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神府外的神木林中。


    徐舟五官扭曲,咬著牙不發出聲音。黃粱有些擔心,趕忙把徐舟扶起來。


    徐舟強忍霧海絕雲的反噬,顫顫巍巍地從懷中拿出邢川的那幅畫卷,輕輕拋給邢川,邢川心中不解,但仍是雙手接住了畫卷。


    徐舟沉聲道:“邢川,我的問題問完了。畫卷還你。至於那五十二枚刀玉錢,你自己留著買船票,到中神州去,做你該做的事情。”


    邢川呆呆望著徐舟,問道:“你們埋雲山,若是私放刑徒。可是重罪。”


    徐舟指了指天上的黑霧,笑道:“沒人看得到。”


    邢川罕見露出笑容,他已經記不得上次笑是什麽時候了。


    得知任平生暗中幫助沉舟崖的那天晚上,邢川。一夜白頭。


    邢川對著徐舟,深深作揖,口中沉吟道:“大丈夫,當如是也。”


    黃粱跑上前去,一把拉住了邢川,轉身對徐舟說道:“你放過他?想過後果嗎?”


    徐舟冷笑一聲,說道:“比起他承受的,不過是一粒蜉蝣比青天而已。”徐舟說罷,對著邢川還以抱拳禮,“我第一次下山,才走過幾個地方。所見所聞,皆如邢先生畫中一般。在延寧鎮,千人鋒和大寧邊軍勾結,戕害百姓。所以我信你,正所謂以一地見一州。”


    徐舟在這一刻也想明白了,齊鳴為何把這麽大的事情交給他去做。隻是辦得好不好,是否有披露,就顧不著去想了。


    霧海絕雲的反噬還在一點點蠶食著徐舟心中的劍氣,徐舟眼眶泛白,後仰倒去。


    邢川走近,一手放在徐舟的脈搏之上。


    “這是做什麽?”


    邢川沒有說話,黃粱也立在一旁,她沒有看到邢川有加害徐舟的動作,也想不出邢川有什麽理由這麽做。


    果然,隻是號脈。山上人號脈,常常以神識順著手腕進入對方氣府竅穴之中,


    邢川的神識走過徐舟身上的一座座氣府,最終在徐舟腹腔內的氣府中停步。這裏是山上人豢養金丹的氣府。


    徐舟的金丹果真不尋常。


    在那幽邃的氣府之內,未有一絲仙氣或靈氣繚繞,唯餘一片沉寂與壓抑。氣府的大門,猶如被鮮血浸染。


    邢川緩緩推開這扇沉重的血色大門,一股難以言喻的沉重感隨之撲麵而來。


    他的目光越過層層迷霧,定格於頭頂之上。


    那裏,一顆渾圓而赤紅的丹丸靜靜懸浮,散發著不祥的紅芒,與常規的金丹之境大相徑庭。


    忽然,紅丹表麵赫然開裂,猩紅色的殺氣顯化成一陣陣狂風掃蕩徐舟渾身所有氣府。


    邢川的身形在風中有些難以維持。


    “世人皆知,修行之路踏入第九境,名曰金丹境,乃是因為此境修士能在體內氣府中凝練出金丹,以此金丹反哺自身,令仙氣靈氣生生不息。然而,你這氣府之中,竟凝結出一顆如此詭異的紅丹……”


    邢川額頭滲出豆大汗珠。自言自語道:“埋雲山的劍修,人人如此?”


    忽然氣府中飄來聲音,“非也。此人是齊鳴培養了十幾年的,傳承人。在埋雲山長大,殺了不少刑徒,其中不乏十境以上的山巔修士。練就了一身純粹殺意。”


    邢川順著聲音來處望去,隻見一少年書生飄然落地,手中拿著一身斬了血的灰色短衫。


    邢川看到那少年書生便怒從心起,大吼道:“劉改!”


    劉改揮揮手,笑道:“邢主簿,好久不見了。”劉改說罷,玩味地看著另一隻手中的學宮官印,正是劉改以二百枚刀玉錢高價贖迴的,先前邢川賣給當鋪的官印。


    “哦,忘記了。邢川大人是前主簿,現在的學宮主簿,是在下。”


    邢川不知劉改為什麽能進到徐舟的氣府之中,直到劉改的身形漸漸清晰,邢川看到了劉改手中的灰杉。


    “沉舟尋劍之法?隻需一貼身物件便可做到...”


    劉改嗤笑道:“正是。”


    劉改話鋒一轉,“邢大人,徐舟用這種法子救你,你良心能安嗎?”


    “生死自負罷了。”


    邢川緩緩走進那顆紅丹,伸手觸碰,瞬間如遭雷擊,就像千萬把劍刺穿心口一般。


    邢川瞬間打消了修補紅丹的念頭,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劉改冷笑一聲,說道:“好一個生死自負。以我對你的了解,你的心境恐怕已經被徐舟砸出一個大坑了吧。”


    劉改說罷,長歎口氣,接著說:“在下不忍見到邢主簿欠了人家大人情,心懷大愧疚,以至心境受損。所以...”


    劉改沒有繼續說下去,反而握著邢川的學宮官印,看著紅丹麵色一冷。“徐舟,好一個埋雲山的劊子手啊。”


    砰!


    劉改竟然硬生生捏爆了邢川的官印!


    官印轟然爆開,整座氣府為之一震,霎時間氣浪翻湧,氣府大門轟然倒塌。


    懸浮於空中的紅丹,受官印爆炸引起的氣流牽引,開始躁動起來,仿佛有了自己的意誌。徐舟心中翻騰的殺意,如同猛獸破籠而出,


    在這片被血色籠罩的氣府裏,邢川與劉改矗立其間,他們的腳下,已然變成一片觸目驚心的血泊。


    劉改不緊不慢,笑道:“邢主簿,不必謝我。”劉改說罷,身形悄然消失在徐舟的氣府之中。


    此時神木林中,黃粱正抱著徐舟的腦袋搖晃,眼中轉出幾滴眼淚來。


    “徐舟...徐舟你怎麽樣?”


    徐舟身體猛然一掙,眼中閃過一縷殺氣紅光,轉眼間已經刺出一拳,直奔心神還在徐舟氣府之中的邢川而來。


    邢川也猛然睜開雙眼,召迴心神。


    隻是徐舟的一記刺拳已經轟殺到麵門,邢川結結實實挨了一拳,整個人倒栽出去,飛出數十丈開外。


    徐舟一掌拍地,騰空起身,絲毫不顧及一旁黃粱的安危。


    黃粱被徐舟這一掌的餘波震飛出幾步遠,正要迴身,心口一陣劇痛,好似全身氣府都被徐舟一掌拍碎,一個踉蹌摔倒在地。


    徐舟麵無表情,雙目通紅卻無神,黃粱懷中的辭鄉劍正隱約發出陣陣龍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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