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軒抬眼看了蕭然一眼,裏麵滿溢著喜色,與繆柱那個老頭子想了好些時日的反駁之語,終於在於蘭芽不似歪理勝似歪理的話語下,有了突破口,將對方以殺戳打擊卓府消彌於無形。


    破敗的偏殿正中,聳立著一座麵色醜陃的和尚石像,明軒對蘭芽解釋道,這是普休菩薩,臉上的醜陋為刀劍所傷,意為警示世人“止戰和平”之意。


    虎躍寺遷移成為普仁寺後,幾大殿並沒有設置普休菩薩殿堂。


    蘭芽靜默了一刻,隻怕是皇帝故意為之吧,江山一統,難免刀劍相交,哀鴻遍野,隻有強者才能逐鹿中原、一統天下,皇帝定是懷有平定四海之野心。


    屋子中央,點起了一堆篝火,上麵架著狐狸肉,蘭芽帶了辣椒末和鹽末,口味還不錯。


    眾人圍著火堆,百無聊賴,陣陣寒風,吹得殘門叮當做響。


    殿內普休和尚的臉石像,在火光下忽明忽暗,影影綽綽,令人毛骨悚然。


    看著對麵王安康臉上忽明忽暗的臉色,蘭芽不由想起他在鎮上宅子時,被自己嚇壞的模樣,惡趣味突起,輕輕咳了一聲道:“長夜漫漫,我給大家講個故事吧。話說,有個驍騎營的將軍,在一次行軍打仗中,救下了一個似仙子般的美人,美人眉眼如畫,皮膚白晰……入夜,將軍拈開窗子,偷窺美人,隻見一青麵獠牙的怪物正在桌前畫畫,畫紙卻不是尋常的宣紙,而是一塊人皮,用彩筆描繪,匯罷重新披於身上,轉眼,怪物變成美人,眉眼如畫,皮膚白晰……”


    眾人摒氣凝神,蘭芽突然將臉湊到火光前,對著王安康叫道:“我的皮畫得好看嗎?”


    嚇得王安康一下子跳將開來,臉色鐵青,嗔責的看著蘭芽。


    蘭芽忙掩於蕭然背後,舉雙手道歉道:“對不起,我不該講這麽嚇人的故事,我換一個,換一個,我講《人肉叉燒包》和《鬼吹燈》……”


    最後聽得蘭朵快哭出來了,蘭芽這才罷休道:“就這樣把你們嚇到了,如果讓你們看到影音效果不得嚇死?”


    成三郎則笑道:“要不然,還是我給您講一個真實的齊國人的事吧,幾年前,來了一個齊國人,他會各種邪術,會將腦袋割斷……”


    隻見成三郎從腰間掏出一把獵刀,直接照著自己的腦袋割下去,蘭芽嚇得一閉眼,再睜眼時,隻見成三郎的脖子哢嚓一聲,一下子扭到了身後,蘭朵直接昏了過去。


    蘭芽嚇得向後緊縮身子,一個臂膀有力的將蘭芽攬進懷中,蘭芽小小的腦袋縮在其中不敢轉出來。


    卓蕭然輕拍著蘭芽的後背,臉色陰沉道:“嚇唬小女孩兒幹什麽,不過是簡單的柔骨術而矣。”


    成三郎看著被攬在少年懷裏的小黑腦袋,臉上一絲不忿一閃而過,憤恨的走到一角,合衣而臥了。


    蘭芽拍了拍胸口,見明軒已經將蘭朵救起,這才歎道:“這叫自作孽,不可活,是我不考慮大家的感受,嚇唬大家,我隻是覺得無聊而矣……”


    王安康重新坐了下來,一臉睦色道:“這迴我有心理準備了,你接著講吧。”


    蘭芽搖搖頭道:“你不適合當聽眾,下次還是講給卓蕭然吧,他不害怕,還不嚇唬我。”


    少年聞言嘴角奇異的一撇。


    王安康頓時覺得,這個笑容晃花了自己的眼,莫非,卓蕭然也存了那樣的心思?可是,他不是已經有了蕭玉了嗎?


