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時代的謝幕,亦是緊隨著一代王權的新生。


    “少主。”


    墨家家主,墨淩天。


    東土上將,公孫殤。


    一個身著一襲黑衣,發絲的隨意,也隻是讓一縷金絲束於身後,低垂的麵龐,溫文爾雅。一個身穿金甲,頭戴紅穗金盔,腰間懸有一柄長劍,下顎垂有長須,眉宇之間湧動著一股的肅殺。


    二人站於層層的白簾外,弓腰垂首。


    “我母王將會火葬,不入王陵,我會把我母王的骨灰撒在東土的每一個角落。即使身死,若魂歸來,也能俯瞰著東土的每一塊土地,每一寸的山河。”


    雪如煙的麵色蒼白,她的雙眸亦是無神,那是一朵有些衰敗了的牡丹。一滴混濁淚,由鼻尖的落下,雪如煙站起的身體,頓時搖晃了幾分。


    隻是,安睡於柔軟床榻上的東土之王,五官的塌陷,肌膚暗黑,似枯木,死氣沉沉。


    “母王隻是睡去,不過要沉睡的很久很久。母王是鳳凰,將於烈火之中涅槃新生。”


    雪如煙紅腫了雙眸,她伸出雙手,掩好了床榻上有些淩亂的被角。淚幹了,再哭,已然無淚了。


    “母王,兒臣,退下了。”


    這一退,亦將會是永恆。雪如煙躬身,她的發絲淩亂的飄散,而後,那層層的白簾被撩開了一絲縫隙,不見東土之王,隻見雪如煙,白簾重新的閉合,雪如煙便就站立在了墨淩天,公孫殤的麵前。


    一個是溫文儒雅的中年男人,一個是虎背熊腰的上將軍,隻是一介女兒身的雪如煙,身高隻在他們的肩頭,而氣勢卻是淩駕於他們之上。


    人前,她不怒自威,自當母儀天下。


    人後,她滿肚的衷腸,又能向誰訴說。


    “少主,臣已經讓東土數萬兒郎嚴守王庭,即使有人來犯,也會插翅難逃。”


    公孫殤跪地,抱拳道。他隨是垂首,似是在俯視雪如煙,這便是最大的不敬。


    墨淩天,亦是如此。


    “少主,鋼鐵軍團已經滲透了王庭的每個角落,無人察覺,在恭送了先王之後,我墨家,和公孫殤上將軍,將會謹遵遺昭,在王家還未徹底霍亂東土之前,讓少主穩坐東土王位。”


    在沒有動用鋼鐵軍團之下,墨家被苗疆拖的是焦頭爛額,溫文爾雅的墨淩天,心裏也著實窩著一股火。


    如今的局麵已明了,在沒有得到雪如煙的命令之前,墨淩天卻是不敢妄動。


    “此事,再議吧!”


    東土的王權,那一襲的金黃鳳凰衣,再墨闕叔叔離開之後,雪如煙便就失去本該擁有的期許。猶記得,那一襲黑衣走前的迴眸一望,看向了自己,是那麽的決絕,是那麽的悲涼。


    “開始吧!”


    麵龐冷冽的雪如煙,沒了人情。她揮了揮手,十來位麵若死灰的宮女和太監們躬身,顫顫巍巍,小心翼翼的掀開了白簾,宮女們哭泣的聲音很小,卻還是傳進了三人的耳畔。


    白簾的合上,雪如煙三人也就踏出了宮殿。


    “啊!”


    一道昏黃的火光,落在了柔軟的床榻之上。太監們便伸出了雙指,插向了宮女們的雙眼,一聲聲的慘叫,宮女們跌坐在地,她們捂著眼眸,鮮血從指縫中流了出來,染紅了衣衫。


    染血的雙指,顫抖著,也就在那一聲聲的哀嚎之中,太監們便向了自己的雙眼。失了光明,他們在亂竄著,在地上亂爬著。


    火焰的高漲,如一隻火鳳凰,在它那無聲的高亢中,十位已經瞎眼的太監,宮女們被熊熊燃燒的火焰吞噬了。


    “生前本就愛美的母王,死後的母王又豈會讓你們看見。見過了,便就瞎眼吧,去另一個世界在我母王身旁盡忠職守吧。”


    火焰在燃燒,火焰在翻騰,亦是在無聲的咆哮。雪如煙和群臣遠離了宮殿,這是母王生前的休憩之地,如今也隨母王而去吧。


    滾滾的濃煙衝天,空氣中也彌漫著一股焦糊的味道。


    “恭送吾王!”


    “恭送吾王!”


    宮殿在燃燒,雪如煙帶領群臣跪拜,這是最後一送,亦是最後一別。


    “恭送吾王!”


    此時的東土各地,皆是能看見王庭上空的濃煙滾滾。各大城池,各大村鎮,武人下馬,文人落轎,士兵解甲,朝拜於東土王庭的方向。


    他們也在送離別。


    一曲哀樂響徹於中洲的上空,懵懂無知的孩童停止了哭泣。


    這一曲,道不盡的是愁鎖。


    這一曲,說不出的是悲涼。


    也是這一曲,傾訴了舉國上下的別離。


    東土之王,是女兒身,五分了天下,雄霸了一方,如今她的薨落,卻是留下了一筆濃厚的色彩。


    我等,恭送吾王!


