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二十一年四月初
長陵王皇甫良柏在北疆王高簡的擁護下順利登基為帝,長陵王登基之後的首件大事,便是以摧枯拉朽之勢,迅速抓獲了汝陽王及擁護汝陽王一派的重要黨羽!
其中經過嚴酷的審訊,汝陽王一派的黨羽更是交代並牽涉出了昔年逍遙王府舊案的冤情,朝中重臣以及新帝聽聞後對此案極為重視,且憑借著涉案之人提供的名單,及時對牽涉進逍遙王府一案的重要嫌犯實施了抓捕!
新帝在知曉逍遙王一家是因冤假錯案舉家被滅後,心生悲痛,聲淚俱下,嚴令大理寺將此舊案在一個月內查清!同時,下令昔年被逍遙王一案牽連的所有朝臣、商賈恢複舊時封號,所有份例、餉銀、賞賜依舊!其中有舉家被滅的,更是允許其宗室弟子可以以旁支過繼,延續香火,開設宗祠!
一時間,京都城內風聞逍遙王府舊案將被平反,百姓們歡欣雀躍,氣象一新,不同於老皇帝在位時的荒廢待政,整個京都城乃至整個白漓,都一片歡騰,百廢待興!
長陵王繼任新帝後,將身邊的兩個得力謀士分別提拔為左丞和右丞,又因著兩個丞相的一句從未考中過科舉的遺憾,下令於六月中旬重開科舉!從前老皇帝手下的得力幹將孟北川,在新帝即位後被免去了司政一職,朝中六部被重新劃分,由孟北川擔任六部總理大臣,位從一品,職位雖說在兩個丞相之下,地位卻可堪與兩個丞相齊平!孟北川夫人林湘君的親兄長林崇成,被提拔為京都城城防營首將,由舊時坊守備管郢與宮中禁衛龐安從旁協理……,而至於宮中禁軍和禁軍統領則被長陵王悉數換成了自己的心腹!
與此同時,北疆王高簡也得天所授,地位再提,雖於王爵位份上無大進益,卻被新帝長陵王賜予了一雙打王金鐧,新帝所言,執此鐧者可上打昏君,下打佞臣,同時還為北疆王高簡開設太廟,用以供奉祖上牌位,更是親自書寫了一張丹書鐵券,許其族中世代供奉,享天子護佑!從此之後,凡是皇甫皇室一族皆應感懷北疆王高家之恩,總之,最後歸結出來隻有一句,自此白漓國中,任誰都不可以慢怠高家,即使是皇室血脈也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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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疆王府中
卷喵喵為了能與宮中的阿若見上一麵,這一等就是多日,連日來,長陵王繼位、凋敝的氏族崛起、擁立新帝的功臣晉封,就連高簡也得了天子授命,有了可打昏君和佞臣的特權,一張丹書鐵券更是足以保下高家百世興旺!
可是這其中,隻有卷喵喵一人,總是從天明到傍晚,一刻不離,形容枯槁的佇立在北疆王府的涼亭水榭之間……
一陣清風輕起,卷喵喵抬手感受著冷風吹過的涼意,未被梳理的秀發隨風翻飛,顯的越發淩亂和悲涼!水岸邊上,北疆王府上一走一過的侍女,手中捧著一個個木匣,恍若其中裝著什麽貴重的物品,歡笑之音驚動了水中的魚群,卷喵喵見狀起身,隻望著魚群遠去的水麵不發一語。
迴首凝望整個北疆王府邸,卷喵喵總覺得自己有一種與整個北疆王府的格格不入之感,須臾半年來的光陰,卷喵喵每每想到自己不過是去往北疆走了一遭,待到再次歸來之時,京都城中便換了天地,為此總覺得自己好像置身了虛幻夢境,隻是,這夢……卻不會醒……
此刻,卷喵喵眼看著府中之人走走停停,麵上一片的歡聲笑語,嶄新的衣衫,精致的麵容,加之府邸之外的一片車水馬龍,百姓歡騰之音,時不時的還有鞭炮之聲偶爾傳來,足可見京都城的熱鬧光景!
