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走了以後,夏璃整個人瑟縮成一團,不停的哭泣著。


    周氏冷著一張臉,被她哭的心煩意亂,“別哭了。”


    “我……”她偷偷的抬頭瞄了周氏一眼,又繼續哭了起來。先不談夏璃還有四個月才及笄,光是太子現在沒有嫡子,她懷孕就是對主母的大不敬。


    太子府和三皇子那裏可不一樣,太子妃現在可是還穩穩的坐在那個位置上。


    恰逢婢女將煎好的藥端了進來,小婢女意識到氛圍不對,將藥放在一邊的桌子上,就低垂著眼,小心的退了出去。


    周氏拉著夏璃走到桌邊,指著藥道:“這裏有兩碗藥,左邊的是安胎藥,右邊是打胎藥,選那一條路,你自己做決定……”


    夏璃張張嘴,似乎想說點什麽,卻什麽聲音也沒發出來。從窗縫裏透出一縷金燦燦的陽光,照射在她滿是淚水的小臉上,仿佛間,四周好像一片寂靜,隻有她自己粗粗的喘氣聲。


    她的手動了動,慢慢的,在周氏複雜的目光中伸向了右邊——夏璃的手指已經感受到溫熱的瓷器,濕潤的水氣彌漫上來,沾濕了她的指尖……


    隻要喝下這一碗苦澀的湯藥,她肚子裏的孩子就會悄無聲息的死去…


    隻是……


    夏璃將自己的下唇咬的血跡斑斑,手突然一轉,端起了左邊的褐色的湯藥,喝了下去。


    周氏的嘴角抽了抽,感覺自己口幹舌燥,“……你……決定好了嗎?”


    夏璃灌下最後一口藥,點點頭,“……嗯。”她的指尖微微發抖,一個不察,便將手裏的瓷碗給摔到了地上。


    雖說女子一般及笄後才可嫁娶,可也不是沒有例外,在一些貧苦人家,有的家裏為了少一口吃飯的人,會在姑娘十來歲的時候就定好親家,拿點碎銀子就將人給送出去。


    但是在京城,這樣做一定會是別人恥笑的對象。


    但是夏璃管不了那麽多了,先有了孩子,總歸不會錯。


    反正現在那些名門閨秀不都已經在嘲笑她下賤,甘心為妾嗎?這樣的話,那怕再多一點嗤笑又如何?


    當天夜裏,夏璃就和太子約好了見麵的地方,她哭哭啼啼的將自己懷孕的消息告訴了太子。


    太子最近在皇宮裏經常被皇上責罵,心裏本就不順,二人爭論一番,差點吵了起來。


    夏璃慌張極了,眼看著太子甩袖子要走人,她趕緊低頭認錯,各種好話說盡了,才讓太子消氣。


    房間的燭台一直亮到天明,太子才滿腹心事的離開。


    這是夏瑤來這邊以後過的第一個年,她不免有些興奮,被軒轅洛拉著到處遊玩,等過了正月十五,夏家發生了一件大事——太子的聘禮到了。


    夏瑤愕然,她對於這裏結婚的流程也不是很懂,但是她記得……聘禮好像應該是要結婚的時候才給的吧?


    綠兒嘻嘻的笑了兩聲,道:“小姐,這難道不好嗎?等到大小姐走了以後,再也沒有人整天嘀咕著怎麽找你晦氣。”


    夏瑤想了想,讚同的點點頭。


    不管怎麽說,夏璃走了,就憑她現在被太子重視的樣子,寧素素恐怕要使勁的找她麻煩。


    這麽一想,夏瑤還有點小激動呢?


    太子送過來的聘禮豐厚,如果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在娶正妻呢?


    京城裏麵有的人看不上太子這個作風,寵妾滅妻,實為眾人不齒。


    但與之相比的是,夏璃過去的那一天卻異常低調。一頂粉紅色的轎子從側麵將她接到了太子府,夏璃頭上蓋著蓋頭,在太子還沒有進來之前,她偷偷的掀開瞄了兩眼。


    粉紅色——一大片的粉紅色……


    那個女人沒有期望過自己穿著火紅色的嫁衣嫁給一個自己喜歡的男人?夏璃看著周圍有一瞬間的茫然,她的手摸著被子,床鋪下麵也沒有寓意早生貴子的桂圓紅棗。


    ‘踏踏踏’得腳步聲從門口傳來,夏璃匆匆的將蓋頭放下,乖巧的坐在床頭,等著她未來的相公來掀蓋頭,喝——。


    當天晚上,顧及著夏璃的身子,太子並沒有與夏璃圓房,二人說了一會話,便和衣睡下。


    *


    第二天,天蒙蒙亮,夏璃醒來後摸了摸旁邊,一片冰冷,顯然太子已經離開有一會了。


    她起床洗簌過後,抱著懷裏的暖爐,準備去正院給太子妃行禮。


    正院的主廳裏已經有不少鶯鶯啼啼,一群年輕貌美的女人,化著精致的妝容,或可愛或美豔或嬌俏……


    太子愛好美人的事情,整個京城都有所耳聞,誰家若想討好太子,就會給他送美人。這一來二去,太子反倒成了眾皇子裏麵妾室最多的人。


    夏璃進來的時候,有一瞬間的呆滯,她知道太子的妾室很多,卻沒想到……這麽多。


    其中有幾位姿色不遜於她,這讓夏璃感受到了無與倫比的壓迫感。


    她抱著暖爐的手不由得緊握起來,她之所以跑過來為妾,可不是單單為了和這一群人爭寵的。


    夏璃努力的克製住自己的心酸,打過招唿以後,就坐到了右邊的椅子上。


    眾人偷瞄了一眼夏璃,想著太子爺將還未及笄的她給納了過來,就忍不住在心底暗罵一句——狐狸精!


