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漫長的隧道中,沒有時間,沒有空間,隻有安靜的兩個人。


    妮絲蒂娜的肉體在逐漸地消亡,化為一縷縷的灰燼。


    巨大的能量並沒有爆炸,而是和這一切融為了一體。


    史帕克看著她香消玉殞,想說說不出話,想動卻又動不了,就連思維都停滯了。


    最終,孤零零的,隻剩下她一個人穿梭在隧道中,漸漸地失去了意識。


    【醒來吧】


    【醒來吧】


    【醒來吧】


    蘇醒的她,迷茫地看著眼前的這一切。她無法形容自己看到的是什麽:“你們是誰?這是哪裏?”


    【我們是神】


    【這是神域】


    【你在神域】


    就像一個二維生物看三維生物一般不可思議,她所看到的,是一個不斷變換著形態的奇怪生物。


    很快,她明白了,奇怪的不是生物,而是維度,她現在所處在一個更高維度的空間內。


    而這高維生物,有著三個麵具,三張臉,代表著過去,現在,未來,似乎能洞察一切一般,她似乎有點明白,自己發生了什麽:“你們要做什麽?”


    【審判】


    【審判】


    【審判】


    “我?我做錯了什麽?”


    【並非是你】


    【而是她】


    【墮落的靈魂】


    空中出現了一個精靈的影子,平躺著漂浮在空中,時隱時現,如靈魂一般。


    【現在讀取】


    【過去讀取】


    【記憶讀取】


    一道光射在她身上,雖然不強烈,卻直接從另一個維度照入了她的靈魂深處。


    “啊!!!”史帕克感覺到有什麽東西在觸動著她的靈魂,探尋著她的記憶。


    她和妮絲蒂娜的點點滴滴,這些記憶的碎片,都從眼前快速掠過。


    待光芒消失後,她氣喘籲籲的跪倒了下來,無數的記憶一下子湧現出來,被放在麵前任人翻閱。


    這種從所未有的感覺,讓自己仿佛被掏空了一般。


    這個號稱為神明的高維生物,似乎喃喃低語著,幾個麵具不斷地爭論著什麽,最終得出了一個結論


    【有罪】


    【有罪】


    【有罪】


    什麽?!這就有罪了?!


    “憑什麽!”


    【記憶顯示】


    【罪大惡極】


    【有罪合理】


    “慢著!我反對!”史帕克怒吼道:“你們幾個,憑什麽單方麵就給她定罪了!她連辯護的權利都沒有嗎?”


    這幾個麵具又開始互相爭論著,這次似乎歧異比較大,爭論了很久,最終得出了一致的結果。


    【辯護權利】


    【合法合理】


    【審判開始】


    突然間,周圍的空間急劇地變化著,許多空間被收縮了進去,一些空間被折疊了出來,牆壁等物件,從空間中伸出,逐漸變換成了她記憶中,那熟悉的法庭模樣。


    看來是這些所謂的神,讀取了她的記憶,為了讓她心服口服,所安排的。


    法庭上,三個人形的法官,戴著三個不同的麵具,坐在上麵。而妮絲蒂娜,則在被告席,一聲不響,眼神空洞。


    “現在,魔王的女兒,即妮絲蒂娜公主是否有罪一案,正式開始審理。”


    其中一個法官展示了所有的證據:


    “以上是其罪孽的所有證據,辯護人你有什麽異議不?”


    史帕克在這虛擬空間翻看著過往的那些記憶,一些是她所知道,妮絲蒂娜在特區的所作所為。


    而更多的是她所沒見過的,她在異世界的所作所為。


    她和她的父親為了活下去,拋棄了尊嚴。為了報複族人,做了無數殘忍的事情。為了得到強大的力量,出賣了許多朋友。


    麵具法官見她閱覽完畢,便說道:“合議庭認為證據充足!”


    “但是!她是被人坑害的!她是被人誘導的啊!她也是受害者!”史帕克知道她確實是傷害了許多無辜的生命,但是還是得反駁:“要追究起來,那一切都是邪神幹的!”


    “反對無效,她可以選擇。”冷冰冰的法官,在上麵判斷著:“這世界上,也有許多人,他們同樣處在絕境,背靠著絕望。但他們沒有屈服,他們意誌如鐵,他們視死如歸。”


    史帕克拍了下桌子:“你們說得容易!那麽,當她被親朋好友背叛時,你們這些神又在哪裏呢?你們又做了些什麽呢?你們現在不就是在放馬後炮嘛!!”


    “反對無效!”