隻是卷喵喵見狀隻是於微風中閉緊了眼睛,不敢去看,甚至不敢去想!仿佛於卷喵喵而言,此刻京都城中的喧囂都與自己無關,那原本屬於自己的繁華,都在周府與汝陽王府被抄家的那一刻,消弭殆盡了……
隨著不遠處的侍女們捧著木匣遠離,水麵上的魚群,重新歸來,卷喵喵見狀不禁落淚,斜身依靠著欄杆重新坐下,隻任由長發被清風肆意的吹拂,最後垂落在水麵之上,發梢輕點於水麵之間,漾出微不可見的漣漪。
有那麽一刻,卷喵喵甚至恨自己,恨自己為何沒有在昔年逍遙王一案中隨著家人死去,如果那時自己死了,便不會有讓周公演撫養自己的契機,如今自己承了周公演五年養育的恩情,可是到了最後,自己連稍微肖想救他一命,於自己的親生父母乃至整個辛家來說,都是天理難容的大逆不道之罪……
周公演……,你是罪有應得的……,此刻,卷喵喵目光怔怔的望著水麵,於心中努力的說服著自己!隻是越是這樣,卻越是能讓卷喵喵想起這五年來生活在周公演身邊的點點滴滴,心痛至極之處,卷喵喵不禁微彎了雙腿蜷縮在涼亭間的長椅上,任由悲傷肆意席卷開來,沒有一刻停息……
這一刻,卷喵喵是恨的,她恨自己這份纏雜在逍遙王辛家與周府之間的感情,隻是……逍遙王夫婦,自己那對從未見過麵,或者說已經被自己遺忘了的父母,又是何其無辜……
淚水朦朧之間,卷喵喵的身旁,有戰天養的身影走近,卷喵喵雖然察覺,卻沒有任何動作……
“四月初九日,是你的生辰,高簡親自為你挑選了許多禮品,辛歌……,你該去看看……”
此刻,卷喵喵聞聲,仍未抬頭,隻是將頭深埋在膝蓋上,望著不遠處的水麵不發一語,終是在看到戰天養苦等不願離開後,開口道了一句:
“我要見阿若……”
戰天養的身影在自顧自的歎了口氣後轉身離開,不多時,花園的轉角處便有高簡的身影緩步走近。
“這幾日……宮中十分繁忙,現如今才得了空閑……”
一時間,高簡的話音傳來,語氣很輕很輕,隻是卷喵喵聞聲仍舊沒有抬頭,直到高簡此刻開口道了一句:“我已經與你皇兄知會過,下午便帶你入宮,去見梁太妃!”
直到此時,卷喵喵聞聲抬頭,隻是卷喵喵不知是不是自己現如今的精神太過頹唐,還是麵上妝容未施,太過難看,就見高簡在自己抬頭的瞬間,目光一怔,滿麵憂心。
卷喵喵見狀,懶得發問,隻是卻在下一刻見到高簡小心謹慎的湊上前來,一躬身便將自己抱在了懷中,旋即滿是關心的開口道了一句:“不過幾日不見,你怎麽瘦成這個樣子?既然是要入宮,自該梳洗打扮一番才是!”
卷喵喵此刻將雙臂環於高簡的脖頸之上,將一雙目光湊的離高簡從未有過的近,縱然滿麵的淒苦,仍舊將高簡仔細的審視著,一伸手摸向高簡的臉,高簡的眼,旋即便任由淚水決了堤,在高簡的懷中哭成了一團。
時過晌午
北疆王府的馬車載著高簡與卷喵喵,一路穿過了熱鬧喧囂的街市,去到了進入宮中的延風門。一路行來,卷喵喵隻於高簡的身側目光空洞的呆坐著,一張嘴唇,因著連日來不發一語閉的緊實。
卷喵喵長長的秀發被侍女細致挽起,飾以美玉珠翠,一支幽紫的玉釵插於發間,讓卷喵喵的妝容看上去更顯精致,卷喵喵的麵上粉黛略施,一抹朱唇淺豔,隻稍稍看去一眼便恍若能讓人生出十二分的憐惜!
