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美美偷偷迴到宿舍後,抱著人偶木雕蜷縮在冰涼的被窩裏,一直不停地瑟瑟發抖。


    許久之後,被窩裏才有了一絲暖氣,將她緊張、害怕又激動的心情緩解了些許。


    她明明已經很累了,甚至可以說累到了極致,身累心更累。可是無論她如何催眠自己,就是睡不著,她害怕一閉上眼睛,現在所有的一切都會成為夢。


    一星期前,突如其來的事情讓她如墜地獄,如今,她似乎摸到了走出地獄的大門,她害怕自己一鬆懈,又掉進了漆黑恐怖冰冷的地獄,所以,她拚命地死死地拽著那一線生機。


    附身於木雕上的禾文感覺到靖美美依舊整個人處於極度緊繃狀態,他害怕靖美美太過緊繃而傷著自己,他雖已失去了那顆活蹦亂跳的心髒,但依舊感到心疼,他知道她太累了,他希望她能夠放輕鬆點,好好休息一下,將緊繃的情緒釋放出去。


    “阿美,你累了,別再硬撐了,你放鬆點,讓自己睡一會兒,這不是夢,我在這人偶身上呢!我會守著你的!”


    “阿文,我不是在做夢吧?”靖美美依舊還有些懷疑,她對今晚發生的一切,依舊沒有一點真實感,她感覺自己是在做夢一樣。


    “不是,放心,我走不了了,這個人偶外刻我的生辰八字,內封我的身體發膚,我的靈魂已經被其鎖定在其上,離開不了了,所以,你就放心睡一會兒吧,你已經很累了!”


    “阿文。”


    “嗯。”


    “你可不能騙我,不然我真的生氣了!”


    “好,不騙你,再說,我什麽時候騙過你呢?”


    “哼,你是沒有騙我,可是……,可是,你夠笨,居然讓別人給騙了……。”


    靖美美的眼淚又一滴一滴地往下流了。


    “好了好了,不哭了,這樣不是也很好嗎,以後,我們都不需要打電話約時間了,你也不會因為我打遊戲誤了跟你約的時間而生氣,也不會因為我偷瞄了一眼別的女生而氣得幾天不跟我說話,你說是不是?”


    “哼,瞎說什麽呢?我什麽時候那麽小氣又幼稚了!”靖美美的臉微微發燙,心裏忍不住為自己辯駁了下。


    “哦,是嗎,沒有過嗎?我記得……”


    禾文的話剛一開頭就被惱羞成怒的靖美美給打斷了,“你給我住嘴,不準再說了,再說,我真的生氣囉!”


    “好好好,不說了,不說了。”禾文一看靖美美惱了,立馬閉口,最後還是沒忍住,“撲哧”笑了一下,立馬把靖美美的兔子尾巴給點著了。


    她把人偶往床裏麵一扔,不理他了。


    過了一會,她發現,禾文也沒有聲音了,有些奇怪,又把人偶給撈了迴來。


    人偶一到她手,她立馬聽到了禾文著急的聲音:“阿美,你不能把我扔開,不然,我聽不到你的心裏說的話,你也聽不到我的話。”


    靖美美這才明白,為什麽剛剛沒了禾文的聲音,原來,他們要能夠心靈對話,那人偶就不能離開她的身邊,不然,他們之間的對話就斷了。


    她立馬對著禾文一陣道歉:“阿文,對不起,我不知道會這樣,下次,我再生氣,也不會把你扔到一邊了,好不好?你也不能離開我,知不知道!”


    “好,我們說好了,要不離不棄,不管多生我氣,都不能丟開彼此!好嗎?”禾文的語氣略帶顫抖,靖美美一下子心疼得無以複加,她的阿文一直不停地安慰她,可實際上,他並不比她淡定,甚至,他的恐懼驚慌比她更甚,隻不過,他不想讓她害怕緊張,故意隱藏他的情緒。


    靖美美好不容易壓下去的難過一下子又湧了出來,她努力憋迴眼淚,故作輕鬆地說道:“嗯,說好了,誰也不能再離開誰了,誰要是食言,誰就是小狗!”


    “嗬嗬,反正……,反正我不會是小狗!”禾文的聲音總算是又開始貧了。


    靖美美窩在被窩裏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這家夥果然還是他,就算沒有身體,就算靈魂也受傷不輕,說話卻還是她熟悉的調調。


    “好了,阿美,不跟你開玩笑了,我唱歌給你聽,你好好睡一覺!”


