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州便是九江,位於長江沿岸,因江水之名而得名江州。潯陽江,乃是長江流經江州的一段,漢以尋陽為縣名,唐朝後往往把漢晉時期的“尋陽”寫成“潯陽”,所以此江得潯陽江之稱。


    枕著滔滔江水,官驛仍是寧靜。


    謝彥寶離開後,登陸好奇地看著甄風,調侃道:“你莫非想去潯陽江頭聽一曲歌女彈奏《琵琶行》?”


    “登兄真是深得我心,今日傍晚那裏肯定精彩紛呈,不止是一個容顏衰老的歌女,還會有各種明爭暗鬥,老刺激了。”


    “明爭暗鬥?你是說潯陽文會是北朝對付我們的?他們這樣做未免太繞了吧。”


    “這是直覺,或許隻是文會的某一環節會是為了我們而設,其中有何意圖,還得去現場看看。人家既然出招了,我們就接著,就當是吃飯了。”


    甄風自然無法告訴登陸,樊若水就是最大的bug,要是還不知道是宋國的手筆,就笨到家了。至於對方要出什麽招,甄風倒是很期待。第一局全武行,他們贏了,第二局文會,難不成是為了逼著將軍比詩詞?對登陸的弱點挑得,沒毛病。


    至於江臨仙,此刻仍在房間裏出神。本來知道這是一夥官府的人就很開心了,覺得前途無量。現在發現他們高高在上,連自己平時都奉為天人的刺史對他們也畢恭畢敬,原來自己追隨的乃是當今唐國官家的欽使!除了興奮激動之外,更多的是一種難以觸摸的隔閡。他正自怨自艾,甄風便來尋他,耳語吩咐一番,他才振作起來,興高采烈地出門去了。


    到了午後,甄風換了一身衣服,和登陸一起出門,兩人一文一武,甚是搭配。謝彥寶已經等在驛館門口了,他們便上了馬車,當一迴貴賓。


    潯陽樓,依江而建,紅瓦朱欄,四麵迴廊,古樸凝重。剛到申正時分,樓內外已是人潮鼎沸,熙熙攘攘,不曾想竟有如此規模。


    刺史謝彥寶的到來,算是激起了一層浪花。許多人前來拜會,把他這個地方父母官對於江州文化建設捧得高高地。謝彥寶端起酒杯迴敬,氣氛更是高漲。


    謝彥寶算是在欽使麵前小出了一點風頭,更是滿麵紅光。閑談之中得知,在場的文人墨客已經在討論當今天下局勢,頗有諸葛臥龍縱論天下的縱橫捭闔之勢。


    有人在討論蜀國滅亡之因,有人在猜測南漢國國勢未來走向,有人在爭辯北漢國立場問題……唯獨說到唐國,幾乎是一邊倒地堅定唐國國勢強盛,不管是三思後言,還是直言不諱,或是被迫承認。


    潯陽文會的主辦方領導者謝彥寶還是比較滿意的,在一群人的圍繞中,介紹了欽使登陸將軍後,便決定文會的第一個題目是為潯陽樓長江水作文。


    可以理解,謝彥寶這是打算在欽使麵前顯擺自己以及治下文人的風采,留下自己的政績。若是能蓋過“潯陽江頭夜送客”,那是他的榮耀。


    許多人鋪開紙筆,或沉吟思索,或糾結難定,或下筆如有神。這個題看起簡單,實則是要人說恭維話,隻是恭維程度的拿捏還需要斟酌。不過也有不少人沒有參加,實在不願寫恭維之語。


    這時,人群裏有人起哄道:“請欽使也做一篇文章,供學生拜讀。”


    “對,對,請欽使大人做一篇文章,我等學習學習。”突然人群中跟著起哄的人越來越多。


    謝彥寶有股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感覺,本來是要拍馬屁,結果拍到了馬腿上了。欽使是位將軍,讓將軍舞劍還可以,讓將軍拿筆,這不是要人命嗎?他想起昨夜有謀士給他建議邀請欽使出席,現在有些後悔出這樣的岔子。


    登陸很是無語,原本以為就是來看看北朝的人出什麽幺蛾子,怎麽變成要讓自己寫文章了?現在有些騎虎難下,尷尬地看著甄風。


    這時,一個人擠到了謝彥寶、登陸和甄風麵前。此人有著麥子般的古銅色肌膚,臉上皮膚並不細膩光滑,仿佛經常風吹日曬。他深深地作揖道:“欽使大人,刺史大人,學生樊若水特來拜會。”


    甄風心裏暗笑,這就是中國長江大橋史上第一人、戰地橋梁專家樊若水了、樊知古了,膚色為證。看此人模樣,謙恭有禮,並沒有倨傲姿態,倒是有些落魄。落第後在采石磯從事垂釣和水文科學研究事業,磨練了他的身體;從唐國投奔宋國,一個文人內心的選擇與掙紮,消磨了他的傲氣。


    登陸有所防備地點點頭,不明眼前書生來意。樊若水有所意會道:“學生知道欽使大人乃是武將,千裏走單騎、百步穿楊都不在話下,可恨一些人沒有自知之明,想以田忌賽馬之法,以己之長對欽使大人之短,實在是有失風度。”


    此話說到了登陸心坎上,不禁點點頭,心裏的防備也鬆懈了些。樊若水見機又道:“若是欽使大人想要接下這些不長眼的書生的挑戰,學生願助一臂之力;若是欽使大人不願意,學生可以擔當說客,爭取平緩下這些起哄聲音。”


    謝彥寶一旁聽著,看到樊若水出頭便鬆了口氣,覺得有這樣一個書生幫著出頭平息也是挺好,自己作為東道主,說出去的話不好再收迴。於是看向登陸,示意可以接受。


    甄風看著有趣,笑道:“樊公子可曾獲得功名?”


    “很遺憾,學生落榜了。不過學生詩書傳家,父祖均為我朝官員,從小開蒙,熟讀經史,自信不遜色於他人!”


    “哦,原來如此,失敬失敬。不過看樊公子模樣,似乎經常在江邊釣魚,不知可釣到魚了?”


    本來被揭穿傷疤有些隱忍地氣憤,一聽此話,感覺自己一絲不掛。當時為了繪製水文圖、測量江麵寬度,又為了避開唐國軍隊監視,假裝垂釣幾個月,才成就了他去宋朝謀得一官半職。他急得差點跳了起來:“這位大人不可胡說,學生乃是文人,怎會經常去江邊釣魚?偶爾修身養性倒是會去的。隻是不知這位大人如何得知?”


    “你這膚色一看就是經常在江邊日曬,江邊風大濕氣重,才會這樣。我也就是隨口一猜,樊公子不必在意。”


    樊若水有些心虛,撇開甄風又朝登陸建議。登陸看了一眼甄風,便道:“樊公子心意本將心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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