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甄風開開心心地吃著果脯、喝著小酒地看著節目,腦補著記憶裏各種娛樂晚會,屏蔽了皇甫高鳴在一旁摟著流煙小姐等人的馬賽克動作,享受著當下短暫的美好時光,就收到了讓他參加詩會填詞和詩的通知。


    對的,是通知,而不是邀請。花間樓七姑帶著隨從把主題要求都寫下帶來了,連筆墨紙硯也準備齊全帶過來了。


    甄風坐在椅子上,繼續吃著果脯:“麻煩讓讓,別擋著我看美女……看表演。”


    七姑冷笑道:“甄掌櫃,能有資格參加今晚寒衣節詩會的可都是整個江寧城乃至唐國的頂尖兒,那些俊彥不是文曲星下凡,就是飽讀詩書的達官貴人,好些商賈想要參加都沒有機會。現在你能露個臉,那可是八輩子修來的福氣了,怎就不知道知足?”


    “好榮幸啊,那就把這麽好的機會讓給娘子你了。我怕命不夠硬,折壽。”


    七姑被一句話噎死了,又氣活過來了,平時在花間樓乃至秦淮河,哪有人敢這樣和她說話?


    “這可是看在徐公的麵子上,才讓你有這樣機會的。你不寫,便找徐公自己說去。”


    “徐攻是誰?誰姓徐名攻,他是不是有弟弟叫徐受?”


    七姑氣得指著甄風的鼻子,罵道:“你個不知好歹、胡言亂語的漢子,竟然不知徐公便是文安君公,當朝宰相,真是泥腿子出身,不知所謂。”


    “那你迴去稟報徐公,就說甄風一介商賈,才華有限,獻醜不如藏拙。他老人家總不會為難晚輩吧。”


    皇甫高鳴正在一邊看熱鬧,大拇指都豎起來了。這時雅間外傳來一聲:“小子,幾日不見,就這樣不給老夫麵子了?”


    皇甫高鳴正在使壞的另一隻手瞬間縮了迴來,這聲音太熟了。自己一直躲著徐伯伯,怎麽還找上門來了?


    甄風裝作剛知道,一臉誇張的恍然大悟表情:“原來徐先生就是徐公啊!學生怎麽就沒想到呢!”


    “好了,知不知道還不一樣嗎?你看你這樣,哪還有剛才跟七姑頂嘴的架勢。”


    徐遊隨著李煜進了門,柳媽媽也跟在後麵,七姑此時憤憤不平地退出,本來還想告狀嚼舌頭,聽著這話似乎兩人早相熟,隻好閉上嘴。


    “徐先生,對於一些人,學生這叫做‘懟人不倦’。”甄風心想,你是沒見識過夏小娘、江陵和何媽媽,不出手便罷了,一旦出手,可以懟到他懷疑人生。


    徐遊標誌性地笑了笑,道:“懟人不倦甄掌櫃,哈哈哈哈,有意思。那你是不是也要懟一懟老夫?”


    “不懟,徐先生你還不夠格被學生懟。”


    徐遊被逗得大笑不止,就連剛才對甄風的措辭還有芥蒂的李煜,也不禁啞然失笑。


    在李煜的內心想法中,這個小兄弟知道了徐遊的身份竟然還能對答如流,無所畏懼,甚至還能調侃,很是有趣。這一想,對甄風的印象有所改觀。


    “小兄弟,徐先生不夠格,方才花間之辯,倒是某家夠格了?”


    甄風想起李煜此人在政事人事上,頗有猜忌之心,否則也不會有情報圖——《韓熙載夜宴圖》的問世,也不會冤死南唐武將頂梁柱林仁肇。


    “先生,學生到現在為止並不知道先生身份,隻是以史為鑒,分享典故罷了。當年太宗陛下以銅為鏡,以人為鏡,以史為鏡,學生也是如此,怎能是懟人呢?”


