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氏在屋內不忍心的勸解道:“三光,聽娘的話,這個小掃把星不能留,趕緊打發了,你就能過上當家老爺的日子,有什麽不好?”


    於三光不由一愣神,蘭芽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兒,心裏慌亂得如同這逼仄的院落,狹窄得令她唿吸困難。


    於三光終於搖了搖頭道:“娘,她是俺親閨女,不是掃把星,我要將實情說出來。”


    張氏歎了一口氣,低聲道:“三光,你說的話周家不會信的,那個小怪物估計現在已經不在三房了。”


    不在三房了?


    蘭芽眼色一凜,身體如飛鳥般騰空而起,直接躍上廂房房頂,隻幾個竄躍,便沒了蹤跡。


    蘭芽心口如火般灼燒,那些逝去的影像,無數遍的在頭腦中盤桓,有小亦灼的期盼,有秦焱的執著,是她,沒有保護好他們,讓他們失去了歡脫跳躍的生命,如果再失去平安,她,一生都不可能再原諒自己。


    三房的院中亦是一片狼籍,鷺兒已經將於大光、於小光打倒在地,兩個人,如同殺豬般倒在鷺兒的腳下慘嚎,手腳撲騰的如翻了蓋的王八。


    鷺兒不知從何地弄來一把秀氣的長劍,一臉殺氣的抵在於大光的脖子上,長劍在陽光下寒光閃閃、煜煜生輝,本來漂亮的小臉蛋上煞氣乍現,讓人不寒而慄。


    雖然驚詫於鷺兒的“三腳貓”功夫如此驚人,更多的則是鬆了一口氣。


    進了房門,蘭香正緊張的抱著平安,蘭朵則緊張的牽著大林,手裏俱都拿著方原贈送的“夜壺杠鈴”,準備抵禦“外敵”,保護平安。


    蘭芽迴來了,二人長舒了一口氣,見到蘭芽手腕上、胳膊上的青紫和破爛的衣裳,神情再度緊張。


    蘭芽安慰的點了點頭,扯出一個難看的微笑安慰道:“我沒事。”


    此時的院外馬兒嘶叫,王豐王掌櫃和小廝趕著馬車來了,和蘭芽見了禮,見蘭芽傷勢不輕,一陣憤恨道:“因為你求情,王家才放了覬覦方子的周友才,現在竟如此囂張,不給他點教訓,他就能開染坊了。”


    於方軍也領著一大群的半大小子趕迴來,有於方勝和於方利,還有吉良等二十幾個半大小子,齊刷刷站成一排,氣勢說不出的唬人。


    蘭芽上前就給了於方軍一個腦瓜磞,嗔責道:“需要你打群架的時候無影無蹤,已經結束了,你領了他們來,當群演充門麵啊?”


    於方軍訕笑著摸著頭道:“我這是起大早去的,被俺娘纏了半天,又扣了牛車,我用兩條腿跑著去的,腿都快跑斷了,哪知道周家火燎屁股似的來得來得比我還快。”


    蘭芽笑道:“沒事兒,現在也能撐門麵,走,給本姑娘找場子去。”


    一群人浩浩蕩蕩直奔老宅,離得老遠,就聽到院內一片狼哭鬼嚎之聲,於方軍頗有氣勢的一踹門,卻是驚得嘴巴張得老大。


    隻見剛才囂張跋扈的八個漢子,其中有七個,此時正躺在地上打滾,手不斷的撓著癢癢,撓得整條胳膊血肉模糊。


    蘭芽神情一怔,狐疑的看向丫丫。


    丫丫雙手背在身後,嘴唇緊抿,已經咬出了一道牙印,臉色蒼白,額頭上的汗珠已經水流般的向下流。


    蘭芽內心湧起一陣不安,搶上一步到丫丫身前,將丫丫的手扯到身前,隻見手臂上,己經是密密麻麻的紅點子,強忍著沒有抓痛。


    蘭芽一把將丫丫抱在懷裏,痛心道:“你,這是何苦呢?”


    丫丫淚水如珍珠般落了下來,憋了半天的委屈終於放聲痛哭道:“三姐,我不讓他們欺負你,欺負你的人都是壞人,就應該以牙還牙,以血還血。”


    蘭芽抽了抽鼻子,抑製淚水不要滾落,擠出一個微笑道:“丫丫,解藥呢?快抹上。”


    丫丫搖了搖頭道:“三姐,解藥在上次見方原的時候給他了,我在他身上試用過這種發癢粉,給了他解藥,他卻為了試藥瞞著我沒吃,挺了兩天兩宿就自動消癢了,方原能挺得,我也能挺得。”


    看著倔強強忍的小丫頭,蘭芽的淚水再也止不住,一把將丫丫背在背上,對王豐和於方軍道:“這裏,交給你們了,我要去救丫丫。”


    不待二人迴答,就向山上卓家衝去,她要去找明軒要解藥。


    王豐看著一臉陰色的周友才,向小廝一使眼色,小廝自來熟般的進了屋子,恰好搬出周家那把太師椅,威風凜凜的坐在上麵。不問周友才,而是先轉身對吉良道:“是不是心疼你家小姐了?”


    吉良重重點了點頭。


    王豐大手一揮道:“冤有頭,債有主,那就打迴來好了。”


    吉良正手癢的不行,向身後二十幾個半大小子招了招手,匪氣立現,衝上周友才和小廝身前,一頓劈劈啪啪的亂打。


    吉良和他手下的少年們是混市井長大的,沒少挨揍,也沒少揍人,知道哪快被打最疼,而且不留口實,周友才這叫一個慘,讓外人聽著如同過年殺年豬一般。


    連看熱鬧的村民都跟著呲牙咧嘴覺著疼。


    周友才大叫道:“姓王的,這裏是北蕭,不是南蕭,你別欺人太甚!”