隻可惜,相比於卷喵喵此刻麵上精致的妝容,卻唯獨那一雙大大的眼睛,在美輪美奐之中略顯不足,其中悲意叢生而又顯匱乏,失了神采又不見生機,高簡見狀,不禁心疼的將卷喵喵攬入懷中,任由卷喵喵側躺在自己的大腿上,稍作休息……
閉目養神的卷喵喵,躺在高簡的懷中,還是忍不住將一滴淚滑落了眼角,一連幾日,卷喵喵雖然一直在王府中閉門不出,卻也不是對外麵的事情一無所知。
如今,在汝陽王一派的黨羽被肅清之後,於這朝中非議最大的便是卷喵喵的身份,而其中當屬孟北川的唿聲最高,他一力主張卷喵喵即然是周公演的孫女,自該同周府上下一幹人等同罪,丟進京都城中的天牢中去,待到諸事落定之後,再按罪論處!
而高簡之所以連日來沒有迴府,除了要幫長陵王這個新帝,善京都城一場紛亂的後,再就是,周旋於此事!現如今,經過婁山關的謀劃,卷喵喵的身份已經從周公演的孫女,一朝變幻,成了卷守山的姑奶奶,而孟北川在驚聞之下,這才知道原來一直被周公演養在膝下的周妙妙便是曾經他在斜月山上有過一麵之緣的卷喵喵……
此一場風波傳來,卷喵喵心中從未生出什麽波瀾,有那麽一刻,卷喵喵甚至覺得,自己即便應了孟北川的話,一夕隨著周府死去,也沒什麽不好,隻是,現在……卷喵喵一想到就在自己已經視死如歸的時候,身邊卻又不知為何便多了兩個一心想要自己活下去的人……
想到此處,卷喵喵隻緩緩的睜開了眼睛,顧自伸出手去,摩挲著高簡的衣角,高簡身上的一套蟒袍紋樣更顯繁複,粗粗一看,氣質也更顯華貴,可是,經過了如此多的事情,到了如今,卷喵喵隻覺得自己反倒無法因為高簡與長陵王對自己的看重而生出一絲動容……
長陵王看重自己,是因為知道了自己是他的親妹妹,可是他這個新皇帝,就連他自己的身份都無法為他自己正名,此生隻能依附著皇甫良柏的身份活下去,又何嚐不是一種悲哀……
己名不正便更不能正他人,如此,卷喵喵此生也便隻能是卷喵喵,再也無法變成辛歌,也無法歸迴逍遙王府,對世人而言,逍遙王的一雙兒女,早已死於昔年的一場抄家之亂,泯滅在了曆史長河之中……
而高簡看重自己,則是因為他知道了自己是他父王故交好友之女!卷喵喵心中並不知道,去除掉卷喵喵和辛歌這兩重身份,高簡對彼時養在周公演府中的周妙妙是否有這一絲情誼……應該是沒有的吧……,不然……一場北疆之行,他也不會對自己百般防備,更在軍機泄露一案中不聽自己辯解,後來縱使推遲了案件審理的時日,隻是那時卷喵喵卻從不曾在高簡的眼中看到過信任,高簡……他不愛自己……,他對自己有的,隻是於案件真相大白之後的愧疚,和知道自己是卷喵喵之後的懊悔,還有便是知道了自己是辛歌身份後的自責……
此刻,卷喵喵想明白了高簡的心意,不由得在一顆心被百般搓磨了多日後,再次心灰意冷的閉上了眼睛……,不知過了多久,馬車外的車水馬龍,叫賣之音盡皆消弭……
這一場京都城的紛亂,來的恐怖,去的徹底,隻不過清剿了兩日,便快速歸於平靜,卷喵喵在高簡的幫助下下了馬車,隻匆匆一迴頭,眸光透過長街的轉角空隙,就見那裏百姓皆安,一派祥和,當真算得上是蒸蒸日上,烈火烹油,繁華似錦……
而相較於那街角的光景不同,卷喵喵眸光微轉,卻不知為何忽而聽到延風門的一角處,傳來痛心疾首的悲泣之音,卷喵喵聞聲,隻剛要上前觀望,卻見身前被高簡擋住,下一刻高簡隻輕輕一低頭,便開口道了一句:
“進去吧……,你兄長他在等你!”
