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人死如燈滅,生命之火燃盡後,剩下的,就隻有一具終會腐朽的軀殼。


    眼前,似乎有人在哭泣,你們是誰,你們為什麽要哭?


    “來找我……”


    耳旁傳來了一道女聲,記憶之門被打開,他想起來了,他叫陳沐,他,已經死了。


    “天珍,不哭;秦虎,別傷心……”


    心中有太多感情,有太多話想說,可話到嘴邊,又全都陌生了。


    “我現在的狀態……鬼魂?精魄?”


    此時的陳沐,就如這世間的風,看不見;甚至不如風,他都不能被人摸著。這樣的他,還能算的上“存在”麽?


    “來找我……”


    似乎很久遠,又似乎昨日剛聞,這道熟悉又陌生的聲音,她是誰?


    尋音而去,不知飛了多久,陳沐隻知道,他看過日出月落,見過春去秋來,望過滄海變桑田……


    最終,在一條不知名的小溪畔,陳沐找到了她。


    “你是誰?”陳沐問。


    “是你讓我來找你的麽?”陳沐問。


    “你為什麽不說話?”陳沐問。


    “難道,你也看不見我?”陳沐問。


    小溪畔,那人似乎感覺到了什麽,她抬眸,眸子中有日月星辰。


    那人開口:“是你麽?”


    陳沐點頭:“是我!”


    那人搖頭:“不,你來的太早了。”


    陳沐疑惑:“不是你讓我來找你麽?”


    那人迴答:“你還不是現在的你,我也不是那時的我……”


    陳沐懵了:“什麽意思?”


    那人沒有迴答,隻是看著他所在的一片空,說道:“不過,你的出現或許會帶來一線轉機。去吧,去尋找現在的我……趁還來得及。”


    “不!”陳沐焦急道,“我還沒看清你的樣子,怎麽去找?”


    那人不說話了,她揮了揮衣袖,帶起一道風,下一秒,陳沐已經開始倒退,他努力睜大眼睛想要記住她的樣子,卻怎麽也看不真切。


    ……


    “惘,你知道世界上最令溟憤怒的事情是什麽嗎?”


    “黃蛟,世界上最令溟憤怒的事情,莫不過看著你的仇人在你麵前進化,而你卻不能阻止!”


    二溟近乎是咬牙切齒進行這番對話的,原因無它,那些霸占了他們靈力、吞噬了他們宿主陳沐靈魂的陰陽小魚,正當著他二人麵,進化!


    “這種靈力與魂力的波動,不會錯,它們的確在進化!”


    黃蛟恨的牙直咬(如果那深海怪物有牙的話),他的麵前,陳沐“屍體”靈力池塘的位置,那些原本潛藏於池水各處的陰陽小魚,此時竟全都蹦了出來,翼然於空,懸浮於丹田池塘上方。


    數百條陰陽小魚,被一個個碩大的“繭”包裹著,這些繭黑白二色,由無數條黑與白的靈力光絲纏繞而成,此時這些繭滿布於丹田池塘上方,就如那周天星鬥,明耀而神秘。


    “都怪那些該死的人族!好死不死給陳沐的屍體喂藥,喂的還盡是些滋養靈魂的秘藥!”黃蛟憤憤,矛頭指向了給陳沐屍體喂藥的兔首,“那些鬼東西本就靈力富足,差的不過是靈魂層次,吞下陳沐靈魂後,魂力滋長不少,又借助方才的秘藥,靈魂層次晉升,是真正達到了進化門檻!”


    惘也諷刺道:“沒錯!我也不見得陳沐生時,他的那些師長有多關愛他,否則又怎會讓他三番五次陷入險情?現在人死了才灌丹,早幹嘛去了!”


    “呃……惘,我糾正一點啊,陳沐每次陷入險情,都是他自己作死……”


    “……自己作死,也對,我們都阻止他了,他還非要找死!行吧,現在真的死了,還連累了我們!”


    黃蛟與惘,陳沐已經死了一日,而他倆竟還沒有魂飛魄散,什麽也做不了的二溟,如今隻能開開批鬥大會,去抱怨、去咒罵那些讓他們陷入此境的人與事,隻有這樣,他們才能獲得短暫的安慰,才能苟且偷生,才能在心中抱有一絲希冀,希望有那麽一個奇跡發生,陳沐能活過來。


    隻是,起死迴生這般奇跡,真的能發什麽?


    ……


    陳沐死亡的第三日。


    略顯昏暗的屋舍內,滿覆堅冰。


    冰封的床榻上,躺著一具正在腐朽屍體,陳沐的屍體。


    屍體周圍一片漆黑,沒有燭光,因為這般冷的環境裏,燭火,燃燒不了。


    猴首來了,仔細探查一番後,說無能為力;兔首走了,走時,她本就不算高的身軀,頭是低著的,就更顯落寞;田豐走了,他依然會來,因為這裏是他登上新起點的台階;秦虎、牙走了,走時略有悲戚,隻是目光中,添了些不屬於他們這個年紀的堅毅。


    蛇首最後走的,她關上了門,窗還開著。


    窗外朔風唿唿作響,所以這間昏暗的屋子裏算不得安靜,可若你仔細聽,你會聽到細微的啜泣聲,還有奇怪的滴答滴答聲。


    穆天珍在啜泣,在看著陳沐啜泣。


    女生前日沒走,昨日沒走,今日依然沒有離開,在這深冰寒室,她哭,哭什麽呢?


    若說第一日哭,可以理解陳沐的離開,她傷心,所以哭;第二日哭,因為前日淚未盡;隻是這第二日的淚已經流盡,第三日哭,又哭些什麽?


    穆天珍不知道,她隻是覺得心太痛了,她哭,想排解這些痛,卻不知越哭心愈痛。


    她覺得陳沐這樣躺在這裏,太孤獨了,她想陪陪他,說說話。隻是,心痛的她哪能開的了口,隻能啜泣。


    淚珠在墜落到地麵前,結了冰,打在地上,發出“滴答滴答”,與窗外朔風“唿唿”,形成了一種奇妙的和弦。


    “嘖嘖,也不知道陳沐這小子哪裏來的福運,竟有這般好的紅顏知己!”


    黃蛟在說出這番話時,有半分得意,還有半分惆悵。


    蛟一族,除了那個偷天換命極為驚人的老族長,就他黃蛟活的時日最長。


    活的時日久了,除了越活越怕死以外,黃蛟也學得了些窺天手段。成為禦溟後,黃蛟曾經試圖給陳沐算上一卦,結果剛一開始便遭到了反噬,險些丟了剩餘的半條命。


    “你這樣一個命途被天道保護的人,怎麽就這麽輕易死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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