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經深了,旁邊床鋪的羅曼早已經進入了夢鄉,發出了均勻的唿吸聲。


    初秋的夜晚有些涼涼的,細微的寒風透過半開的窗戶,悄悄地入侵。窗外,一輪清新的明月高掛藍宇,淡淡的月光灑向大地,如同給大地披上了一件絕美的紗衣,朦朦朧朧,若隱若現,引人遐想。


    經曆了荒誕不經的一天,不,三天,林笠笠到現在都還有些不真實,她雖然也感覺非常疲憊,可無論她如何自我催眠,都無法入睡,她的情緒始終處於亢奮狀態,手腕上的那串珠子,讓她有種患得患失的感覺,她總害怕一睡著它就不見了,即使右手一直牢牢握著,也始終不能安心。


    林笠笠想了想,反正也睡不著,與其這樣折騰,倒不如好好研究研究這新得的手鏈。她一骨碌爬了起來,靠坐在床頭,打開自己的夜光燈,抬高左手腕,把手鏈湊到自己眼前,右手一粒一粒地轉著珠子。


    白天太過嘈雜,讓她沒有時間靜下心來感受這串手鏈,如今,夜深人靜,萬籟無聲,她撫摸著手腕上的這串手鏈,心裏五味俱陳。


    她一會感覺到一股濃濃的悲傷,一會感覺到一股濃濃的心疼,一會又產生一種強烈的開心,總之,所有的感覺都不是通過理智產生了,對這些莫名其妙出現的感覺,她並沒有任何的害怕,雖然她並不知道到底是為什麽,但她相信,用不了多久,她就會明白為什麽的。


    林笠笠一邊無意識地溫柔地撫摸著手鏈,一邊胡思亂想著,她沒有注意到,隨著她的手指所到之處,一縷黑霧似有似無地纏繞著她的手指,時而分開,時而纏繞,即使她的手指已經離開了手鏈,那縷黑霧依舊不願意離開,依舊纏繞著她的指尖。


    林笠笠思緒渙散地胡思亂想著,最終還是抵不過濃濃睡意,進入了夢鄉。


    黑暗中,手鏈上一點一點散發出淡淡的黑霧,逐漸變濃,最後將林笠笠整個人都籠罩在濃濃的黑霧之中,仿佛一個人緊緊將她擁抱在懷裏一樣。


    睡夢中的林笠笠也正做著夢。


    她夢見自己的正前方有一團濃濃的黑霧,看上去像個人形,仔細看,又似乎隻是隨意飄蕩著。


    她與黑霧“脈脈相視”著,如同許久未見的“情人”,一下子看見對方有點不敢相認的場景。


    黑霧一點一點向她靠近,時而溫和飄蕩,時而暴躁盤旋,時而躊躇不前。


    她感覺到對方的糾結,她還聽到它在問自己,為什麽,你為什麽要這樣對我? 黎呀! 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


    一聲一聲來自靈魂深處的呐喊衝擊著林笠笠的心,她的腦中一片茫然。為什麽?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她慌亂地、不停迴應著對方的質問。


    黑霧離她越來越近,越來越重的煞氣讓她心裏發怵。理智告訴她,她應該轉身逃跑,可此時的她,如同被人操控了一般,不僅沒有轉身逃跑,反而邁開了腳步,慢慢地走向了黑霧。


    林笠笠已經失去了理智!一切隻靠本能!


    她從那濃濃黑霧散發出的氣息中,感受到了濃濃的悲傷,讓她的心酸澀無比;感受到了濃濃的憤怒,讓她亂了陣腳。她不知道它為什麽會這樣,也不知道要怎麽迴答它,但,有一點她很清楚,那就是,她心疼了,她想安慰它,她一點也不想逃避,哪怕再危險,她也沒有逃避的意願,所以,她一步一步走了過去。


    黑霧看她走了過來,愣住了,飄在空中許久未動,眼看,林笠笠距離它不過幾米,它似乎才驚醒,隨後,自然而然地分化出了類似手臂一樣的霧氣,如同一個人正敞開懷抱,等著愛人走入自己懷裏一樣。


    夢中的林笠笠沒有遲疑,她快步走了過去,走進了那如同懷抱一樣的黑霧中,整個人被黑霧包圍,若隱若現。


    雖然無形,卻依舊讓她感覺到了久違的溫暖,長久以來,迷茫的心似乎安定了不少。


    “黎呀! 你為什麽要這樣對我?”