————————
宮廷之內
卷喵喵跟隨在長陵王的身邊,走的很是小心,長陵王這個對於卷喵喵而言,即熟悉又陌生的兄長,此刻身著一身皇袍,發戴盤虯臥龍的墨色玉冠,每走一步都將卷喵喵的麵容迴望一眼,有時觀到卷喵喵走的慢了還會減慢了腳步,耐心等待……
“你如今長大了,倒是長得越來越像母親……”
忽然間,卷喵喵聞聲停住了腳步,下一刻,卻見長陵王拉起了自己的手腕,仍舊朝著深宮之中走去……
“為什麽想見梁太妃?”
這時,長陵王的一問再起,卻並沒有迴頭,卷喵喵聞聲,隻略微思量著,旋即端著一口略微沙啞的嗓音,開口道:“我隻是想解開心中的疑難……”
此刻,卷喵喵眼見著自己這一聲答完,長陵王牽著自己的手腕,肉眼可見的一滯,旋即便道了一聲:“你很該保重自己的身體……,周公演……死不足惜!”
這一刻,卷喵喵聞聲沒有多言,隻暗暗咬緊了自己的唇角,目光一轉,就見不遠處有幾個小宮女,正竊竊私語的朝著這裏觀望著,一轉瞬便不見了蹤跡……
————————————
梁太妃的住處,如今被安置在了冷宮,卷喵喵稍稍一想便也知道,她既然身為汝陽王的母妃,自然不會有什麽好的待遇。
宮門外,長陵王因為臨時有事被人喚走,隻留下了兩個小宮女侍候在側,偌大的冷宮,隻待卷喵喵稍一走近,便感覺到了陰森刺骨的寒意……
“你是……阿若……”
猶疑間,卷喵喵略微沙啞的嗓音響起,隻是那床榻上的婦人,卻聞聲沒有動作,卷喵喵見狀輕輕靠近,隻見床榻上的美貌婦人,此刻眉頭緊鎖,雙目緊閉,雖然頭發已經花白,形容很顯蒼老,卻仍舊風姿不減!
有那麽一刻,卷喵喵好似瞬間變理解了那句,美人在骨不在皮的含義,誠然現在的梁太妃,曾經的梁貴妃,便算得上是個美人,如今這美人雖已朱顏辭鏡卻仍舊是美的……,隻是可惜……這美人……美則美矣,卻美的沒有生機……
“阿若……,既然冗夢如此痛苦,便讓我為你點燃一支線香,可好?”
此時隨著卷喵喵的一語再起,床榻上的女子,終於聞聲睜開了眼睛,隻是,卷喵喵卻不知為何,好似突然便從阿若的眼中看到了自己!
滿目蕭然苦悲生,眉目間萬種風情,全都在阿若睜開眼睛的那一刻,悄然匯集,最後就好像飄搖於大海上的船隻突遇到了瘋卷的渦流,隻一瞬,便全都沉舟傾翻於眼底,絕世的容顏,就在阿若雙眼睜開的瞬間,失了顏色,暗了神采,恍若睥睨了傾世的孤寂與蕭索……
“是你……,阿演口中那個夢隱宗的傳人,卷知舟的師妹……”
身臨死地,此刻阿若的聲音傳來,一語仍舊輕柔……
而卷喵喵聞聲,隻是淡淡的將一絲苦澀的淺笑勾於嘴角,喃喃的道了一聲:
“是我……”
長陵王皇甫良柏在北疆王高簡的擁護下順利登基為帝,長陵王登基之後的首件大事,便是以摧枯拉朽之勢,迅速抓獲了汝陽王及擁護汝陽王一派的重要黨羽!
