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步走進辦公室的朱方平有意無意掃了眼,發現羅曼林笠笠已經離開,暗暗鬆了口氣,沒在就好。


    “隊長!”小王看見朱方平進來,立馬站了起來,嘴裏一本正經地喊著,臉上的表情可不是那麽迴事,眼裏甚至還帶著促狹地笑。


    朱方平臉微微發燙,他自然知道手下這群人什麽意思,他隻能裝傻故意忽略。


    “金夏一的父親呢?”


    “在審訊室呢!”


    “走,過去看看。”


    兩人一前一後往審訊室內走去。


    金立文,金夏一的父親,很有可能就是當年的綁匪之一。


    這不是朱方平第一次見到金立文,但卻是第一次直麵當年案件的嫌疑人。幾年前,他剛來警局沒多久,警局收到關於nw製藥廠的舉報,他跟隨已經轉走的劉隊去nw了解情況,接待他們的,就是金立文這個安保部門的總經理。隻不過那時,金立文還沒有走入他的視線內,所以,他並沒有太注意這個人。


    可如今不一樣,他已經將其列為嫌疑人之一,那心情就完全不可同日而語了,他的內心是激動的,可他的麵部表情是沉穩的。除了他自己,沒有人知道他裏外有著多麽大的反差,內心越激動,行為舉止越沉穩,此時此刻,他絕不允許自己露出一點點馬腳,讓對方察覺,他隱藏地越久,能夠挖出的內幕就越多,他要盡可能延遲自己暴露的時間。


    推開門,審訊室裏已經坐了兩個人,其中一個年約五六十歲的樣,朱方平一看就認出來,是本市有點名氣的李陪林律師,兩人也算是老對手了,此人一如既往地拿著他的公文包,似乎時刻準備著從裏麵掏出什麽文件來。


    李陪林律師一見朱方平進來,立馬站起身,跟旁邊的一位中年男子介紹。


    “金老板,這就是刑偵大隊的朱方平警官。”


    “朱警官,這是我當事人金夏一的父親金立文。”


    雙方互相打了下招唿就坐了下來。


    朱方平不著痕跡地打量著金立文。金立文年約五六十的樣子,體型偏壯。朱方平心裏暗暗將其代入到當年的三個綁匪,發現其體型確實跟當年其中一人很像,隻不過還要比當年的那個壯一點。金立文雖說一身都是名牌,手上更是一顆大大的祖母綠戒指,略一看,像是個受過良好教育的上層人士,但是,朱方平依舊能從他不經意的行為舉止看出,他就是個偽紳士,就算裝得再像,也能從其微表情,微動作看出其骨子裏存在的粗鄙。


    朱方平打量金立文的同時,金立文也在觀察著朱方平,他初見朱方平,心裏就騰起一股莫名其妙的危機感,也許是多年來的閱曆,讓他對眼前的青年有種說不出的感覺。眼前的青年,尤其是他的眼神,給了他一種莫名其妙的熟悉感,卻又想不起是在哪裏見過。


    “朱警官,我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呀!感覺有些麵熟。”思索中的金立文忍不住說出了口。


    “金經理貴人多忘事,我們三年前見過麵的,你忘了?那會,我還是個新人,隨劉隊去調查何靜用藥死亡的事,咱倆見過麵的。”朱方平笑著說道。


    “三年前?哦哦哦,想起來了,你就是跟著劉隊後麵那個小警察呀!哎呀,年輕有為呀,這才不過三四年,你就升為隊長了,不錯不錯呀!”金立文心裏的疑惑一下就消失了,兩人也一下就熱絡了起來。可金立文沒有發現,朱方平的笑意隻到眼角,未達眼睛。


    “朱警官,我們今天來,主要是想保釋金夏一的。”李陪林律師看大夥都熟悉了起來,也寒暄得差不多了,就開始切入正題。


    “是嗎?受害者那邊怎麽說?”


    “都協商好了,和解了,諾,你看,這是和解文件。”李陪林連忙遞過三張和解文件。


    “行,我們會再跟受害者那邊核實一下,如果確定你們達成了和解,就會終止起訴。”朱方平邊看和解文件,邊說道。


    “知道,知道,那我們就去交下保釋金,然後帶走金夏一了?”


