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一日,卷喵喵都縮在床榻上,望著被積雪覆蓋的屋頂沉默不語,沒有飯食,沒有炭火,可縱然此刻的房中冰冷,卷喵喵的腹中饑餓,但是床榻之上,卷喵喵的錦被之下,依舊溫熱,腹中因著饑餓引起的疼痛時不時的加劇,汗水已將卷喵喵身下的床褥浸的有些粘稠。


    忽地,卷喵喵隻覺自己好像又迴到了昔年被拋棄在斜月山上的那個冬天,那時的自己便是如現在這樣,在數九寒冬裏,獨自縮在被子裏發著高熱,身邊空無一人,隻有一座空山寂寂……


    卷喵喵想到此處,瞬間模糊了雙眼,微微一抬手,想著將手伸向房門口的方向,但僅一伸手,便又縮了迴來,於是,卷喵喵看著自己光滑的手臂,這才終於在消磨了半日後,想起了自己如今的樣子,是了,就算是昔年斜月山上的自己,也沒有現在的自己來的慘烈……


    “不該是這樣的,不該是這樣的……”


    此刻,卷喵喵隻將這一句話,不斷的在口中呢喃著,遙想到自己與高簡自成婚以來的點點滴滴,不禁潸然淚下,久久不能自已……


    又因為想到自己也曾對高簡的到來抱著一絲期冀,可是到了如今……,卷喵喵隻覺得所有發生的事都在將自己對大婚的一切美好幻想,打破,碾碎,墮入塵埃之內,更甚者,這絲毫沒有溫情的一夜,更讓卷喵喵覺得,自己無論是身體還是心靈都飽受摧殘和折磨,就好像一棵夏日裏的花朵,快要凋零在了北疆的風雪裏……


    不遠處的桌案上,一株卷柏正在那裏靜靜地生長著,因為缺少了陽光,不知何時已經失了光澤,少了生機,卷喵喵見狀,隻在快要暈厥前,喃喃道了一句“何以還魂……,就讓我這條早該了結的命,到此為止……吧”


    ————————————


    日暮西山


    不知自己暈厥了多久的卷喵喵,忽地被一陣嘈雜聲驚醒,此時的房門外不斷的傳來兵戈紛亂之音,卷喵喵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隻躺在床榻上凝神細聽。


    然而此刻的房門外


    聞得風聲的薩日娜,已經親自領了一千精兵,借著要幫助高簡照顧傷員為由,偷偷靠近了卷喵喵的房門,又趁著守備鬆懈,下令羈押了看守卷喵喵的守備,著人將屋子圍了個水泄不通。


    待到高簡聞訊趕來,隻見薩日娜已是一改往日的玩笑之態,將紮亞老王爺的一柄金刀挺拔的別在腰間,端端正正的將卷喵喵的房門堵了個嚴實。


    高簡見狀,隻瞬間皺緊了眉頭,開口問道“薩日娜,你這是何意?要舉兵造本王的反不成?”


    下一刻,隻見薩日娜對著高簡也並沒有客氣,端著臂膀,便朝著高簡冷哼了一句“高簡!本郡主風聞周妙妙遭了難,特地奏請了父王,帶兵趕來,怎麽?我雖為北疆八部的子民,卻也知道你們白漓國的規矩,你難道是想要查也不查,就定了她的死罪嗎?”


    如是,高簡聞得薩日娜所言,當即出聲嗬斥,一出口滿是鐵麵無情“薩日娜,你夠了,玩完了就迴家呆著去!通敵叛國,一千條人命!不是你說說就能了事的!我也想信她,可你叫我怎麽信她!”


    正在這時,就見薩日娜聞言,當即挺起了腰身,看著高簡開口便道“高簡!我告訴你,你別和我說這些有的沒的!如今我有我父王的金刀再此,由我親自在此坐鎮照料周妙妙二十日!期間,你若查得她的罪證確鑿,我無話可說,可若是她實在無辜,我要你給妙妙道歉!”


    “胡鬧!薩日娜!你可知你在和誰說話!就是你父王來了也不敢如此囂張!”


