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站在蘭芽麵前,審視的目光看著蘭芽道:“如何相識的?”


    蘭芽皺了皺眉頭,心中極其不爽,這是什麽態度,怎麽這麽像上初中時被老師審早戀學生的感腳?


    蘭芽沒好臉色的聳聳肩道:“和你我一樣,很偶然的就相識了。”


    男子冷漠的答道:“離開他。”


    蘭芽審視的看著男子,男子的眼深如濃潭,看不分明。


    蘭芽淡然的站起身,笑道:“秦公子確定?”


    男子鎮重的點了點頭。


    蘭芽當先向山下走去。男子眉毛氣得倒豎,怒道:“你幹什麽去?”


    蘭芽聳聳肩,無辜的答道:“是秦大公子讓我離開的,我怎好駁了公子的麵子,瞬間、立刻、馬上從秦大公子和二公子眼前消失,連上山都免了。”


    男子眼睛不由一眯,沉默不語。


    蘭芽搖了搖頭,很無趣的一個“冰美人”,如果是卓蕭然在,一定會與自己鬥得刀光劍影,互有勝負。


    幾人到達半山之時,己經是未時,下午兩點多鍾的樣子。


    蘭芽打開洄流塘的房門,見屋內靜默一片,心中不由一緊,又向四周觀望,在見到冰麵上的一個人影時,不由得扯出一個微笑來。


    一個身影正靜靜的站在塘子中央,手裏拎著一根細細的繩子,探入到一個冰窟隆之中,任寒風如何的吹蕩,男子若被冰霜凍結,紋絲不動。


    繩結動蕩,男子欣喜的一挑繩子,一根食指長的鮮活的小魚兒被甩到了冰麵上。


    男子一個飛撲,將魚兒抓在手裏,小心謹慎的樣子,就像是抓到了一個無價之寶。


    秦炎尷尬的對弟弟秦焱輕咳了一聲,抱著魚兒的男子似沒頭蒼蠅似的往屋內跑,鞋子也跑丟了一隻。


    待見到是秦尚和蘭芽二人之時,才停下的腳步,拍著胸脯道:“我還以為是髭狗呢,嚇死我了。”


    原本嬌嬈花美男的秦二公子,如今一臉的灰塵風霜,頭發若乞丐般糾結鬆散著,上麵還掛著無數的草刺,身上的綢緞衣裳皺皺巴巴,衣擺處被撕得隻剩半截,估計是做了吊魚繩子。


    這樣一個醃臢的男子,正用一雙無辜的眼睛盯著蘭芽看,一絲淚光忽閃欲滴。


    蘭芽尷尬的撓了撓頭,正要向秦焱道歉,秦焱卻歡喜的奔到蘭芽麵前,欣喜道:“芽芽,你怎麽變成‘豬頭’了?遇到危險了是嗎?沒事就好,我就說我會等你接我迴家的。”


    蘭芽撫了撫額,什麽時候二人的關係這麽親密了?芽芽?我是牙疼才對。


    男子卻自顧自的說道:“我說你一定會來接我們迴家的,劉清石和付良衡偏不信,我一定領著你去見他們,讓他們知道你是一個講誠信之人......”


    聽著男子的喋喋不休,那句“會來接我們迴家”若點在了蘭芽的心中最柔軟之處。


    就在幾天前,自己也曾信誓旦旦的答應過亦灼,定要帶他迴家,結果,自己失言了,將他永遠的留在了那個冰冷異鄉。


    眼中似蒙上了一層霧般,走上前去,緊緊的、緊緊的將秦焱抱在懷裏,語無侖次道:“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我來接你迴家。”


    小廝欲上前阻止,秦大公子搖了搖頭,任由蘭芽黑漆漆的小腦袋插在男子的懷中,一聳一聳的哭泣著。


    過了半晌,秦二公子才紅著臉道:“芽芽,你別哭了,別哭,我沒事兒,就是肚子餓得厲害。”


    仿佛應和他的這句話般,秦焱的肚子咕咕叫了兩聲,如同山穀裏的迴響。


    蘭芽笑著將屋內的老虎皮拿了出來,墊在一處石台上,讓秦焱坐了下來,笑道:“你打的魚都不夠塞牙縫的,看我的,保你吃上一頓難得的全魚宴。”


    用青石將冰窟隆開得更大一些,將一隻網子扔到了冰洞中,又將懷裏一塊饅頭揉碎了放在水中。


    不一會兒,水花泛飛,蘭芽飛快的扯動網子,無數條小魚從網眼處飛快的漏了下去,重新遊迴水裏。


    急得秦炎想要伸手去接,蘭芽扯住了他的衣襟,任由小魚漏掉,最後隻餘四五條四五斤的大魚,張著嘴喘氣。


    稱著還未結凍,蘭芽拿起殺豬刀,刀影翻飛,待處理好魚兒之時,魚兒的身子已經凍成了一個冰砣。


    生起火堆,拿出房中的炊具和調料,做了兩條重慶辣魚,又用火烤了兩條。


    不一會兒,魚香四溢,蘭芽將懷中剩下的一個饅頭撕碎了放在辣魚鍋中。


    轉臉對秦炎道:“你如果帶剩下幹糧可以放在鍋中借味兒。”


    秦二公子委屈的撅著嘴道:“芽芽,我的三個饅頭都用來釣魚了。”


    蘭芽眼起先前釣魚的樣子,不由好笑道:“這幾天就靠吃魚度日?你快成了小貓了!”