    “行,小王,等他們辦完手續就把金夏一帶出來吧。”


    “知道了,朱隊。”


    “對了,你跟受害者再核實一下,確定真的和解了,把文件什麽都簽一簽,就通知起訴科撤訴吧。”


    “好。”小王說完,便離開了會客廳。


    “謝謝朱隊長!”金立文嘴上說著感謝,身體卻有意無意表現出一種高高在上的感覺。


    朱方平也沒有多搭話,轉身就離開了。還沒走到辦公室,就接到小王的電話,說金夏一想單獨見見他,他一想就知道為了什麽。


    朱方平思索了下,就轉身往監禁室走去。


    “朱隊長,我爸是不是來了?”朱方平一推門進來,金夏一就“嗖”一下撲了過來。


    “嗯,過來保釋你了,怎麽了?”


    “那……,那我爸表現怎樣?”金夏一一臉惶恐盯著朱方平。


    “?”朱方平完全不知道這小子在問啥,他爸還沒被正式列為犯罪嫌疑人,表現怎樣他也管不著呀!


    “哎呀,就是……,就是他怒不怒?火不火?有沒有發現我偷了戒指這件事?”金夏一急了,語無倫次。


    “哦,你是問這個呀,以我的判斷,應該是沒有!你爸很平和,完全沒有提到戒指的事!”朱方平故意說道。


    其實,金立文提不提戒指的事跟發沒發現丟失完全沒有關係,如果,他是當年的嫌疑人之一,那這枚戒指一定見不得光,哪怕他知道戒指在警局,也絕不會承認那戒指跟他有關,但此時,朱方平想要利用金夏一再去挖掘一點金立文與戒指之間的聯係,所以,才故意安慰他。


    “哦哦哦,那就好,那就好,我今天出去還有活路。不過,朱隊長,我那戒指,你……,你什麽時候能給我呀!我那可不是一般的戒指,價值連城的呀!”金夏一恨不得跪在朱方平腳下,求他把戒指給他。


    “戒指現在被鎖在證物科,放心,丟不了,舞廳人多,我們目前也沒法確定那戒指就是你的,你迴去後,最好能夠找一些直接的證據證明這個戒指是你的。”


    “啊?要什麽樣的證據才能證明那戒指是我的?”金夏一傻眼了,他之前拍過一些戒指的照片,但是都隻有單獨戒指的照片,自己沒有在鏡頭裏,舞廳的監控也看不出那枚戒指是從他口袋裏掉落的,所以朱警官說不能證明戒指是他的,這可把他愁死了,他爸現在還不知道他偷拿了戒指,要是知道,還不得打死他。


    “你不是說這戒指是你爸的嗎?”


    “是呀!”


    “你迴去後,可以找找看,是不是有你爸跟戒指的合照,或者說其他一些關於戒指的證書呀,保養單呀,或者購買發票什麽的,這些都能作為證據。”


    朱方平說這些自然不是隨口說的,戒指是在舞廳撿到了,舞廳的監控沒有辦法證明該戒指是從金夏一身上掉出來的,雖說現在有金夏一的口供,但是沒有直接證據證明這戒指是屬於金夏一,一旦查下去,當金立文發現戒指被他拿到,並很有可能引出十六年前的案子,為了脫罪,他一定會讓金夏一推翻口供,說戒指是他撿到的,因為看中戒指的價值才謊稱戒指是自己的,再摧毀他所有跟戒指有關的證據,那這枚戒指就無法成為證物來指證金立文,也就無法將其與寇至寶串聯起來,為了以防萬一,此時,他得先穩住金夏一,讓其去尋找金立文與戒指之間的直接聯係,這遠比他去找要方便安全多了。


    “哦,我知道了,我迴去找找。是不是我找到直接證據,戒指就可以還給我了!”金夏一苦著臉問道,心裏悔得腸子都青了,早知道會出現這麽麻煩的事,打死他也不會把戒指偷出來,這下都不知道如何善後了。


    “當然,你把證據拿過來,我們核實沒有問題,自然就會把戒指還給你,這不用懷疑。”朱方平一臉嚴肅地說道,“我們是警察,怎麽會私自占有失主的財物,但是,我們得對失主負責,防止別人冒領失物,這你得明白。”


    “我明白。”金夏一歎了口氣,也已經十九歲了,自然明白,撿到的東西,不確認主人怎麽能隨便給人的道理,所以,對朱方平的做法並沒有懷疑,甚至覺得有理。


    “好了,別垂頭喪氣了,我知道你是偷拿你爸的戒指,怕他責罰,那你就得裝作什麽事都沒有,不然豈不是一出門就讓你爸給拆穿了。”


    “我知道了,朱警官。”金夏一垂著頭,有氣無力地說道。


    門外傳來小王的聲音,“隊長,李律師手續辦好了,等我帶金夏一過去呢!”