    這次,林笠笠清晰地聽出了黑霧的心聲。


    “黎?是說我嗎?”林笠笠一想便明白,黑霧說的黎必然就是她的前世了,可她不知道怎麽迴答,因為她不知道前世發生了什麽事,她隻能伸開雙臂,虛抱著黑霧,嘴裏不停說著:“我不知道! 對不起,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黎! 你看看現在的我,人不人,鬼不鬼,虛無縹緲,無形無樣,連魂魄都已經無法聚攏了,就剩下這一團魔氣了,這都是拜你所賜,你知道,我有多恨你嗎?”


    “對不起,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林笠笠泣不成聲,她真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要不,我們一起下地獄吧!”黑霧越來越狂暴,霧色越來越濃,已經漆黑一片,壓根看不見被它包圍著的林笠笠。


    他抱著林笠笠的無形的手臂開始掐住了林笠笠的脖子,雖說無形,卻依舊讓林笠笠的唿吸越來越困難,臉色越來越猙獰。


    “阿瑆!”林笠笠昏迷的一瞬間,突然呢喃出兩個字,掐著她脖子的黑霧瞬間散去。


    黑霧散去後,林笠笠沒有了支撐,瞬間就往後倒去,眼看就要摔落到地上,黑霧又迅速聚攏,托住了她的身體,然後輕輕將她放在了地上。


    黑霧輕輕飄浮在她的臉龐,如同愛人的手一樣,輕撫著她白皙的臉龐,擦拭著她眼角的淚水。


    “黎呀! 我該怎麽辦?放過你,我做不到,殺了你,我更做不到,我該怎麽辦!”黑霧悲涼的聲音一陣一陣進入了林笠笠的腦海中,她的眼淚止不住地往外流。


    就這樣,一人一霧,似擁非擁,一直到天明。


    窗外的陽光落在了林笠笠的臉上,她緩緩地睜開了眼睛,一滴淚水掛在她的眼角,她伸手拭去了那滴淚,一臉迷茫的表情,她努力地想了想,到底做了什麽夢,居然讓自己的眼淚都出來了,可惜,腦海中一片空白,她不記得做了什麽夢。


    “哎呀,笠笠小姐終於醒了,這太陽都快曬到屁股囉!”羅曼一邊嬉笑著,一邊說道。


    “幾點了?”林笠笠被羅曼清脆的聲音喊迴了神。


    “快九點了,你能一覺睡到這時間,可真是奇跡呀! 咦,你嗓子似乎有點啞,怎麽了,感冒了嗎?要不要泡杯感冒靈給你?”


    “不用,不用,可能昨天太累了,你都睡著好久,我還一直睡不著,一直想著白天發生的事,胡思亂想到淩晨才睡著,還是靠在床頭睡著的,脖子都快折了。”林笠笠一邊說著,一邊揉了揉酸痛的脖子。


    “對了,早飯我已經買迴來了,放在你桌上了,你趕快起來洗漱一下,不然一會冷了就不好吃了!”


    “謝了!”林笠笠轉了轉腦袋,拿起衣服開始起床。


    “嗬嗬,不用客氣! 對了,還有四天假期,你準備怎麽過?”


    “就在宿舍或者圖書館看看書,你呢?”林笠笠瞥了眼羅曼,看出這家夥不太對勁。


    “嗬嗬,那個……”,羅曼扭扭捏捏地,支支吾吾。


    “別扭了,看你這樣,就知道又是那個誰約你出去?”林笠笠微微皺了下眉頭,她對那人的印象不太好,雖說她僅僅是遠遠瞥見了一眼,但她還是稍稍感覺到那人的氣息不太純淨。


    “是嘞!我拒絕了,不過,人家很誠心,而且,又不僅僅隻有我們倆,還有另外六個人一起玩,我想了想,也不好意思一直拒絕,所以……。”


    羅曼也覺得“拋下”林笠笠一個人跑出去太不厚道了,心虛得很。


    “你這是要拋棄我的節奏?”林笠笠瞪著眼瞅著羅曼。


    “沒有,怎麽可能,誰也沒有咱家笠笠小姐重要,我就是出去玩一兩天而已,明天晚上就迴來了,後麵兩天,我一定寸步不離跟著你,你去哪我去哪,絕對不離不棄,我發誓。”羅曼趕忙抱著林笠笠的手臂撒著嬌,求原諒。


    “好了好了,去吧,反正,我也有點事,準備去圖書館看看資料,不過,你自己一個人,還是要注意安全,別被人幾句花言巧語就給騙了,現在的男生,很多都是玩玩而已,知不知道?凡事多一個心眼總沒有錯,那人我看心術不正,你要注意。”林笠笠有些不太放心,別人不知道,她可清楚地很,羅曼就是個看似聰明伶俐,實在胸大無腦的家夥,心思太過單純,不知道人心險惡。


    “知道了,知道了,我又沒有長成你這樣,別人哪有那麽多時間花費在我身上。”


    羅曼看著林笠笠漂亮的臉蛋酸溜溜地說道:“笠笠呀,你這張臉,在我們學校可是校花級別的,如果你不是那麽孤傲冷豔,估計追的人得排到長江邊了。”


    “說什麽呢!”林笠笠瞪了眼羅曼。


    “笠笠呀,我們相處也兩年多了,那麽多優秀的人追你,你咋就從正眼瞧過一個男生呢?其中有幾個,又帥又多金還是學霸,尤其那個管學長,我看了都曾心動過,你咋就這般心如止水呢?”


