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白身子還未站定,鞭影便至,若想躲過,勢必要矮身或驢打滾般,難看至級。


    醜奴已經欺身上來,忍著被掃之痛,扯住鞭梢,一使勁力,將鞭影向內裏一帶,扯著青年身子向前,青年手中的鞭子登時離了手,人也險些跌下馬來。


    青年氣急敗壞的自馬上跳下來,狠狠瞪著少年和醜奴,見魚白雖未坐馬車或騎馬,但長相俊美,身上更是披著豪華的紫貂大氅,身後跟著戴著奇異麵具的家奴,一身的殺氣外現,登時生了幾分怯意,斂了囂張氣焰。


    隻對峙了一瞬,眼前府門便大開,年老的管家點頭嗬腰的迎了出來,恭敬道:“三少爺,你可迴來了,大少爺要納個窖姐兒迴來,老爺怒著要動家法了。”


    青年冷哼一聲道:“定是姓吳的狐魅子給爹吹的枕邊風,又讓那窖姐兒攛掇大哥納她,大哥是個呆的,真就上這個當。”


    青年竄入府中,府門輕掩,寂然無聲。


    旁邊的府邸有個小廝出門,魚白差了醜奴上前去打探,醜奴的模樣嚇得小廝蹬蹬退了兩步,看到身後的魚白,才拍打著胸口道:“嚇死我了,戴著麵具做甚?再黑些還以為遇到鬼了呢!”


    醜奴道了聲歉意,將手裏的碎銀子遞過去問道:“小哥,我家主子想打問一件事兒,就是這宣仁胡同有沒有一戶姓於的人家?近六年內搬過來住的。”


    小廝欣喜的將銀子揣在懷裏,將頭搖得如同波浪鼓道:“絕對沒有,我們吳家在這裏住了幾十年了,全都是住了十年以上的人家,新來的沒有,不,有一家,四年前搬來的,就是隔壁你們剛剛來的府邸,不過不姓於,姓周。”


    姓周?魚白狐疑之心頓起,是巧命還是變故?剛剛那個青年有幾分熟悉之感,這時豁然開朗,是了,是三表哥周不遂,當年的青蔥小少年已經長成了成年男子模樣,二人均是少年初長成,互相已經不認得了。


    魚白帶著滿腹的疑問迴了王府。


    二人走後不久,周府的大門四開,三少爺周不遂領著二十幾個丁便出了府門,個個手裏持著棍棒長劍,顯然是要將魚白與醜奴生擒出氣。


    府外卻己是人跡杳杳,哪裏還有二人影子?


    魚白心情惴惴,府城的府邸己經移了主,那於家呢?海氏呢?六年己過,她們怎麽樣了?


    一向鎮定的魚大管家心裏慌亂,心亂如麻,歸心似箭。


    第二天一大早,便急匆匆向龍門縣趕路,到了打尖之處也未歇,快馬加鞭。


    待鵝毛般的大雪卒不及防、洋洋灑灑下來之時,魚白才意識到,自己太急了,大雪相阻,冒然而進,極易迷路,當務之急,是讓醜奴尋一處庇護之處,早早歇下,第二天打探了當地人再行趕路。


    醜奴在前方五裏找到了一處山神廟,門扉雖破敗,好在能遮些風雪,十幾個人進了廟裏,將地麵簡單打掃幹淨,醜奴將碳火盆子拿了出來,裝滿了碳,又拿出了肉幹幹糧,遞給了魚白。


    蘭芽感激的笑了笑,接過了肉幹,啃嚼起來。


    這醜奴是她四年前與周國通商時,在奴市上偶爾看到的,當時的他,被關在一個雜耍戲團的籠子裏,脖子上如野獸般拴著一條嬰孩兒手臂粗的鐵鏈,臉上滿是令人驚悚的疤痕。


    雜耍戲團之所以豢養著他,是因為樂團有一個助興的節目,就是人與虎相搏,讓人看這殘忍的表演收取銀子,但也有個要求,就是不能真將老虎打死了,因為,老虎也是花銀子買來的。


    他若是不慎將老虎打死了,他會沒有飯吃;他若是不幸被老虎打死了,他就沒命吃飯。


    魚白出現在那籠子麵前時,腿上腳上俱都血肉模糊的男子,隻餘一口氣在,扯的鐵鏈紮紮作響,勒得脖頸浸了血痕,卻仍不屈的與虎對視,哀哀低吼,虎都嚇得退了三分。


    魚白佩服男子堅韌的求生態度,便花銀子將他贖出來。


    沒想到傷好之後的醜奴,竟是個武功高強之人,跟著魚白沒幾日,便成了魚白不可或缺的左膀右臂,除了吃飯、上茅房,醜奴從那以後從未離開他身邊。


    醜奴從不說話,不知道是天然啞的還是根本就不屑說;


    醜奴從不離魚白身邊,即使睡覺,也隻是在魚白的廊前守著,不讓任何人靠近。


    有他在,魚白莫名的放心與安心,所以,至今,魚白是女子之事,除了王安世,就隻有醜奴知道。


    醜奴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盯著魚白看,魚白開心,他便跟著笑,魚白難過,他便跟著憂愁。現在亦如此,見魚白一臉愁緒,他也愁腸百結,鬱鬱寡歡。


    魚白隻吃了一塊肉幹,便對醜奴道:“我吃不下,你多吃些吧。”


    醜奴搖了搖頭,手裏拿著一隻魚白最喜歡的半肥半瘦的肉幹,固執的遞到魚白的嘴邊,唔唔的說著什麽。


    魚白歎了口氣,用樹枝挑了挑碳火道:“我知道你是為我好,可是近鄉情怯,我真的吃不下,也擔心的吃不下。”