    “知道了”,朱方平朝門外應了一聲,轉頭對金夏一說道,“打起精神來,你爸等你迴去呢!”


    “哦!”金夏一垂著腦袋然跟著朱方平出了監控室。


    朱方平好笑地看著剛剛還一副喪氣樣的金夏一,一看見他爸,立馬換了一種狀態,像個乖孫子一樣,一臉討好地表情走了過去。


    金立文一見金夏一,氣不打一處來,再混的父母,總還是希望自己的兒女是成器的,總也不希望自己的兒女跟自己一樣混。


    “啪”一下,金立文一個巴掌拍在他身上,嘴裏還不停罵著,“讓你混,讓你長能耐了,居然還敢打架,你是無法無天了,居然把人打得住了院,一條腿斷了,一個腦袋破了,一個腦震蕩,你能耐了啊,送你去學武,你就給我搞這些名堂!你是嫌你老子錢多燒得慌是不是?”


    五大三粗的金立文直接在警局外麵教訓起金夏一。


    金夏一被他爸一巴掌唿到地上,疼得哇哇大叫,看他爸還準備開打,“嗖”一下就從地上跳了起來,像個猴子一樣四處亂竄,躲避他爸的鐵拳。


    “爸,這裏是警局,能給點麵子嗎?”金夏一一邊竄,一邊大喊,“別人都在看笑話呢!”


    “你還知道要臉?要臉你還打架?還把人打進醫院,老子的錢也不是風刮來的,你知道為了跟人和解,老子賠了多少錢,說了多少好話,老子混到今天,還沒這麽低聲下氣的,你給我站住,不捶死你,我氣難消。”金立文追著四處亂竄的金夏一,也累得氣喘籲籲,他指著金夏一吼道。


    “我才不過去呢!你就我一個兒子,捶死我了,誰給你養老。”金夏一站在三米開外迴嘴道。


    “你……”,金立文被氣得夠嗆,他指著金夏一話都說不下去。


    “哎呀!爸,您都已經花大錢幫我解決問題了,再把我捶死,豈不是得不償失呀,人財兩空呀!您說是不是? ”金夏一一副有恃無恐的樣,他知道他爸不會拿他怎麽樣,隻不過,雖說受點皮肉傷而已,可那也是很疼的,能不受豈不是更好。


    金立文氣得轉身就往車子走去,也不管他了。


    金立文一看,立馬屁顛屁顛跟了上去,一把抱住他爸的胳膊,“爸,別生氣了唄,下次保證不犯混!嘻嘻,晚上,我下廚做飯孝敬您老,您看行不!”


    金立文瞥了眼金夏一,一臉的疑問,“你會?”


    “那肯定了,您怎麽能小看我呢,本少爺什麽不會?咱隻是不屑下廚而已,今晚,本少爺讓您老開開眼界。”金夏一拍著胸脯大言不慚地說道。


    “行,你說的,反悔的是孫子。”


    “行,一言為定。”金夏一一口答應,心裏還暗暗竊喜,今晚要把他爸灌醉,然後……,嘿嘿,尋找證據,他想過了,拖一天,他就危險一天,倒不如早點下手才是王道。


    朱方平站在二樓的窗戶口,看著外麵打鬧的父子二人,心裏騰起一股滔天的憤怒。你們父慈子孝之際,可曾想過十六年前被你們害得家破人亡的一家人,他們也曾妻子賢惠,丈夫顧家,兒子可愛,可是因為你,因為你們,夫妻倆雙雙失蹤,兒子死裏逃生,改名換姓十多年,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庭戛然而止,你們就沒有愧疚過嗎?你們何德何能,可以繼續逍遙法外?


    離開前的金立文感覺到一股寒意直射自己,他本能地循著那股寒意望去,除了大開的窗戶,什麽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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