    史帕克想了想,這時候更好的辦法,並不是無罪辯護,而是往罪輕的方向去靠攏:“我們法律講究責權一致性!你們作為神,你們有權利審判她的罪孽,那請問你們有沒有相應的責任?你們有沒有保護世界的責任呢?為什麽你們可以任由邪神在那個世界為非作歹?你們是不是也該承擔一部分責任!”


    三個麵具一下子安靜了,似乎她說得有點道理,但很快,他們得出了結論:“她的罪孽由她犯下,她應當承擔自己所作所為的後果。女神美佳沒有及時製止邪神,那是女神美佳的責任,該女神之後應當受到處罰。”


    史帕克心裏暗暗叫苦,這群混蛋,把這個大鍋甩給了美佳。


    一個麵具法官說完,另一個立馬說道:“如無法提交新的證據,就判決有罪。”


    “慢著!我反對!”史帕克打斷了他:“她有立功啊!她最後在神木那裏,犧牲了自己,起碼拯救了幾十萬人,甚至是上百億的人啊。這屬於重大立功!!功過不能相抵嗎?”


    正中的麵具法官繼續冷冰冰地說:“功是功,過是過。有罪依舊是有罪。”


    “你們作為神明,難道不該鼓勵別人嗎?!這樣傳出去,以後誰還會幡然悔悟?誰還會迴頭是岸??”


    三個麵具似乎覺得她說的有道理,交頭接耳地商議了起來,不一會得出了結論:“她有罪,但她的靈魂將免受墮入地獄之苦,其不得入輪迴,須流放荒蕪之地。”


    “那我呢!!!我有沒有功勞?或者功績之類?能不能把我的計算在她頭上,我算半個家屬吧!”史帕克哭喊著:“求求你們把她活過來吧!!!”


    “不可能。”


    “不可能。”


    “不可能。”


    三個麵具一致否定道:“神域的法典中沒有這麽規定過。”


    “神域的法典?”史帕克似乎聽到了什麽熟悉的東西:“我不信!你們給我看!”


    三個麵具召喚出了一本浮現在空中的書。雖說是書,但其中的知識並非以紙張及文字的形式存在,書中的內容隨著她的思維,她的視角不斷變換著。


    史帕克打開了這本書,這些知識,如同洪水一般湧入了她的大腦,她飛快地瀏覽著這些神域的法律,她尋找著,可以讓她起死迴生的那一個法條。


    但是,翻遍了所有的規章製度,都沒有任何一條,是可以讓妮絲蒂娜無罪的條款。


    沒有!!


    沒有……


    她歎了一口氣,合上了書,自己是真的已經盡力了,是真的無法再繼續了,淚水從眼角不爭氣地流了出來,落在了地上,卻消失得無影無蹤。


    她看著妮絲蒂娜,她的靈魂在被告席上似乎被凍結一般,無法說話,無法動作,場麵十分地安靜,隻能聽到她那個山寨的卡西歐手表在滴答滴答走著。


    她看了眼手表,本來還想等妮絲蒂娜司法考試通過後,送一塊給她的呢。


    這份禮物,怕是再也送不出了。


    禮物……


    禮物?!


    突然之間,她似乎想到了什麽。


    “法官大人!我有一個想法!!!”她大吼著,氣勢十足,甚至連周圍的空間都被她影響了,產生了些許變化。


    “你說什麽?”


    “法官大人!我有一個想法!!!!!!”她更大聲地說著:“我有一個問題,我的肉體,現在應該在前往異世界的路上吧?!”


    麵具法官迴答道:“是的。”


    “那根據你們神域的法典!我至今為止的所作所為!算不算是一個勇者!!!”史帕克打開了那本書,一巴掌拍在書上的條款上,看著他們。


    這個三個麵具法官一下子被打亂了陣腳,又變迴了原來的高維形態,他們翻閱著她的記憶,確認著她以往的行為。


    【犧牲】


    【奉獻】


    【榮譽】


    【英勇】


    【憐憫】


    【公正】


    隨後又恢複了熟悉的法庭樣子:“確實,你的行為,可以稱得上是一個勇者,你擁有勇者的品質,聖劍都認可你,答案是肯定的。”


    史帕克聽到認證了她的勇者資質,覺得勝算又大了一分:“那!我作為勇者,正在去異世界轉生的路上!根據你們神域的勇者條例!我是不是可以提一個願望?!”


    “可以。”


    “那我的願望是!你們要把妮絲蒂娜複活!把她還給我!!!”史帕克發出了決定性的發言!