    一時間,高簡因著被薩日娜的話激的有些氣結,當即便要下令,讓人將薩日娜拿下,但是下一刻,薩日娜見到高簡的動作,似是早有準備,隻一伸手便舉起了腰間的金刀,開口便道“高簡!我父王的金刀在此,你若不怕北疆七部重新倒戈狼居胥的阿古達木,盡管放馬過來抓我,我手下的這一千勇士可不是吃素的!高簡!你自小在北疆長大,與我自小相識,知道我的性子,七年前,北疆老王爺身死,由你繼立為王,那年你年方十七,是我父王一路暗中輔佐,為你奔波於北疆八部之間,更是為了你,一度拒絕了阿古達木的聯盟請求!你若不想北疆多年的安穩毀之你手!你最好聽我的!重新徹查此事!不要聽信陳萬舞的一麵之詞!”


    “你!你竟然如此相信她!她到底給了你什麽好處,讓你這麽向著她!”


    此刻,高簡的一語問出,已是一番震怒不可言說,然則薩日娜卻也並未怯場,開口便恍若玩笑般一語輕輕“高簡!是你被一個周公演氣暈了頭,蒙住了眼!睜開你的眼睛仔細瞧瞧,這屋子裏住著的隻是個年歲甚至比我還小的女孩子!不止我信她,就連我父王也信她!”


    “好!好!你,你們都信她!我自會重新徹查此事!你若願意守,就守著!”


    終到這時,高簡一語道出,憤怒的轉身離開,倒是薩日娜,見到此景,麵上露出了一陣得意之色,轉而便對著左右開口道“你們都給我守好了,沿著屋子下風向點起火堆,若是看著情況不對!時刻準備搶人!”


    “是!”


    ————————————


    房門內,卷喵喵一麵聽著外麵的動靜,一麵望著已經漆黑的屋頂出神,忽然聽見房門被推開,這才驚覺的蜷進了被子裏。


    “妙妙!”


    屋子內的燭盞悄然被點燃,隨著薩日娜的腳步聲越走越近,卷喵喵隻將雙手攥緊了被角,躲在被子裏不住的打顫,口中因為滴水未進,一開口略略有些發緊“別過來……”


    “妙妙!”


    終於,卷喵喵因為拗不過薩日娜的大力,錦被瞬間被扯開,然則,下一刻就當薩日娜看清了卷喵喵的樣子,這才驚慌的將被子重新蓋了迴去,還一順手,將卷喵喵摟進了懷裏。


    霎時間,卷喵喵再也控製不住自己的心緒,一切的一切恍若都在薩日娜進門的那一刻土崩瓦解,轉而便是一聲淒厲的哀嚎,不單單響在這間隻有兩個人的屋子內,還響徹了整個北疆草原的曠野……


    “高簡都對你做了什麽!”


    此刻,隨著薩日娜的一聲怒喝出口,卷喵喵已是顧不得他想,隻是緊緊的將薩日娜摟緊,仿佛怕自己下一秒,就會失了生機。


    “薩日娜,我沒做過通敵叛國的事,高簡他不信我……,他不肯查!他不肯查!”


    這時,隻當卷喵喵一語道出,薩日娜聞聲便將卷喵喵摟的更緊了幾分,一開口恍若有些有心無力“妙妙,你別慌,我也想救你,可是我到底該怎麽救?這軍營是高簡的軍營,你初來乍到,除了個高簡,就隻認識個戰天養這個糟老頭子,你可還能想到有什麽人能夠幫你?”


    如是,終到此刻,卷喵喵才瞬間止住了淚水,好似看到了自己的一分生機,旋即便左右翻找,尋到了枕頭下麵,拿出了曾經薩日娜幫紮亞老王爺轉贈給自己的一柄彎刀,開口道“薩日娜,我用此刀換與高簡的軍師,婁山關一見,請你今夜務必讓我見到他!”


    薩日娜“好!不過不急於這一時,我這就命人給你準備熱水,送來飯食,過後,就算婁山關不來,我也把他給你綁來!”


    正在此時,卷喵喵見到薩日娜一邊說著便要一邊離開著人去準備,這才再次將薩日娜喚住,一開口滿是感激之情“薩日娜……,我謝謝你信我……,也謝你父王……”


    隻是,待到薩日娜聽聞後,僅是安慰一笑,並沒有多言,便轉身離開。


    ——————————————————


    沐浴更衣,洗漱用飯,待到卷喵喵在薩日娜的幫助下準備完,已是夜半子時。


    子時過後,一臉睡意全無的婁山關順利的出現在了卷喵喵的麵前,卷喵喵見狀並沒有將婁山關是如何被請來的經過仔細詢問,隻是端端看著自己麵前的一株卷柏抿緊了嘴角。


    “數日不見,不成想王妃娘娘竟然成長了不少?居然變得如此穩重?”