    李煜突然尷尬地笑了,是呀,人家不知道自己是誰,講的也是事實,怎麽自己惱羞成怒了?太宗陛下尚且如此,自己也能廣開言路。如此一想,便也釋然了。


    有時候想開了隻在一瞬間,因為一句話,一個條件,一個希望,剛好戳通了那個點。當然,想不通的時候更多。


    “某當然不會往心裏去,不過聽你剛才縱橫之辭,頗有幾分學識,不妨以詩會的題目填首詞,與諸位才子切磋切磋。”


    “先生高看學生了,學生一介商賈,隻是略懂詩文皮毛罷了,會看不會寫,可不敢在天下俊彥麵前出醜,如此隻會成為旁人笑柄罷了。”甄風邊說邊往柳媽媽那看去,他的意圖非常明顯,“旁人”專指了柳媽媽一幹人。


    柳媽媽向李煜和徐遊施禮,然後對著甄風道:“甄掌櫃,寒衣節詩會本就是隨心所欲,有佳作自是求之不得,可無論詞作如何,恰好可以互相切磋、共同促進,以文會友,或許還能贏得美人芳心,如此不失為一樁佳話。”


    “佳不佳話我不知道,丟不丟人就太明顯不過了。”


    突然,門外傳來便衣侍衛的一聲厲喝:“站住,甚麽人?”


    何媽媽的聲音怯生生地迴應:“這位大哥,妾身是江清館的何三娘,帶著蘭舟小娘子前來拜謝衙內與甄掌櫃,煩請通報一聲。”


    侍衛收到放行的信號,何媽媽與蘭舟進了門,沒料到屋裏已經人滿為患了。待她看清了這些人,連忙帶著蘭舟躬身施禮:“妾身何三娘見過徐公。”


    蘭舟已經換成常服,如今近看,容貌端莊知性,睫毛甚長,站姿優雅賢淑,宛如一位大家閨秀,隻是因為如此,顯得長相相對成熟,在當下的風氣中並不占優勢。這並不妨礙她優美的天鵝頸與鎖骨顯得格外魅惑,眉頭微蹙之間透出的蕭瑟讓人心生惻隱之心,就連說話聲音也是優雅清雋:“奴家蘭舟見過徐公。”


    李煜看著蘭舟,方才揮之不去的別離之情化為對小娘子的親近之意:“你可是叫蘭舟?都門帳飲無緒,留戀處,蘭舟催發。真不知道當日你送別之時,可是肝腸寸斷。擇日,擇日某定邀請小娘子前來府上切磋一敘。”蘭舟看著徐遊對此人挺是恭敬,對於這樣的要求隻好表示感謝。


    “剛才聽何媽媽所言,為何要來拜謝這兩位呢?”李煜說這話,但是眼神就像一團烈火,隨時要灼燒吞噬蘭舟一般。


    蘭舟小娘子已經難辨真偽地羞澀地低下頭,何媽媽忙迴道:“方才演出前,皇甫公子與甄掌櫃給小女蘭舟做了不少指點,妾身雖是風塵中人,但是做人不敢忘本,卸了妝扮第一時間便趕過來拜謝。”


    甄風聽出何媽媽真正意思,不想在此徒生枝節,想要引開話題,便朝徐遊插科打諢道:“何媽媽有心了。其實,徐先生,學生不得不道個歉,原來你的名氣如此如雷貫耳,居然這些媽媽和花魁們都認得你。可惜之前學生有眼無珠呀。”


    李煜一聽,捧腹大笑,隨從們也憋住了笑意。皇甫高鳴本來心裏惆悵,看來蘭舟小娘子沒希望了,一聽此言忍不住笑出聲,在徐遊的一個眼神下趕緊憋迴去。


    徐遊老臉一紅,在燭光之下也不明顯,本人安定自若地用戲謔語氣說道:“小子,竟然連老夫都敢調侃了,看來今天你這詞想填也得填,不想填也得填了”。


    李煜也附和道:“對,這才是重點。”


    柳媽媽在最後麵,雖然剛才心裏對何媽媽的表現非常憤恨,但是木已成舟,此刻隻能保持風度。對於甄風,落井下石的事兒她非常樂意幹,而且要把對於何媽媽的憤恨轉移過去:“甄掌櫃若是再推脫,往後傳出去,便是目中無人,就連徐公也不放在眼裏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風雅宋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硬核的熊貓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硬核的熊貓並收藏風雅宋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