    是連眾神都始料未及的發言!


    error……error……error……


    error……error……error……error……error……error……


    error……error……error……error……error……error……error……error……error……


    周圍空間一下子混亂了,各種維度的空間打亂到了一起,其中不斷重複出現錯誤的字樣。


    【係統錯誤】


    【勇者條例與審判條例衝突】


    【係統無法執行】


    【優先執行,無法讀取。先例審閱,無法讀取】


    整個空間變換著維度,無限大的場景中,似乎越來越多的聲音加入了討論中,各式各樣的意見都穿梭在其中。


    終於,這一切又恢複了常態:“根據神域法典的條款,當請求內容與現存法條衝突時,無法執行!無法執行的願望,你可以選擇變更願望,這是最終結論!”


    法官在空中給她展示了兩個法條,史帕克怒目圓睜地看著他們:“這不合理!憑什麽有衝突就不能執行?法由理而定,你們這不合理!!!為什麽不能兩個都執行?!你們先判你們的流放,我再提我的願望??”


    “無法執行。”


    “無法執行。”


    “無法執行。”


    她快要崩潰了,又一次哭了出來,不管自己怎麽努力,都沒有辦法讓妮絲再醒過來,都沒有辦法讓她再歡聲笑語常伴。


    但是她此時不得不更冷靜下來,已經到了這一步。


    思考!


    不斷的思考!!


    拚命的思考!!!!!


    解構著目前的現狀:為什麽無法執行,因為法條有衝突!


    那法條有衝突的話,消滅其中一個法條不就好了嘛!!!她突然意識到,自己曾經似乎到過這裏,到過神域。


    那段記憶離開神域後,就不記得了,但此時此景,讓她確信是發生過的,有什麽東西,是當時她得到,可以幫助到自己的!!


    她迴想起了:


    【一個兔子一樣的神明:“長話短說,估計她現在已經沒辦法靠自己的神力恢複原來的形態。沒有原來的形態,就沒有神力。陷入死循環,我需要你……”


    空中出現了一個匕首,白色的有點粗糙,像是用什麽動物的牙齒磨出來的一樣。


    “這是……嗯……叫……叫什麽來著……叫神器,龍牙之刃。”


    “喂,明顯這是你剛才隨便起的名字……好好好,這就是神器,龍牙之刃。龍牙之刃!牛皮啊!”她諂媚地附和著。


    “對對對,反正這就是龍牙之刃了,一次性的,作用是將世間萬物恢複它本來的模樣。你隻要發現了那個二貨,給她胸口紮上一刀,她就可以恢複神格,然後就有辦法滾迴來了。得趕快得把這破事蓋住,不然上麵巡查組查到又要算在我頭上。娘的,都說了社招不靠譜不靠譜,人事部那些酒囊飯袋,也不好好審查,已經送了2個闖禍精過來了……我天天就跟在後麵幫他們擦屁股……”】


    她站了起來,緩步走到空中的兩個法條麵前:“法由理而定,如果法不合理,就應該改。”


    “無法修改。”麵具法官繼續冷冰冰地說道。


    “龍牙之刃!!!”史帕克大喊著它的名字,她知道它在那裏,她也知道如何使用它,似乎這把神器原本就是她的一般,她從另一個空間中握住了這把匕首,往那空中的法條上刺去。


    “這!!!這怎麽可能!!!”麵具們驚慌失措的喊了起來。


    這顯示在空中的法條,並不是一個簡單的圖形,在這個維度中,它的存在即它的本身。


    “法,是為了秩序,是為了讓這個世界更好,是時候恢複它本來的樣子了!!!”史帕克握住龍牙之刃,刺進了這法條內,隻見這空中的法條逐漸地歸於虛無。


    消失的是它的存在。


    消失的是它的過去,是它的現在,是它的將來。


    它的存在本身消失了,便不會有人記得它的存在過。


    既然不存在過,也不會有人記得消除過這條東西。


    所有的秩序很快又恢複了統一。


    麵具法官突然恢複了正常,似乎已經忘記之前有這樣一個條例的存在:“根據神域法典,妮絲蒂娜判處有罪,應當判處流放,立即執行。但根據勇者條例,可以滿足你的願望!恭喜你,新的勇者!”


    恭喜你!


    恭喜你!


    恭喜你!


    恭喜你!