其中經過嚴酷的審訊,汝陽王一派的黨羽更是交代並牽涉出了昔年逍遙王府舊案的冤情,朝中重臣以及新帝聽聞後對此案極為重視,且憑借著涉案之人提供的名單,及時對牽涉進逍遙王府一案的重要嫌犯實施了抓捕!
新帝在知曉逍遙王一家是因冤假錯案舉家被滅後,心生悲痛,聲淚俱下,嚴令大理寺將此舊案在一個月內查清!同時,下令昔年被逍遙王一案牽連的所有朝臣、商賈恢複舊時封號,所有份例、餉銀、賞賜依舊!其中有舉家被滅的,更是允許其宗室弟子可以以旁支過繼,延續香火,開設宗祠!
一時間,京都城內風聞逍遙王府舊案將被平反,百姓們歡欣雀躍,氣象一新,不同於老皇帝在位時的荒廢待政,整個京都城乃至整個白漓,都一片歡騰,百廢待興!
長陵王繼任新帝後,將身邊的兩個得力謀士分別提拔為左丞和右丞,又因著兩個丞相的一句從未考中過科舉的遺憾,下令於六月中旬重開科舉!從前老皇帝手下的得力幹將孟北川,在新帝即位後被免去了司政一職,朝中六部被重新劃分,由孟北川擔任六部總理大臣,位從一品,職位雖說在兩個丞相之下,地位卻可堪與兩個丞相齊平!孟北川夫人林湘君的親兄長林崇成,被提拔為京都城城防營首將,由舊時坊守備管郢與宮中禁衛龐安從旁協理……,而至於宮中禁軍和禁軍統領則被長陵王悉數換成了自己的心腹!
與此同時,北疆王高簡也得天所授,地位再提,雖於王爵位份上無大進益,卻被新帝長陵王賜予了一雙打王金鐧,新帝所言,執此鐧者可上打昏君,下打佞臣,同時還為北疆王高簡開設太廟,用以供奉祖上牌位,更是親自書寫了一張丹書鐵券,許其族中世代供奉,享天子護佑!從此之後,凡是皇甫皇室一族皆應感懷北疆王高家之恩,總之,最後歸結出來隻有一句,自此白漓國中,任誰都不可以慢怠高家,即使是皇室血脈也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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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疆王府中
卷喵喵為了能與宮中的阿若見上一麵,這一等就是多日,連日來,長陵王繼位、凋敝的氏族崛起、擁立新帝的功臣晉封,就連高簡也得了天子授命,有了可打昏君和佞臣的特權,一張丹書鐵券更是足以保下高家百世興旺!
可是這其中,隻有卷喵喵一人,總是從天明到傍晚,一刻不離,形容枯槁的佇立在北疆王府的涼亭水榭之間……
一陣清風輕起,卷喵喵抬手感受著冷風吹過的涼意,未被梳理的秀發隨風翻飛,顯的越發淩亂和悲涼!水岸邊上,北疆王府上一走一過的侍女,手中捧著一個個木匣,恍若其中裝著什麽貴重的物品,歡笑之音驚動了水中的魚群,卷喵喵見狀起身,隻望著魚群遠去的水麵不發一語。
迴首凝望整個北疆王府邸,卷喵喵總覺得自己有一種與整個北疆王府的格格不入之感,須臾半年來的光陰,卷喵喵每每想到自己不過是去往北疆走了一遭,待到再次歸來之時,京都城中便換了天地,為此總覺得自己好像置身了虛幻夢境,隻是,這夢……卻不會醒……
此刻,卷喵喵眼看著府中之人走走停停,麵上一片的歡聲笑語,嶄新的衣衫,精致的麵容,加之府邸之外的一片車水馬龍,百姓歡騰之音,時不時的還有鞭炮之聲偶爾傳來,足可見京都城的熱鬧光景!