    醜奴眼睛憂色一閃,用手比了比腦袋和肚子,又比了比肉幹,魚白會意道:“我知道,隻有吃飽了才有命活,才能迴鄉去,好,醜奴,我就再吃一塊兒,隻一塊兒。”用手指嬌憨的比著一個手指。


    醜奴裂著嘴笑了起來,眼睛笑成了月芽,從油紙包裏拿一條比小孩子手掌還要大的肉塊,狡黠的看著魚白,魚白哭笑不得,自己整日算計別人,今日竟然讓醜奴給算計了,這麽一大塊進了肚,估計明天都不會餓了。


    醜奴嘴角幾乎裂到了耳根,比自己吃到還要開心。


    魚白開心的笑了笑,隻好兌現承諾,一口一口的撕掉著肉幹。


    門扉被大力推開,凜冽的寒風卷著雪花,唿嘯著刮進了本就破敗的廟內,魚白冷不丁的打了個噴嚏,醜奴忙將粗壯的身子挪到魚白麵前,擋住了大片的風霜,冷眼看向門口。


    推門而入的有十幾個人,一身的衙役裝束,臉如這天氣一樣,陰沉冰寒。


    見狹小的廟裏,已經有了魚白十幾個人躲著風雪,俱是一怔,隨即直直的奔著屋當中的碳火盆子而來。


    醜奴伸手阻攔,為首之人是一個身材矮小、尖嘴猴腮之人,本就有些陰冷,被醜奴一攔,更加陰雨綿綿,幾欲動怒。


    那人皺著眉頭,直看著魚白,眼睛裏滿是威脅,魚白扯了一下醜奴道:“贈人玫瑰,手有餘香,這火的溫度多取暖一人,也是好事一樁,不必阻攔。”


    見魚白讓步,那人以為魚白心生怯意了,洋洋自得道:“算你有眼力見,在這龍門縣的地界,還沒有人不買我於大龍的帳呢。”


    在一旁烤火的李侍衛李大可沒有阻攔,也沒有言語。


    李大可本是守護京城的驍騎營百戶長,後被皇帝調到了王安康手下,一同保護王安世,此行又被派給了魚白。


    想當年,他也是在京城內城騎馬肆意的主兒,如今淪落保護一個王家的管家,威風八麵的侍衛服也變成了尋常家丁服,這地位降得不是一星半點,心中一直窩著火兒,對魚白更是談不上尊重。所以剛剛見魚白吃鱉,除了醜奴,無一人站出來相幫。


    隻是事與願違,於大龍一人烤火也就罷了,偏他身後的衙役得寸進尺,紛紛擠上來烤火,將魚白和十幾侍衛欺於碳盆外緣,一絲熱乎氣兒也感受不到了。


    這還了得?李大可本就窩著火沒處發,現在又被一群小小縣城衙役欺負,哪裏還受得了,伸手就掏出一把鋼刀出來,橫在胸前,對於大龍道:“在老子麵前耍橫,你也配!”


    於大龍一見爆脾氣也上來了,刷的一聲也拿出了刀劍來,吼道:“老子在這大山裏抓賊抓了十幾天不見動靜,如今得來全不費功夫,自己送上門來了,快快隨我投案。”


    雙方是烈火遇到炮仗,叮叮當當的打了起來,衙役與侍衛人數雖然相當,但顯然不是一個戰鬥級別的,隻十幾個迴合就被李大可打倒在地,哼哼卿卿。


    李大可不屑的用劍指著於大龍道:“叫爺爺,爺爺就放了你這孫子。”


    於大龍撇撇嘴未加言語。


    旁邊一個中等身材、圓臉細眼的衙役欺上前來,對李大可低頭嗬腰道:“爺爺,爺爺的武功真好,爺爺的心腸也好,爺爺玉樹臨風、氣宇軒昂、無人能敵,爺爺的屬下也各個威風如虎、猛龍過江......”


    李大可與侍衛們被奉承得哈哈大笑,重新圍攏在碳火旁邊,連魚白都沒有招唿,神態甚是傲然。


    小青年親昵的圍在李侍衛旁邊,又是拿吃食,又是遞水,夾雜著奉承話,時不時將李侍衛哄得哈哈大笑。


    魚白心中警鈴大作,剛要提醒李大可,隻見漫天的紅粉飄揚開來,魚白疾疾退於破窗戶前,饒是如此,也吸入了一些紅粉,被辣得嗆咳了兩聲。


    李大可和離得近的幾個侍衛可就慘了,眼睛登時被辣得涕淚橫流,不一會兒,眼睛就腫脹了,李大可更是首當其衝,眼睛腫得隻餘一條縫縫,如同沒長眼睛一樣。


    伸手拿刀,卻是半分力道也使不出來了。大吼道:“豎子無理,竟敢使詐,你知道爺爺我是......”


    圓臉青年照著李侍衛的肚子就來了一腳,將李大可吐出口的話生生踹了迴去,痛得直抽氣。


    圓臉青年氣焰比剛剛的李大可氣焰還要囂張,拍了拍李大可的臉,不屑道:“聽沒聽過,強龍不壓地頭蛇,到了於爺爺的地界,還敢囂張跋扈?到了這兒,是龍你得蜷著,是虎你得趴著,別裝大瓣蒜。白白讓爺爺伺候了半天,總得算點利息迴來。”


    邊說邊將腳上的鞋子脫了,脫下一雙臭祙子,狠狠的塞進了李大可的嘴裏,其他衙役笑著效仿,整座廟裏,頓時充斥著男人難聞的汗腳味道,別提多難受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魚小白穿越日常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燕子沐西風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燕子沐西風並收藏魚小白穿越日常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