    入夜,幾個男人輪流當值。


    卓蕭然一臉深思的看著披在蘭芽身上的黑熊皮,越看越是紮眼。


    天氣寒冷,人都有趨熱的本能,蘭芽一點一點的將身子挪近火堆,一個翻身,熊皮的一角眼看著就要挨近火堆,少年伸手想要將其挪開,卻在觸及到黑熊皮的時候,手又縮了迴來。


    眼神躲閃的看向別處,將兩大塊木柴再度放在火堆裏,讓火勢再度旺了旺,自言自語道:“天色陰冷,柴禾應該加得旺些。”


    不一會兒,火光旺起,一股焦胡之氣彌漫在鼻翼,少年的嘴角再次上揚,卻不急不徐的慢慢起身,在熊皮逐漸燒旺,向上漫延,快燒到蘭芽之時,才照著蘭芽的手臂拍了一下,叫道:“丫頭,你大氅著火了!快閃開!!”


    少年利落的掀開大氅,毫不留情的向旁邊一甩,不偏不倚的扔進了火堆……


    當王安康將大氅從火堆裏救出來之時,大氅上燒焦的洞口,比王安康的臉還要大……


    卓蕭然一臉愧疚的將自己的紫貂大氅遞給蘭芽道:“對不起,害你燒了大氅,你先用我的,迴去後我賠給你一件……”


    蘭芽怔然,隨即將紫貂大氅在身上攏了攏,欣喜的如同偷吃了蜂蜜的熊二;


    蕭然嘴角上揚,心裏欣喜的如同偷砍了樹的光頭強。


    雷霆則無語的看著傲嬌且神經的主人,默默的搖了搖頭,準備偎依著自己的母狼,卻被卓蕭然一把扯了迴去,懷抱著取暖了。


    第二日,見收獲頗豐,本來要在山上住上三日的蘭芽,決定即刻起程迴家。


    看著蕭然一臉詳和的態度,蘭芽眼珠一轉笑道:“卓少爺,我有個投資項目,穩賺不賠的,參股不?”


    卓蕭然一臉愕然的看著蘭芽道:“如果我沒理解錯,你是在向我借銀子嗎?”


    蘭芽一臉不屑道:“這可是和借銀子兩碼事,是你幫我在先,我才拉著你一起賺錢,年後立馬迴本返利。”


    卓蕭然一臉算計道:“賺誰的銀子?”


    蘭芽向王安康努努嘴道:“王家的銀子。”


    蕭然眼珠一轉,笑道:“我有個辦法,能將王安世氣個半死。”


    蘭芽扁了扁嘴道:“你不會是想把王安康也拉進來,明目張膽賺王家的銀子吧?王安世會不會像殷如泰一樣跟我結仇?知道這個主意是你出的,他會不會和你絕交?”


    “你怕嗎?”蕭然挑釁的看著蘭芽。


    這才是十二歲少年應該有的樣子,蘭芽狡黠的眨眨眼,笑道:“有你撐腰,我怕啥?”


    二人一臉狡詐的走到王安康身前,蘭芽笑道:“安康少爺,我和卓蕭然有個賺錢的生意,想一起做不?”


    王安康受寵若驚道:“這麽熟悉了,還叫什麽少爺?你管蕭然可從來沒叫過卓少爺或小王爺!同樣,叫我王大哥和安康大哥吧。說吧,需要多少銀子,我私房不夠的話,可以到日月樓去領些。”


    蘭芽登時咳了兩聲,故做鎮定道:“咱們三個,每人投入五百兩,一至兩個月後有五成以上的提成銀子。”


    王安康笑道:“五百兩不算多,我的身上的盤纏就夠了,明天我就給你送去。”


    蘭芽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這古代的人錢這麽好用嗎?