    夏璃的對麵坐著兩位女子,這兩位,和她一樣,都是王府的側妃。


    夏璃進府之前就調查過這二人。


    其中穿藏青色襖子的是一位五品官員的嫡女,她的臉頰上有一點嬰兒肥,看起來肉嘟嘟的,一笑,就露出兩個虎牙,顯的她異常的嬌俏可愛。


    而另一位,聽聞是一位富甲之家的庶女,論家境可能連大多數的妾室都不如。


    可是她長的實在是——太漂亮了!


    就好像是吸食人精血的妖精,美的妖異沒的——危險!


    夏璃看著她,心裏的敵意忍不住就冒了出來。


    但對方好像並不在乎夏璃,她看著夏璃的目光,還送給了她一個惑人的微笑。


    夏璃:“………”


    夏璃鐵青著一張臉,對方這是在看不起她嗎?!


    她摸摸自己的肚子,咬牙切齒的想著——等到皇子出生了以後,這些人不還是任她揉捏。


    一直到日上三竿,寧素素才在眾多仆人的攙扶下慢悠悠的走了過來,夏璃趕緊起身,低著頭向她行禮。


    寧素素走到往上坐的位置走去,路過夏璃時,停頓了兩秒。


    但很快,她又繼續朝上走去,她不急不慢的喝了一口茶,才道:“起來吧!”


    “是。”


    夏璃咬牙暗恨,這寧素素明顯就是在給她下馬威。


    寧素素的眼神圍著眾人轉了一圈,最後停到了夏璃身上,她露出一個溫婉的笑容,道:“這就是殿下心心念念的夏側妃吧!果然是個標誌的美人。”


    “娘娘您說笑了。”夏璃道:“在娘娘麵前,我怎麽能擔的住美人二字呢?”


    “噗……”寧素素捂著嘴笑了出來,“夏側妃這張小嘴真會說話,想必也是正是因此才將殿下哄的來不及等你及笄就匆匆的納了過來吧!”


    這話明著說好像在誇她,但實際上卻是在給夏璃拉仇恨值。


    夏璃的臉色慘白,她覺得此刻的自己就好像是被人剝光了衣裳,放在陽光下任人宰割。


    寧素素本來也沒有打算這麽快對夏璃下手的,可是太子不顧她的臉麵,下了豐厚的聘禮將人納了迴來,而且……


    她盯著夏璃的肚子,神色晦澀不明。


    這個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她必須得在太子沒有把話說出來之前,將夏璃肚子裏的孽種給弄掉。


    *


    夏瑤是在夏璃出嫁的第二天才知道她已經到了太子府。她迷糊的問道:“怎麽也不見酒席啊!”


    綠兒眨眨眼,忍住想去摸夏瑤的額頭,道:“小姐,你是不是睡糊塗了啊!不過是納個妾而已,又不是什麽光榮的事,誰還會去大張旗鼓的擺酒席啊!”


    夏瑤忍不住繼續往被窩裏麵鑽了鑽,嘀咕道:“可不是糊塗了嗎?這天寒地凍的,把人的腦袋都凍暈了。”


    綠兒繼續繡著手邊荷包,不想對自己小姐包裹著一個大厚被子還說冷的行為說什麽。


    屋子裏的炭火燒的正旺,夏瑤有一搭沒一搭的和綠兒聊了起來,“你說,這麽冷的天,他為什麽還要求著去上朝啊!”


    “……”綠兒知道自家小姐是在說五殿下,可是她一個小小的婢女,怎麽敢亂說,隻好含糊道:“大概……是想大展宏圖吧!”


    夏瑤癟癟嘴,知道綠兒不願意聊這個話題,幹脆換一個道:“綠兒,你對以前的事情還記得多少啊!”


    綠兒手一顫,又繼續的繡起了荷包,“……都不記得了。”


    “我記得第一次見到綠兒的時候……”夏瑤慢慢的從床上坐了起來,用手扶著下巴,思索道:“是在街上,那時候你穿著髒兮兮的衣服……”


    “奴婢還要多謝小姐救了綠兒呢?”綠兒笑道。


    “隻是……”夏瑤吞吞吐吐道:“……你就沒有想過去找你的家人嗎?”


    綠兒咬咬下唇,不自覺的放下了手裏的荷包,苦澀道:“這茫茫人海,去哪裏找啊!”


    “別沮喪啊!”夏瑤安慰道:“綠兒你原本的家境應該不錯,再查查那些日子有沒有進京並且受到襲擊的富貴人家,範圍應該可以縮小不少。”


    綠兒古怪的盯著夏瑤,遲疑道:“……你怎麽知道我家境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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