    王豐笑道:“我欺人太甚?是你先覬覦王家方子的,簡直不自量力,不知死活,果然是活得不耐煩了,若不是於姑娘求情,你現在還能活生生的站在這裏耀武揚威?”


    周友才怒叫道:“我隻是想合作而矣,你們也沒有什麽損失,別太欺負人了。”


    王豐不怒反笑道:“欺負人?我現在就讓你見識見識什麽才叫做欺負人,以後學著點兒。”


    臉上嘖嘖兩聲,似頗為遺憾對接著說道:“周東家,現在這個時候,鎮上應該發生了幾件事,我想你還是很關心的:你大兒子周不言因為調戲女子,現在正被押解縣衙途中;你二兒子周不語因為跟人打賭,少了一根手指;你三兒子出門被馬車衝嚇到了,現在還不能說話;你四兒子,哦,四小少爺剛剛被賣給了於姑娘,沒有了。”


    周友才憤怒道:“開什麽玩笑?不言雖然胡鬧,但從來不近女色,怎麽可能調戲民女?不語的膽子小,怎麽可能賭博還搭上了一根手指?不遂出門都是有小廝陪著的,怎麽可能被馬車嚇到?定是你搞的鬼,還有,我哪裏有四兒子?”


    王豐聳了聳肩,無比輕鬆的口氣道:“周不言在路過青樓的時候,要嫩草吃老牛,調戲人家老鴇子;周不語與路邊的乞丐打賭吃狗屎,人家吃得,他隻好願賭服輸,砍了小手指;周不遂遇到的馬車是刑場運屍體的,恰好是五馬分屍之刑,車廂散了駕,破胳膊、碎腿、大肚腸散了一地,驚嚇到了;至於四少爺,你就得問問你嶽母老泰山了。”


    周友才一臉狐疑的進了屋子,不一會兒就傳出來於采荷哀求的聲音和周友才的怒罵聲。


    周友才陰沉著臉,看著一臉得色的王豐,惱怒道:“我兒子是我周家人,於家人說賣了不算數。”


    王豐眼睛笑成了狐狸,與他主子竟有幾分相像,不陰不陽笑道:“你,會同意的,狀告你大兒子的老鴇與縣太爺有舊情,你找吳驛丞去求情怕是不管用。”


    周友才纂緊了拳頭,隨即強擠出一個比哭還要難看的笑道:“王掌櫃,是小的有眼無珠,錯把金子當石頭,我就當沒生過這個兒子,你也放了我大兒子吧,他馬上是要去考秀才的。”


    王豐一臉和氣道:“生意人嘛,以和為貴,周東家早就這個態度不就好了。聽說你身上有於小姐的賣身契,於家三房當家人都沒畫押,怎麽就有用了?”


    周友才訕笑著從懷裏掏出一張紙,訕笑著交給了於方軍,於方軍又交給了王豐,王豐隻看了一眼,便示意於方軍將它燒了。


    將蘭芽留下的那張平安的賣身契拿了出來,對周友才點了點頭道:“這上麵就差你這個當家人的手押了,你看......”


    周友才忙不迭的點頭,拿起筆來毫不猶豫的簽字,沒有紅漆畫押,於方軍撿起地上一隻飛鏢,照著周友才的指肚狠命一刺,鮮血流得差不多之時,在紙上狠命一印,疼得周友才恨不得鑽到地縫裏去。


    周友才領著一群被麻癢折磨的殘兵,灰溜溜的溜出了於家。


    吉良看著仍緊閉房門的周家主屋,嘴角一翹,眼神一眯,痞痞的坐在太師椅上,對鸚鵡道:“連阿貓阿狗都敢打我老大主意了,還真是不把我良哥放在眼裏,給我砸,讓這院裏沒有完整的東西。”


    仿佛上演了一曲最為恢宏的交響樂,鍋碗瓢盆共鳴,雞飛狗跳豬跑,塵土與雞毛共舞。


    凡是院子裏的東西,沒有一件完整的,粗木禾被劈成了牙簽,掃帚被扯成了雞毛撣子,鍋被砸成了蜂窩篩子,連雞窩的老母雞也被薅沒了毛,咯咯的一頓慘叫......


    村民們不忍的捂住了臉,心中默默下了一個決定,得罪誰也不能得罪於蘭芽,這也太“斬草除根”了吧?


    昨日還對蘭芽指指點點的長舌婦嚇得一身冷汗,手指生風,舌頭發麻,如同被詛咒了一般。


    隻一柱香時間,蘭芽就抱著丫丫上得山來,與以往不同,守門的並不認得蘭芽,長劍一挑道:“什麽人?竟敢闖入卓府?”


    蘭芽見對方護心鏡上的六爪龍,登時心如明鏡,暗暗後悔自己莽撞的行徑來,硬著頭皮道:“迴兵大哥,我是山下於家村老於家的三閨女,俺妹生了重病,來求明神醫相救的。”


    兵丁鼻孔裏輕蔑的哼了一聲,上下打量著蘭芽,見手背上起了滿滿的紅點子,有的地方被抓破了,似淌著濃水。


    背著她的小女孩兒手背上,隱約也起了幾顆紅點兒,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增長著。


    兵丁嚇得後退了一大步,長劍一攔,急色道:“這個東西傳染的,快快離開此處,否則,本大爺讓你先見了閻王。”


    蘭芽哪裏肯走,卻又不也硬碰硬,就在府前不遠的樹林邊不遠不近的看著,想要遇到卓衛或稱天夜黑時伺機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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