    卓蕭然本來要伸入懷中拿銀票的手又縮了迴來,說是第二日也去於家送錢。


    一臉興奮的蘭芽準備大張旗鼓的賺王安世的銀子了。


    隔了幾日,張氏不負蘭芽厚望,從周友才手裏又卡出了二十兩的青磚房子錢,蘭芽這才“勉為其難”的露麵,收購了周友才手裏近六十萬斤的土豆,滿滿密密的地上地下兩層庫房,總花費一千五百兩銀子,於方軍跟著跑前跑後,蘭芽又給了他二十兩銀子。


    待王安世自南川返迴,準備囤積土豆時,百姓手裏的土豆已經所剩無幾,價格達到四文錢仍收效甚微。


    ......


    日月樓內,一桌子的美味佳肴,卻撫平不了王安世內心的創傷。


    蘭芽樂嗬嗬的將王安世按自己要求開得的三張等額銀票,明晃晃的一張遞給了王安康,一張遞給了卓蕭然。


    看著受傷的王安世,大言不慚道:“此次囤積土豆分外成功,僅不到一月時間,便淨掙了千兩銀子,每人淨賺三百多兩,同喜同喜,也以水酒謝謝大金主。”


    王安康臉色一紅,瞟一眼麵色不正的弟弟,將頭幾乎插在了飯碗裏,大氣也不敢出。


    卓蕭然則得瑟的抖了抖手裏的銀票,嘖嘖歎道:“都說奸商奸商,來錢比王孫貴胄還要容易。”


    王安世撫了撫胸口,平撫了一口濁氣,轉而心平氣和道:“我不像殷如泰,為一隻野雞樹立一個仇敵,我,以和為貴。”


    蘭芽笑著一挑大指道:“果然是成大事的人,安世少爺,前途無量,看好你。”


    王安世看著狡黠的蘭芽,又看了一眼一臉窘迫的王安康,眼珠一轉笑道:“蘭芽姑娘,我大哥還要在鎮上住一個月,住在王家或鎮上官驛,每天被那些個諂媚的官員們煩擾。我記得於家在山腰處有所房子,不知可否借給我大哥暫住?”


    蘭芽渾不在意的點頭道:“空著也是空著,要住就隨便住。”


    蘭芽俏皮的一眨眼睛,從身上掏出一把大鑰匙,難得大方的扔到了桌上。


    隨後好笑的看著王安康道:“安康少爺,我隻怕你住不慣陋室簡居。”


    王安康驚詫的看著王安世,王安世接著說道:“蘭芽姑娘,人情歸人情,生意歸生意,你白讓我兄長住宅子我感激不盡,但王某也有個不情之情,就是兄長的日常起居還要蘭芽姑娘安排則個。”


    蘭芽頓時小臉一塌道:“你是說,我不僅要免費讓安康少爺住房子,還要免費當一個月的丫鬟?”


    王安世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鄭重其事道:“可以付費的。”搖了搖手裏的一張五十兩的銀票。


    蘭芽登時眼睛放了光,諂笑著搶過銀票道:“知我者,安世公子也,成交。”


    蕭然微不可查的皺了下眉頭,張嘴欲說些什麽,卻見王氏兄弟一臉審視的看著自己,隨即噤了聲。


    幾人走後,王安康一臉不解的看向王安世道:“二弟,我明明住在自家府上,有小廝和丫鬟侍候著,為何騙於姑娘住在驛館?又為何安排我住在山腰,還要被於家人照顧?”


    王安世看著榆木疙瘩似的兄長道:“大哥,於蘭芽天生就是做生意的人,一唿一吸間就能嗅到銀子的味道。將來,我不能擔當王家家主、主掌王家生意之時,可以放心將生意交給她。而王家拴住她的唯一方法就是,成為你的夫人、我的嫂子,最主要的是,你對她,好像也不反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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