    鳳羽城。


    王家的門楣高高懸掛,漆紅的木門緊閉,府門前,無一人的蹤跡。


    王家的正殿之中,一襲灰衣的天龍世尊,端坐於兩排的木椅之上,手握茶杯,口中品茶,神色淡定的從容。


    白衣的王浩端坐於另一排,杯中的茶早已涼了,他未喝一口,隻是他眉宇之間烏雲密布,雙眸是不是的望向了坐在主位的那襲黃衫。


    “浩兒,你始終比之不上語嫣那丫頭。語嫣的才華橫溢,卻是讓你們心生妒忌,讓我王家落得如今的境地。這也怪我,你父母被仇家所殺,我也太過於溺愛你們了。”


    坐於主位的黃衫老者,看向王浩的雙眸,難免不會有所失望。如今的王家,死的死,走的走,卻是唯獨就隻剩下了王浩一人,不是那可造之材,黃衫老者即使再失望,也是難以起那殺心。


    “爺爺教訓的是,孫兒知錯了。”


    王浩埋低了頭,他的雙手緊握的有些發白,他的雙眸也是盡顯一抹的怨恨。我雖是貴為王家的少主,卻始終未能入你的眼眸。


    “天龍,你尋我二弟無果,雲不凡那老家夥又現身於中洲,江湖傳言雲不凡曾受過逍遙子的恩惠,隻是雲不凡此人亦正亦邪,懶散慣了,我始終未能琢磨透。隻是我二弟如今在梧桐山莊,顯然是效忠了中洲的王權,我王家的萬劍歸宗,也就隻能存於王家之人,他既然如此的決絕,也不要怪我這個做大哥的心狠手辣了。”


    黃衫老者的雙眸開瞌間,有精光在閃爍。


    “家主,王路貴已經練成萬劍歸宗,若是我一人,很難將他殺死。此事,怕是的從長計議了。”


    天龍世尊淺泯了一口茶,便把茶杯放在在一旁的木桌之上,沉聲道。


    “不錯,是要從長計議,不過議的不是王路貴一事。如今東土之王死了,東土的局麵卻是墨家,公孫殤死死的穩住,讓我隻能龜縮在鳳羽城內,好無作為。這東土的王權我可是覬覦了很久了啊!倒是有些可以了雪卿後,江山,美人,這二者還是不可兼得。”


    黃衫老者的嘴裏發出了一聲歎息。


    王權之下,便就是美色,物競天擇,也就隻有雪卿後能入黃衫老者的眼眸。


    古有周幽王點燃烽火,戲盡了諸侯,隻為博得美人一笑,可傾城,可傾國,這之中也並無道理。


    “不知家主所言何意?”


    天龍世尊皺眉道。


    “十萬大山的苗疆,雖是非我族類,他們卻是早就想出來看一看這個美如畫卷的天下了。苗王和我私交頗深,我會叫苗王前去劫殺王路貴,隻是不知剛練成的萬劍歸宗,他又能釋放出多大的威力?”


    黃衫老者的嘴角邊噙著笑意,他的手指波動著,正輕輕的敲打著木桌。


    “東土之王死了,我們也收迴所有的動作,我就遂了他們的願,讓雪如煙這個小丫頭坐穩東土的王位。”


    黃衫老者笑著說道。“浩兒,你明天便隨我一同前往東土王庭,東土之王死了,我若是不現身,這著實也有些說不過去了。”


    “是,爺爺。”


    王浩似木偶一般,有些機械的迴道。


    “家主,東土王庭戒備森嚴,若是雪如煙出手,家主怕是很難從東土王庭內出來。”


    天龍世尊沉聲道。王家的所作所為,他看在眼裏,而雪如煙亦不是笨蛋,又豈有看不出來的道理。


    “天龍,若是雪如煙如你一般,這東土的王權我便唾手可得了。不說現在的雪如煙,即使是穩坐王位的雪如煙要想動我,也得好生的掂量一番。”


    黃衫老者大笑,也就是此言,道出了他的鎮定自若,道出了王家在東土的地位。


    那是一座擎天大嶽,想要撼動,又豈是那麽的容易。


    “既然家主心意已決,我也就不再勸阻了。”


    天龍世尊的話語一落,便就拿起了茶杯,不再言語了。隻是杯中的茶水已涼,天龍世尊卻還是入了喉,苦澀十分。


    “天龍,我知道你心存怨恨,你的妹妹嫁於我王家,而我這個做長輩的,卻是沒能好好的保護於她。我雖然手刃了仇人,卻難解你心頭之恨,東土,苗疆,將會是我給你的一個交代。”


    黃衫老者凝眸而望,他的話語也不由得冷冽了,那是一段過往,是他心裏不能觸碰的傷疤,不過隻是為了他的野心罷了。


    葬送了親子,葬送了兒媳,也就隻是為了代表王權的那一襲金黃蟒袍。


    有人說,權利是什麽?權利是萬惡之源,是萬惡之本,迷惑了人心,霍亂了天下!


    隻是,高處的不勝寒,高處的美景,才能一覽眾山小,天下以我獨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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