隻是卷喵喵見狀隻是於微風中閉緊了眼睛,不敢去看,甚至不敢去想!仿佛於卷喵喵而言,此刻京都城中的喧囂都與自己無關,那原本屬於自己的繁華,都在周府與汝陽王府被抄家的那一刻,消弭殆盡了……
隨著不遠處的侍女們捧著木匣遠離,水麵上的魚群,重新歸來,卷喵喵見狀不禁落淚,斜身依靠著欄杆重新坐下,隻任由長發被清風肆意的吹拂,最後垂落在水麵之上,發梢輕點於水麵之間,漾出微不可見的漣漪。
有那麽一刻,卷喵喵甚至恨自己,恨自己為何沒有在昔年逍遙王一案中隨著家人死去,如果那時自己死了,便不會有讓周公演撫養自己的契機,如今自己承了周公演五年養育的恩情,可是到了最後,自己連稍微肖想救他一命,於自己的親生父母乃至整個辛家來說,都是天理難容的大逆不道之罪……
周公演……,你是罪有應得的……,此刻,卷喵喵目光怔怔的望著水麵,於心中努力的說服著自己!隻是越是這樣,卻越是能讓卷喵喵想起這五年來生活在周公演身邊的點點滴滴,心痛至極之處,卷喵喵不禁微彎了雙腿蜷縮在涼亭間的長椅上,任由悲傷肆意席卷開來,沒有一刻停息……
這一刻,卷喵喵是恨的,她恨自己這份纏雜在逍遙王辛家與周府之間的感情,隻是……逍遙王夫婦,自己那對從未見過麵,或者說已經被自己遺忘了的父母,又是何其無辜……
淚水朦朧之間,卷喵喵的身旁,有戰天養的身影走近,卷喵喵雖然察覺,卻沒有任何動作……
“四月初九日,是你的生辰,高簡親自為你挑選了許多禮品,辛歌……,你該去看看……”
此刻,卷喵喵聞聲,仍未抬頭,隻是將頭深埋在膝蓋上,望著不遠處的水麵不發一語,終是在看到戰天養苦等不願離開後,開口道了一句:
“我要見阿若……”
戰天養的身影在自顧自的歎了口氣後轉身離開,不多時,花園的轉角處便有高簡的身影緩步走近。
“這幾日……宮中十分繁忙,現如今才得了空閑……”
一時間,高簡的話音傳來,語氣很輕很輕,隻是卷喵喵聞聲仍舊沒有抬頭,直到高簡此刻開口道了一句:“我已經與你皇兄知會過,下午便帶你入宮,去見梁太妃!”
直到此時,卷喵喵聞聲抬頭,隻是卷喵喵不知是不是自己現如今的精神太過頹唐,還是麵上妝容未施,太過難看,就見高簡在自己抬頭的瞬間,目光一怔,滿麵憂心。
卷喵喵見狀,懶得發問,隻是卻在下一刻見到高簡小心謹慎的湊上前來,一躬身便將自己抱在了懷中,旋即滿是關心的開口道了一句:“不過幾日不見,你怎麽瘦成這個樣子?既然是要入宮,自該梳洗打扮一番才是!”
卷喵喵此刻將雙臂環於高簡的脖頸之上,將一雙目光湊的離高簡從未有過的近,縱然滿麵的淒苦,仍舊將高簡仔細的審視著,一伸手摸向高簡的臉,高簡的眼,旋即便任由淚水決了堤,在高簡的懷中哭成了一團。
時過晌午
北疆王府的馬車載著高簡與卷喵喵,一路穿過了熱鬧喧囂的街市,去到了進入宮中的延風門。一路行來,卷喵喵隻於高簡的身側目光空洞的呆坐著,一張嘴唇,因著連日來不發一語閉的緊實。
卷喵喵長長的秀發被侍女細致挽起,飾以美玉珠翠,一支幽紫的玉釵插於發間,讓卷喵喵的妝容看上去更顯精致,卷喵喵的麵上粉黛略施,一抹朱唇淺豔,隻稍稍看去一眼便恍若能讓人生出十二分的憐惜!