    “哦,可是我還想跟你說說話呀,我害怕一閉上眼睛,這些都是我做的夢耶,我害怕明天早上醒來,你又不見了!”靖美美癟了癟嘴,她還是不太放心,總感覺不踏實。


    “不是夢,不是夢,你要不信呢,自己掐自己一下,看看疼不疼。”


    禾文也是很無奈,可他知道靖美美第一次經曆這麽奇異的事,不踏實也是正常,而且,她也是對自己太過緊張才會這樣,所以,雖然他破碎的靈魂已經疲憊不堪,可他還是耐心地安撫著靖美美。


    “哦,可我怕疼呀!那怎麽辦?”靖美美伸手伸一半,又縮了迴去,她又不傻,幹嗎要自己掐自己,疼的還是自己。


    “撲哧”,禾文忍不住又笑了出來,他家阿美還是這麽“精明”,以前都是掐他,現在他沒得給她掐了,她依然不肯吃虧掐自己。


    “阿美呀阿美,要不……,你還掐我得了!”


    “哼,壞人,就你現在這具軀體,我就算把指甲掐斷了,你也沒有感覺呀!你這是故意耍壞,讓我上當呢?你好壞,不理你了。”


    “那不行,你怎麽能不理我呢?那樣,我會很難過,很傷心的,我也想讓你掐呀!可惜現在情況不允許呀! 美美,好美美,你不能嫌棄我,我以後要一直黏著你的!”


    “撲哧”,靖美美沒有忍住笑了出來,“又貧嘴,不跟你說了,我累了,我要睡一會兒了!”


    “好,多睡一會兒。”


    “嗯。”靖美美閉上了眼睛,開始睡覺了。


    禾文的殘魂也很虛弱了,他也需要休息了,可他還努力強撐著,他想等靖美美睡著後再睡,他怕他一會兒沉睡後,靖美美害怕。


    就在他以為靖美美已經睡著的時候,靖美美如夢似幻的呢喃地傳了過來,“阿文,我不會嫌你煩的,永遠不會。”


    隨後,徹底進入了夢鄉,這應該是她似睡非睡,似醒非醒時發出的囈語聲。


    禾文原本也已經逐漸沉睡,靖美美的低語讓他愣了下,隨後止不住地心飛揚。


    一場劫難,原以為他會魂飛魄散,永墜地獄,不得超升,他自己也幾乎放棄了掙紮,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自己母親跟靖美美,要不是惦記著兩人,也許,他的魂魄早已被吞噬殆盡了。


    七天了,從他被吞噬開始,他就眼睜睜看著自己的魂魄被一點點蠶食著,他不是不想抗爭,不是不想努力,奈何他的力量實在是太弱了,他一個微弱的新魂如何跟一個幾十年的鬼魂比。


    吞噬他的鬼魂叫李佳琳,已經在櫻花鬼路拚搏掙紮了十多年,不知道吞噬了多少新魂弱魂,即使麵對比她兇殘的鬼魂,她依舊強悍地從眾多鬼魂嘴裏將他奪食,可見其有多強。


    他看著自己的魂魄被蠶食,自己的意識一點一點模糊,今天是第七天,迴光返照的日子,他模糊的意識迴籠了一點,也清楚地意識到,自己就快消失了。


    他為自己短短的二十二年的人生而難過,他想到了自己的老母親,含辛茹苦一個人把自己拉扯這麽大,居然白發人送黑發人,他替他的母親難過,失去了他,她該如何過完剩下的日子。


    他也想到了靖美美,他想,他再也看不到她生氣的樣子了,聽不到她喊自己阿文時的嬌俏聲,他不知道自己的離開她會難過多久,但他相信,她一定可以走出來的,因為她還有很多的歲月要走,而時間是最好的療傷藥,他想到她也許會有一個比他更愛她的人,他嫉妒的同時又祝福她,他給不了她幸福,那就隻能給她祝福了。