    無數的神明在她的周圍接連出現,大家變換成她熟悉的朋友模樣,紛紛給她鼓起掌來,這場戰鬥太精彩了,是神明也始料未及的。


    她被無數神明包圍著,不知所措,漸漸地,周圍的光芒越來越亮,不得不讓她閉起了雙眼。


    當史帕克睜開了眼睛時,她已經躺在一片草地上,不認識的野花在麵前搖擺,吸入的是青草的芳香。


    她發現,自己似乎枕在誰的大腿上,而背後是一扇奇異的門,發出嗡嗡的聲音。


    她轉頭往上看了一眼,是妮絲蒂娜,白皙的膚色,金色的頭發,是那個無憂無慮的小助理妮絲蒂娜。


    妮絲看著她,俯身在她額頭上親了一下:


    “史帕克……謝謝你……”


    “不謝不謝,對了,你法考客觀題準備的怎麽樣了?題目都還沒刷完你就想死,哪有那麽容易的?”史帕克坐了起來,笑嘻嘻的看著她。


    這精靈小助理倒吸一口冷氣:“我去,你是不是惡魔?你為了讓我做題目追殺到異世界來了??”


    說完,妮絲蒂娜便一臉黑線地覺得問題很大:“不行,我得爬迴門裏,還不如讓我死了算了,我要流放邊疆!!局座!!我要流放邊疆!!!”


    “你還想迴去?你還欠了我多少布丁?你得給我吐出來!”


    “我要見局座!!我要見局座!!”妮絲蒂娜在草地上努力的想爬迴門裏。


    “哈哈哈哈,沒有人可以救你的!!”史帕克抓住她的腳,並不打算放她迴去:“對了妮絲,你知道這門怎麽關不?之前那個武騰飛說,隻有門的對麵才可以關。我們想辦法關上吧,萬一這個世界的魔王軍要殺到特區怎麽辦?”


    “那就讓他們試試看!!”一個熟悉的聲音響了起來。


    在地上嬉鬧的兩人抬起了頭,一個矮人拿著錘子,從門裏走了出來,是弗林特法官!!


    他怎麽來了??


    “故鄉的味道,真是清新啊。”加爾哈特和奧菲利亞,挽著手也從門裏走了出來,奧菲利亞抱著肚子,似乎有身孕的樣子。


    “還得找一些老熟人算賬呢。”迪德莉特、洛希、美佳,不斷地,各種各樣的異界人,都從門裏走了出來。


    不,應該是,是走了迴來。


    “你們……你們怎麽來了?為什麽?”史帕克不敢相信這一切,為什麽大家都過來了,本來隻要這邊把【門】給關了,大家就可以在那裏,在人類打造的特區,繼續快樂地生活著。


    “史律師,你知道我們這些人啊,在你們人類社會裏學到最多的是什麽?”


    “是什麽?”


    弗林特把錘子往地上一放:“我們初到你們的世界,覺得你們好弱小。”


    加爾哈特說:“你們沒有利爪。”


    奧菲利亞說:“你們沒有魔法。”


    迪德莉特說:“你們沒有戰鬥技巧。”


    弗林特繼續說:“對,在我們這些人眼裏,你們就是些弱雞。你們沒有信仰,沒有能力,什麽都沒有。但是我想就算連神明都沒想到,你們人類,在那沒有魔力的世界,不斷的思考,不斷的挑戰,就算麵對絕望也沒有放棄過,你們靠自己打造了一片新天地。”


    洛希說:“而你們,教會了我們一件重要的事。”


    “什麽事?”史帕克抬著頭問。


    “從來就沒有什麽救世主。”


    “也不靠神仙皇帝。”


    “要創造人類的幸福。”


    “全靠我們自己。”


    曾經這些人是異世界的難民,被迫流亡。


    而現在,他們意誌堅定,他們是勇敢的戰士,再一次迴到了這片故土上。


    幾年過去了,人還是一樣的人,但這些人卻又是不一樣的人了:“我們剛才討論過了,我們要用自己的手,奪迴我們的家園!建造一個和特區一樣,不!比特區更美好的世界!!”


    弗林特看著遠處,那黑霧籠罩的土地,把他的戰錘提了起來抗在肩上:“兄弟姐妹們!我們的同胞,我們的父老鄉親,現在還在那裏受盡折磨!是時候,解放他們了!!!”


    哦哦哦哦!!!


    人群爆發出了唿喊聲!震耳欲聾。


    “對了,史律師,我們這支軍隊總要有個名字吧。你腦子好,你想一個?”


    “你們既然是要去解放你們的兄弟姐妹,不然幹脆就叫……”


    “嗯,是啊,是個好名字。”


    大家相視一笑。


    【全劇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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