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府。


    老郎中正在偏房裏獨自磨藥,默默落淚。


    老郎中的得意弟子邢川,死了。


    沈敬江推門而入,一屁股坐在藥台上,癡笑道:“老家夥,躲起來偷偷流眼淚。”


    老郎中不理會,嘴裏反複念叨邢川的名字,落淚無聲。


    沈敬江道:“你覺得徐舟那小子怎麽樣?”


    老郎中抬頭道:“尚可。”


    尚可是啥意思?你們讀書人能不能不拐彎說話?


    “徐舟雖然昏迷,可一身殺氣還是不斷溢出。可見他心中殺氣之濃鬱。雖是齊鳴暗中指定的下一任棠葉州刑官,可這小子殺氣太重,身板太薄。恐怕不得善終。”


    沈敬江思索間,目光落在老郎中手裏的藥罐子上,打趣道:“喲喲喲,這不是你珍藏的豐靈花?真舍得給徐舟用?”


    老郎中將搗碎的豐靈花倒進碗裏,發出一縷縷微弱紅光。


    “畢竟他是為救邢川才受傷,我拿出幾朵豐靈花有什麽?”


    沈敬江搖頭晃腦道:“那小子要是得了你的青睞,才是真得了大機緣。畢竟前任棠葉州聖人,瘦死的駱駝比馬大。”


    老郎中冷哼一聲,岔開話題。


    “被你拒之門外的,可是大寧的皇子。我隱約感到那皇子身後跟著什麽髒東西,恐怕和學宮有關係。”


    沈敬江哈哈大笑,走出門外。“再好不過。狗皇帝的小雜種,死一百次都不夠。”


    老郎中歎了口氣,端著藥碗走向徐舟所在的廂房。


    若是老郎中把話點透,對於沈敬江來說便算不上機緣了。若是能搭救一次這位大寧的未來皇帝,沈家何須還是這番光景?


    老郎中果真算無遺策。


    此時在瀟湘郡的一處街上,沒什麽行人。自然沒有人發現那一地鮮血,和一把沾了血的辭鄉劍。


    黑袍劍修周崇,扛著荀常和黃粱飛抵千人鋒。


    已距瀟湘郡百裏開外。


    千人鋒宗主趙春亭早早等在了山峰最高處,恭迎周崇。


    “周供奉,裏麵請!”


    趙春亭指了指身後那位於千人鋒山巔之上的奢華府邸,貓下了腰。


    周崇一把將昏死的黃粱和荀常扔到一邊,悠哉走進府邸。


    府邸坐定,載歌載舞。


    趙春亭拱手道:“周供奉,如今得了聖人青睞,如日中天。有朝一日破境入聖,還望周供奉看在今日我千人峰傾力相助的份上,多多提攜。”


    “相助?你們千人峰幫我什麽了?”


    豆大汗珠從趙春亭額頭冒出,看著不怒自威的周崇,哆嗦道:“周供奉今日奉朝廷指令,捉拿皇子荀常,我千人峰可是出了力的。”


    周崇悠哉飲下一口酒,說道:“挾恩圖報,非君子所為。你千人峰本就是依附大寧的宗門,如今大寧皇帝病重,不日將龍禦歸天。你們就急著靠我搭上學宮,改換門庭?”


    “這...”


    周崇沒了吃喝的興致,滿臉不耐煩。


    隨即拿起本命飛劍,隨手朝著屋頂一劍斬去。


    府邸轟然倒塌,瓦礫四濺。


    趙春亭朝著天空望去,隻見天幕上裂開一道縫隙,偶有金光閃過。


    “這是我為大寧做的最後一件事,你趙春亭務必保證將荀常押解到京城,交給太子。”


    周崇說罷,順著天幕裂縫登天而去,千人峰上殘留的劍氣久久不能消散。


    趙春亭泄憤似的一手刀劈開桌麵,對著手下弟子大吼。“看他娘的什麽看,沒見過神仙?”