    就在他胡思亂想,意識渙散時,他突然看見了櫻花鬼路口的靖美美。


    阿美怎麽會在這裏?而且看她的架勢,似乎想要進入櫻花鬼路!他渙散的意識一下就聚攏了。


    櫻花鬼路裏到底有些什麽,到底有多危險,他相信沒人比他更清楚。靖美美如果真的進入,那結局會跟他一樣慘,他實在是無法眼睜睜看著靖美美在他眼前出事。


    他開始瘋狂地朝著靖美美發出呐喊,想要讓她離開這裏,這裏太危險了,她不能進來。


    可惜那會兒的靖美美怎麽可能聽到他的聲音,她聽到的不過是如同風吹樹枝發出的“嘎嘎”聲音,或者是黑暗裏某種不知名動物發出的難聽的叫聲。


    他眼睜睜看著靖美美落入了群魔亂舞的空間,鬼魂為了嚐到新鮮的魂魄撕咬在了一起,他希望所有的鬼魂最好都同歸於盡,這樣他的阿美就能平安無事了。


    可惜,事與願違,吞噬他的這個鬼魂終究還是最強的,她已經被困在櫻花鬼路幾十年了,強大的複仇意念讓她站在了食物鏈的頂端。


    禾文從這個鬼魂的意識中得知,她也是一個可憐人。


    鬼魂生前叫李佳琳,原是一個富商的獨生女兒,生的也是花容月貌,隻可惜太過單純,被一外表儒雅內裏陰險的小夥子華天然給迷惑了,硬是不顧父親的反對嫁給了那個小夥子,結婚後,小夥子就夥同情人,設計害死了他丈人並謀得了其財產,李佳琳更是被兩人下毒害死了,一屍兩命。


    李佳琳死後陰魂不散,一直徘徊在兩狗男女附近,攪得兩人不得安寧,最後被華天然找人給封印在這櫻花樹下幾十年,一直到十年前情人節事件,封印被學生的血汙了,她這才破印而出,她想再次去尋找她的仇人,可惜,櫻花鬼路有了天然的結界,隻能聚不能散,無論她怎麽努力,都衝不破櫻花鬼路的結界。


    她怨氣衝天,生前那顆善良的心也早已被她拋棄,她成了櫻花鬼路上一隻惡鬼,她拚命吞噬新魂舊鬼,想要走出這櫻花鬼路,尋找負心人報仇,想要重新投胎做人。


    靖美美的踏足,讓她再次看到了美食,她怎肯放過!


    禾文看著她打敗了其他的孤魂,圍著自己的獵物盤旋,心急如焚,眼看靖美美即將成為她的口中食,他一下子就爆發了,他的意誌力空前強大,他阻止了她伸向靖美美的長舌,跟她扭打在一起。


    他們在空中不停翻滾,一會出現李佳琳的魂魄,一會顯現禾文的魂魄,不停交織著,誰也不甘放棄,都竭盡全力地想要把對方壓製下去。


    一個不甘心自己到嘴的食物丟失,一個不想看見自己的愛人被人吸食魂魄,他們也都明白,一旦被對方壓製住,那就再無翻身可能,無論是魂魄,或是意識,都將一點一點消散,他們別無它法,隻能背水一戰。


    可他畢竟還是新魂,雖說被激發出了超強的戰鬥力,可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他的力量已經逐漸衰弱了,他不僅要反抗李佳琳的魂魄,還要防著其他鬼魂偷襲靖美美,他力不從心。


    就在他感覺自己快要到極限時,靖美美拋出了一個人偶,一下子將他的殘魂召迴了人偶之上,有了軀體的他,力量一下子就增強了很多,瞬間就把李佳琳的魂魄壓製住了。


    不過,他沒有將其吞噬,他將其禁錮在自己魂魄的某一個角落。


    李佳琳如何甘心被壓製,憤而反抗,可是,禾文對她說了一句,讓她心甘情願被禁錮,不再做一絲反抗。


    禾文對她說了句,“我知道你吞噬我的目的就是想增強力量,掙脫這櫻花鬼路的束縛,可是,如今,我有軀體,能夠出得去這櫻花鬼路,你隻要跟著我,我就能帶你出去,你又何必再做掙紮呢?出去後,我們再想辦法將你的魂魄移出,這樣不是一舉兩得的好事嗎?”


    李佳琳一聽,放棄了掙紮,她不知道這次會不會繼續被騙,但她真的已經到了極限,她已經沒有耐心再被禁錮在這裏,隻要有辦法出去,無論什麽辦法,她都想試一試。


    最終她賭贏了,禾文真的將她的魂魄帶了出來。


    隻不過走出去的靖美美,以及附身於木雕的禾文都沒有發現,一道金光自某棵櫻花樹下破土而出,悄無聲息地進入了木雕之中。


    同一時間,櫻花鬼路的結界瞬間消失,孤魂野鬼也四散開來,從不同方向徑直朝著靈球飛去。


    月光透過櫻花林,照射在死亡之路上,驅散了最後一絲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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