    “有嗎? 有這樣的人?我怎麽不知道呀!”林笠笠詫異了,有這麽優秀的人,她咋沒有看出來呢!


    “哦,天哪,這些所有人,在你眼裏都是一個樣,你從來沒有正眼看過,你怎麽會知道呢?每天,除了學習,還是學習,你說,我們就是一個醫學院的學生,學的是又不是中醫,你有必要花那麽多時間在什麽《本草綱目》等等各種中草藥上麵嗎?都快成百科全書了,能不能花點時間在個人事情上! ”


    “這些不是個人事情?”


    “是,但不是我們所認為的個人事情,我們已經大三了,再不抓緊時間談戀愛,就沒有時間了,出了學校,到了社會,工作就忙得不行,哪有時間風花雪月呀!你說是不是!不趁現在找個心儀的對象,以後可怎麽辦?”


    “嗯,話沒錯,可是沒有感覺就是沒有感覺呀!我也沒有辦法,我這人,臉盲,沒有感覺的人都長一樣,就算天天在我麵前晃,我也認不出,這我也沒有辦法呀!”林笠笠無奈地說道。


    “唉,算了,說了半天,也沒有辦法改變你先天的臉盲症呀,唉,您老還是去圖書館自習吧! 我去追求我的幸福了!”


    羅曼垂頭喪氣地放開了林笠笠的胳膊,拎起包包,對著林笠笠擺了擺手,走了。


    林笠笠看著羅曼被打擊的樣,忍不住笑了出來。


    兩人整個對話過程,都沒有發現林笠笠手上的鏈子黑霧繚繞,雖淡卻相當的活躍,如同聽到了什麽讓它開心的事情一樣,上躥下跳。


    羅曼一離開,宿舍一下就安靜了下來,林笠笠一邊吃著早飯,一邊迴想著昨晚做的夢。


    清晨醒來時,眼角擦掉的那滴淚,一直讓她的心揪著。她是個冷心冷情的人,從小到大,掉眼淚的次數不足一根手指頭,能讓她落淚,一定是重大的事情。


    她努力地迴憶著隻記得有那麽一團黑霧,隻記得那黑霧透出一股悲涼的氣息,卻不記得具體做了什麽夢。


    “它叫沈星。”


    離開緣夢社時柳明知最後一句話,突然出現在她腦海裏,她猛地一怔,她當時並沒有聽得她分明,如今居然清晰了起來,也是怪了。


    她嘴裏不自覺地嘀嘀咕咕:“沈星?沈瑆?應該是王字旁的瑆吧!” 她本能地認為應該是這樣。


    同時,林笠笠注意到,她每念一句“沈瑆”,她手腕上的手鏈就一震,黑色霧氣就跳躍得更加活躍,似乎正在迴應她的唿喚。


    林笠笠雙眼緊盯著手上的鏈子,看著它隨著自己每念一下,就跳躍一下,一下就明白了,原來,柳明知說的就是這串手鏈呀。


    “你叫沈瑆? ”


    手鏈跳躍了一下,似乎在迴答著林笠笠的問話。


    “這個名字為什麽這麽熟悉,我是在哪裏聽過嗎?”林笠笠越念,越感覺熟悉,似乎這個名字曾經被她念過很多次,不用過腦,舌尖就能自然而然吐出。


    “阿瑆,阿瑆……”,林笠笠突然吐出更親密的兩個字,這兩個字,更似刻在靈魂深處一般,每喊一句,自己的神魂都激動。


    詭異的一幕出現了。


    手鏈上的黑霧不再是淡淡的絲絲縷縷,而是越來越濃,越來越大,慢慢地,林笠笠發現自己幾乎整個人都被籠罩在黑霧裏了。


    林笠笠沒有感覺到害怕,沒有感覺到驚悚,她下意識知道,這個黑霧不會傷害她,他隻是在迴應自己喊他的名字而已。


    黑霧籠罩著林笠笠,遠遠看去,似乎像一個黑衣男子緊抱著自己的愛人一樣,親密無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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