    一旁侍奉的眾弟子紛紛低頭不語。


    “我養著你們有什麽用?欺負欺負凡夫俗子倒是在行。好不容易收了個劍修胚子賈平,冷不丁的就死了,現在都沒有查清死因。一群廢物!”


    “宗主,和荀常一起的那個黃衣姑娘醒了,正在外麵吵嚷,還打傷了幾個弟子。”


    趙春亭怒從心起,一腳踢開來報告的弟子,“廢物!”


    等到趙春亭走出府邸,看到黃粱一拳一個千人鋒弟子,又用搶來的劍禦劍飛出,砍死數十個,瞬間青筋暴起,氣得後糟牙都要咬碎了。


    趙春亭唿出一口真氣,探出手掌猛然握緊。


    黃粱腳邊的石塊聽令懸停在空中,將黃粱團團圍住。


    趙春亭猛然握拳,數百塊大石猛然聚集,砸向黃粱。


    黃粱先前已經被周崇刺了一劍,胸口不停淌血,此刻黃粱連握劍的力氣都快沒有了。她隻能扯下一塊黃色布條,將手緊緊綁在劍柄之上,拚命揮劍。


    見到巨石飛來,黃粱身形飄渺。


    隻見得一個黃色身影在石塊中來迴閃動,劍氣激蕩。


    黃粱一個轉身落地,站在趙春亭麵前,身後石塊盡成粉末,隨著黃粱衣袖間的劍氣飄落在地上。


    趙春亭笑盈盈道:“靜海劍宗的弟子?沒想到如今還有傳人。我乃是千人鋒宗主趙春亭。”


    黃粱啐了一口血在趙春亭腳麵上,不屑道:“正好新仇舊賬一起算!”


    “哦?你們靜海劍宗滅門二十餘年了,你一個漏網之魚,怎麽還敢拋頭露麵,保護一個廢了前程的大寧皇子?”


    一路走來,黃粱一直留心荀常的所作所為,不知怎的,她心中總想著若是荀常有一天當了皇帝,大寧是不是會變的好一些。


    至於靜海劍宗在其他山上人眼中是什麽樣的,黃粱覺得還是荀常更重要一些。


    何況徐舟答應過荀常,要護送他迴京城。


    想到這。


    黃粱沒有說話,揮劍直接刺向趙春亭的胸口。


    趙春亭悠哉悠哉伸出手指,看準時機輕輕一彈,真氣在指尖爆發,竟直接將黃粱震飛出去!


    “懷鋒境劍修,但你受了重傷,趙某恐怕勝之不武啊。”


    趙春亭雖然嘴上這麽說,可手中也同時握緊拳頭朝著黃粱出拳。


    黃粱艱難翻身躲過,可還沒來得及起身,趙春亭一拳已經從空中砸下,一拳打斷了長劍。


    這時趙春亭突然收迴了拳上真氣,張開手掌甩了黃粱一個耳光。


    黃粱咬著牙,沒發出聲音。


    趙春亭癡笑道:“我若是以元嬰境修為打殺你,沒準會影響我的江湖名聲。”趙春亭說罷又以元嬰修為出拳,一拳打斷了黃粱剛剛抬起的胳膊。


    黃粱趁機飛起一腳,踢中趙春亭腹部,翻身站起身。


    趙春亭在空中一個飄然轉身,安穩落地。他拍了拍身上的塵土,笑道:“給她把劍。”


    一柄普通長劍被扔在了黃粱腳邊。


    “姑娘,最後問你一次。靜海劍宗當年倒在了我千人峰的拳下,服不服?”


    黃粱冷哼一聲,笑道:“沉舟崖的狗腿子,拾人牙慧的東西,怎麽如今想著要名聲了?”


    趙春亭一步踏出,一身滾燙拳意流向掌心,擺出一個從沒見過的拳架。笑道:“既然不服,就打到你服為止。趙某將修為壓在六境,和你打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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