    秦焱笑若燦花的笑了,隨即臉色一紅,訥訥道:“芽芽,我,我隻釣到過一條魚,就是剛才那條,還沒吃到肚子裏,我,已經三天沒吃東西了。”


    蘭芽苦笑的一捂臉,實在想不通,是什麽樣的自信,讓一個大男人用三個饅頭換一條指甲長的小魚兒?


    蘭芽不由好奇道:“魚鉤你是從哪裏得來的?”


    秦焱莫名其妙道:“什麽是魚鉤?我用繩子拴了饅頭屑,然後它就被我釣上來了。”


    蘭芽無比同情的看著那條被孤伶伶的扔在冰麵的冰小魚,心中糾結著一個問題,就是秦焱和這條魚,到底是誰更笨一些。


    魚已經好了,蘭芽用樹枝削了兩根筷子,急不可奈的夾起了一塊魚肉,嘶嘶哈哈的吃在嘴裏,腮幫蠕動,還可愛的嗬著熱氣。


    秦二公子吃了一口,兩眼放光,下頜重重的點了兩下道:“果然好吃。劉清石那小子老提起你,原來是看上你們家的做飯手藝了。”


    看著兩人你來我往的吃著魚,被忽視良久的秦大公子忍不住重重的咳了一聲,秦焱這才像想起他似的看了一眼,冷然道:“大哥,我知道你的心思,我不跟你迴去。”


    秦大公子深深歎了一口氣,讓小廝拿出一袋上好的金餞蜜糕,拿出一隻桔紅色的帕子,輕輕的包了四塊,讓小廝遞給秦焱。


    秦焱看了帕子又看了蜜糕,歡喜道:“金餞蜜糕,我最愛吃了!芽芽,你快嚐嚐。”


    歡喜的將一隻遞到蘭芽的唇邊,蘭芽手裏正夾著一條魚肉,索性就著秦炎的手,咬了一口,嚐了起來。


    秦大公子秦炎不由一瞬間的失神,這樣溫馨的場景,似乎已經離絕自己好多年,自己雖然喜歡弟弟,卻從來沒有這樣親近過。


    不由得拿出一隻淺藍色的帕子來,輕輕擦拭著手指上的糕點碎屑。


    秦焱見哥哥如此,臉上閃現一絲陰鬱。


    蘭芽不明所以道:“你怎麽了,心情不好?”


    秦焱搖了搖頭苦笑道:“心情不好的不是我,是他。”


    眼睛看向秦大公子的方向,低語道:“我父親的脾氣不好,喜怒無常。母親每天過得小心翼翼,怕我和哥哥惹父親不高興,便製了七色手帕,用不同的帕子來提醒我和哥哥父親的心情怎麽樣,以免說錯話,惹了父親不高興。”


    秦焱似沉浸在悲苦的迴憶當中,喃喃道:“粉色的帕子,是心情最好;桔紅的帕子是欣喜;白色的帕子是無波無瀾;淺藍色的帕子是憂傷;深藍色的帕子是悲哀;黑色的帕子是憤怒;還有一條大紅的帕子,是絕望。”


    原來還是心情晴雨表。


    蘭芽不由得看向身後不遠處的男子,此時的男子,正用淡藍色的帕子包了糕點來吃,此時的他,應該是憂傷的吧。


    秦焱眼中閃了一絲淚光道:“十五年前,母親惹怒了父親,父親不分青紅皂白就將母親扔進了蛇池。我惱怒杵逆了父親,父親要將我一並處死,大哥跪求了七天七夜,不眠不食,答應永不奪家族權勢,奔赴戰場。父親這才免了我死罪,兄長怕我受族人迫害,便將我扔在這遠離家鄉之地。”


    蘭芽喉嚨似乎被香糯的糕點一堵,咽不下,吐不出。


    一直以為自己的生活身不由矣、處處受製,沒想到還有人比她活得還要壓抑痛苦,在父親的淫威下小心苟活著。


    秦焱慘淡笑道:“奔赴戰場那一年,哥哥剛滿十二歲。也從那一年開始,我的名字喚做秦焱(音同豔),哥哥的名字叫秦炎,哥哥說,我們要時刻記得自己生活在炙火烤灼之中,不能有任何的鬆懈。所以,他是兩個火,我是三個火,諧音字卻不同。”


    母親被父親殘忍處死,弟弟遠離家鄉,自己奔赴戰場,蘭芽覺得心很疼,甚至能清晰的聽到一個十二歲少年,在夜半獨自哽咽哭泣的聲音。


    蘭芽默默的扯下一片大樹葉,將一條辣魚裝在葉子裏,走到男子身前,遞到男子眼著道:“‘二火’公子,吃魚吧。”


    男子皺了皺眉,看了看蘭芽,顯然很不滿意蘭芽為了區別“焱”、“炎”二人,而給他取的新稱謂——“二火”;


    男子又低頭看了看魚兒上麵紅紅碎碎的辣椒,一臉嫌棄道:“不吃。”


    蘭芽手掌不自覺的一個傾斜,辣魚的汁液淌在了男子糕點和帕子上,留下了一抹紅漬。


    男子惱色的看著蘭芽道:“你做什麽?”


    蘭芽聳聳肩道:“不好意思,魚是‘三火’讓我送的,你要怪隻能怪他,要還也要還他。”


    叫完二人的名字,蘭芽先是一怔,隨即心裏卻是要爆笑了,原來,兩位不是什麽“火”公子,而是“二貨”和“三貨”,與二人妖嬈的氣質實在不符啊。


    被叫做“三貨”的秦焱叫囂著要反駁,被蘭芽狠狠剜了一眼,乖乖吃著魚,背起了這個大黑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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