怎麽辦,若是香的倒也增添一絲情趣,若是臭的,就大煞風景了,定要做幾乘兩人抬鳳攆......”


    周友才氣得臉色發青,這到底是自己的府邸,還是這姓魚的府邸?輪到他來指手畫腳?


    氣兒還沒喘勻,就聽魚白一臉詭異之色的湊到周友才近前,神神秘秘道:“周兄,聽說周小侄娶的是紅樓的花魁娘子麗娘,嘖嘖,周小侄從今以後可有福了,那麗娘小臉長的俊、皮膚嫩出水不說,那活兒好得沒話說,你老定沒嚐過那蝕骨的姿味,若在幾天前......”


    若在幾天前怎麽樣,周友才還要睡自己兒媳婦不成?周友才終於撩下臉子借口去招唿其他客人去了,就連一向寵辱不驚的醜奴也在心裏同情周友才了。


    一陣吹吹打打,新娘子被迎進了院門,因為是納妾,即使周不言再喜歡,也得秉承禮儀,新娘子不能蓋紅蓋頭,頂著鬼化弧般的新娘妝,從側門進入,腰肢輕擺,千般嬌羞,萬種風情,果然當得起花魁的名號。


    事與願違,麗娘想給周家的客人們留下一個溫婉的形象,結果不少光顧她的客人們各個臉上綣思神往,那表情似在迴憶當日的榻上纏綿。


    更有甚者,第一桌的客人,竟然興奮的站了起來,手指一曲,放在嘴裏打了一聲唿哨,表情說不出的猥瑣。


    麗娘恨恨的看向那人,但見那公子一身富貴,俊俏絕倫,眼睛似釘子般盯在自己身上,說什麽也移不開了。


    麗娘不由得冥思苦想,實在想不出自己何時接待過這樣一位俊俏公子哥。


    周不言不悅的一扯麗娘,與麗娘低頭走到周友才麵前,硬著頭皮行三叩九拜之禮,給正室娘子奉了茶。


    周不言四年前就娶了正室娘子,那時的周家還隻是一個小小的雜貨鋪,娶的不過是一個尋常商賈的嫡女,至今未孕,而周不言謊稱麗娘有了自己的骨肉,這才讓周友才同意納了麗娘做妾。


    行罷禮儀,戲子們伊伊呀呀的開唱,酒宴上推杯換盞,好不熱鬧。


    魚白隻吃了一口菜、喝了一杯酒,便嚷著酒摻了水,菜少了油,就連端菜的丫鬟都被他品評論足,說是醜得敗興,不一會兒便離了席,說要酒裏水多要上茅房,氣得周友才臉上青筋直跳,拳頭緊握,在腦中想了無數遍,要將這姓魚的千刀萬剮。


    ......


    麗娘端然的坐在洞房內,神思向往的看著洞房的裝飾,對未來充滿了野心與期望。


    剛剛敬茶時,她偷眼觀察那正室,模樣平平,不苟言笑,難得周郎要到青樓裏尋歡做樂了。倘若真的給周家生下兒子,這正室之位唾手可得。


    可惜,麗娘摸了摸平坦的小腹,這裏,永遠都不會再有這個機會了。在自己成為花魁之後,媽媽就給她服了絕子湯,此事,周郎不知,周家更不不知。


    這一輩子,麗娘都不會成為一個完整的女人了,隻能是取悅男人的尤物,色衰則愛馳,她要在有限的時間內,掌握周家的大權,不惜任何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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