隻可惜,相比於卷喵喵此刻麵上精致的妝容,卻唯獨那一雙大大的眼睛,在美輪美奐之中略顯不足,其中悲意叢生而又顯匱乏,失了神采又不見生機,高簡見狀,不禁心疼的將卷喵喵攬入懷中,任由卷喵喵側躺在自己的大腿上,稍作休息……
閉目養神的卷喵喵,躺在高簡的懷中,還是忍不住將一滴淚滑落了眼角,一連幾日,卷喵喵雖然一直在王府中閉門不出,卻也不是對外麵的事情一無所知。
如今,在汝陽王一派的黨羽被肅清之後,於這朝中非議最大的便是卷喵喵的身份,而其中當屬孟北川的唿聲最高,他一力主張卷喵喵即然是周公演的孫女,自該同周府上下一幹人等同罪,丟進京都城中的天牢中去,待到諸事落定之後,再按罪論處!
而高簡之所以連日來沒有迴府,除了要幫長陵王這個新帝,善京都城一場紛亂的後,再就是,周旋於此事!現如今,經過婁山關的謀劃,卷喵喵的身份已經從周公演的孫女,一朝變幻,成了卷守山的姑奶奶,而孟北川在驚聞之下,這才知道原來一直被周公演養在膝下的周妙妙便是曾經他在斜月山上有過一麵之緣的卷喵喵……
此一場風波傳來,卷喵喵心中從未生出什麽波瀾,有那麽一刻,卷喵喵甚至覺得,自己即便應了孟北川的話,一夕隨著周府死去,也沒什麽不好,隻是,現在……卷喵喵一想到就在自己已經視死如歸的時候,身邊卻又不知為何便多了兩個一心想要自己活下去的人……
想到此處,卷喵喵隻緩緩的睜開了眼睛,顧自伸出手去,摩挲著高簡的衣角,高簡身上的一套蟒袍紋樣更顯繁複,粗粗一看,氣質也更顯華貴,可是,經過了如此多的事情,到了如今,卷喵喵隻覺得自己反倒無法因為高簡與長陵王對自己的看重而生出一絲動容……
長陵王看重自己,是因為知道了自己是他的親妹妹,可是他這個新皇帝,就連他自己的身份都無法為他自己正名,此生隻能依附著皇甫良柏的身份活下去,又何嚐不是一種悲哀……
己名不正便更不能正他人,如此,卷喵喵此生也便隻能是卷喵喵,再也無法變成辛歌,也無法歸迴逍遙王府,對世人而言,逍遙王的一雙兒女,早已死於昔年的一場抄家之亂,泯滅在了曆史長河之中……
而高簡看重自己,則是因為他知道了自己是他父王故交好友之女!卷喵喵心中並不知道,去除掉卷喵喵和辛歌這兩重身份,高簡對彼時養在周公演府中的周妙妙是否有這一絲情誼……應該是沒有的吧……,不然……一場北疆之行,他也不會對自己百般防備,更在軍機泄露一案中不聽自己辯解,後來縱使推遲了案件審理的時日,隻是那時卷喵喵卻從不曾在高簡的眼中看到過信任,高簡……他不愛自己……,他對自己有的,隻是於案件真相大白之後的愧疚,和知道自己是卷喵喵之後的懊悔,還有便是知道了自己是辛歌身份後的自責……
此刻,卷喵喵想明白了高簡的心意,不由得在一顆心被百般搓磨了多日後,再次心灰意冷的閉上了眼睛……,不知過了多久,馬車外的車水馬龍,叫賣之音盡皆消弭……
這一場京都城的紛亂,來的恐怖,去的徹底,隻不過清剿了兩日,便快速歸於平靜,卷喵喵在高簡的幫助下下了馬車,隻匆匆一迴頭,眸光透過長街的轉角空隙,就見那裏百姓皆安,一派祥和,當真算得上是蒸蒸日上,烈火烹油,繁華似錦……
而相較於那街角的光景不同,卷喵喵眸光微轉,卻不知為何忽而聽到延風門的一角處,傳來痛心疾首的悲泣之音,卷喵喵聞聲,隻剛要上前觀望,卻見身前被高簡擋住,下一刻高簡隻輕輕一低頭,便開口道了一句:
“進去吧……,你兄長他在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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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廷之內
卷喵喵跟隨在長陵王的身邊,走的很是小心,長陵王這個對於卷喵喵而言,即熟悉又陌生的兄長,此刻身著一身皇袍,發戴盤虯臥龍的墨色玉冠,每走一步都將卷喵喵的麵容迴望一眼,有時觀到卷喵喵走的慢了還會減慢了腳步,耐心等待……
“你如今長大了,倒是長得越來越像母親……”
忽然間,卷喵喵聞聲停住了腳步,下一刻,卻見長陵王拉起了自己的手腕,仍舊朝著深宮之中走去……
“為什麽想見梁太妃?”
這時,長陵王的一問再起,卻並沒有迴頭,卷喵喵聞聲,隻略微思量著,旋即端著一口略微沙啞的嗓音,開口道:“我隻是想解開心中的疑難……”
此刻,卷喵喵眼見著自己這一聲答完,長陵王牽著自己的手腕,肉眼可見的一滯,旋即便道了一聲:“你很該保重自己的身體……,周公演……死不足惜!”
這一刻,卷喵喵聞聲沒有多言,隻暗暗咬緊了自己的唇角,目光一轉,就見不遠處有幾個小宮女,正竊竊私語的朝著這裏觀望著,一轉瞬便不見了蹤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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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太妃的住處,如今被安置在了冷宮,卷喵喵稍稍一想便也知道,她既然身為汝陽王的母妃,自然不會有什麽好的待遇。
宮門外,長陵王因為臨時有事被人喚走,隻留下了兩個小宮女侍候在側,偌大的冷宮,隻待卷喵喵稍一走近,便感覺到了陰森刺骨的寒意……
“你是……阿若……”
猶疑間,卷喵喵略微沙啞的嗓音響起,隻是那床榻上的婦人,卻聞聲沒有動作,卷喵喵見狀輕輕靠近,隻見床榻上的美貌婦人,此刻眉頭緊鎖,雙目緊閉,雖然頭發已經花白,形容很顯蒼老,卻仍舊風姿不減!
有那麽一刻,卷喵喵好似瞬間變理解了那句,美人在骨不在皮的含義,誠然現在的梁太妃,曾經的梁貴妃,便算得上是個美人,如今這美人雖已朱顏辭鏡卻仍舊是美的……,隻是可惜……這美人……美則美矣,卻美的沒有生機……
“阿若……,既然冗夢如此痛苦,便讓我為你點燃一支線香,可好?”
此時隨著卷喵喵的一語再起,床榻上的女子,終於聞聲睜開了眼睛,隻是,卷喵喵卻不知為何,好似突然便從阿若的眼中看到了自己!
滿目蕭然苦悲生,眉目間萬種風情,全都在阿若睜開眼睛的那一刻,悄然匯集,最後就好像飄搖於大海上的船隻突遇到了瘋卷的渦流,隻一瞬,便全都沉舟傾翻於眼底,絕世的容顏,就在阿若雙眼睜開的瞬間,失了顏色,暗了神采,恍若睥睨了傾世的孤寂與蕭索……
“是你……,阿演口中那個夢隱宗的傳人,卷知舟的師妹……”
身臨死地,此刻阿若的聲音傳來,一語仍舊輕柔……
而卷喵喵聞聲,隻是淡淡的將一絲苦澀的淺笑勾於嘴角,喃喃的道了一聲:
“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