    聽聞婁山關的聲音,卷喵喵心知他是在出言打趣,隻並未多做理會,開口便道“我記得先生,曾經說過,願意對我結草銜環,現如今我深陷囹圄,不知先生可否為我翰旋?”


    “嗬,當真是長進了,居然會稱唿我為先生了?聽說你自入了北疆以來,便苦讀詩書,兵法,還曾因為一語道出了北疆王的既定策略,擾了北疆王一個月徹查軍營中的細作?”


    如是,此刻聽得婁山關這樣說,卷喵喵終於無可奈何的抬起頭來,隻盯著婁山關的臉,認真的開口道“婁山關,我沒開玩笑,二十日後,我便要處斬了!”


    “處斬?”


    終到此刻,婁山關的麵容上,在聽了卷喵喵的話後,才似是稍有幾分嚴肅,轉而隻思量著開口道“二十日後,必然不是你的死期,今日下午,軍中議事後,王爺已有決定,說是要以三十日為期,暗中調查此事,將你與陳萬舞到底誰清誰白,分個明白!現如今,王爺已經著了白蘇裏安排人手處理此事!”


    這時,卷喵喵聽到這裏,不禁將目光從婁山關的麵上收了迴來,心知,薩日娜是於晚間到來,但高簡的決定卻是在下午,說不得是高簡終於良心發現,願意放手一查,隻是這個消息卻顯然不能讓卷喵喵感到有多安慰,隻不過掂量著高簡說過二十日後自己就要被斬首的話,讓卷喵喵多了十日的心安!


    “陳萬舞自小與高簡一同長大,我擔心高簡就算讓白蘇裏查到了什麽,也會將陳萬舞幹係撇清,讓我背鍋,此事若是無人出首,我怕是有口難辯,屆時就算高簡免我一死,可我重罪加身,餘生又有何顏麵?婁山關,你……願意幫我嗎?”


    霎時間,婁山關聞得卷喵喵此言,瞬間挑眉,隻是片刻後,仍舊輕歎了一口氣,沿著桌案,坐到了卷喵喵的對麵,一開口恍若刻意壓低了聲音“你信不過北疆王?你們這兩口子,當真有意思的緊,你既然是王爺曾經的救命恩人,為什麽一直不說,我一直以為自己是看到了什麽不得了的熱鬧,起初不將你的身份告知王爺,是為了我自己的前程,後來不將你的身份告知王爺,就是為了看看這熱鬧到底怎麽個發展,結果到了現在,當真是好,再也沒有比你們現在更大的熱鬧了可看了,都看出人命了!”


    聽著婁山關的話,卷喵喵隻默默不語良久,片刻後,仍舊思慮著從一個抽屜裏,拿出了一張書信,開口道“婁山關,不是我信不過高簡!而是高簡不喜歡周公演,可我是周公演的孫女,此事我一旦定罪,你可知周公演會受到多大的牽連?到了如今,我好像才終於將高簡看了個明白,他對周公演不知因何事,絕對有著莫大的成見和偏見!不為別的,就算為了這份成見和偏見,為了打壓周公演,屆時此事一旦查清,隻要高簡知道有罪的是陳萬舞,再加上陳臨淵肯稍稍向高簡求情,高簡絕對拿我出來頂罪!泄漏軍機乃是重罪,更何況這罪名已經到了害人性命,不可挽迴的地步?若是無人承擔罪責,怎麽會有個了局?


    現在高簡不願意聽我辯白,似是認定了我的罪行,我不與你玩笑,此事,事關我的清白,古來,人都有一死,可我不願意自己被冤死,我承認自己確實有給京都城送過書信,如今長陵王的侍女已經帶著書信走了四五天,你手上的這封信,便是我四五日前所得,那個給我傳信的北疆人看上去確實有些來曆不明,可我敢保證自己從來沒給過他什麽疆域的布防圖!”


    正在此時,卷喵喵將自己的話娓娓道出,卻見婁山關隻是久久看著那張書信沉默不語,如是,卷喵喵不禁擔憂的出口問道“你不信我?”


    隻是,這時,卻見婁山關才恍若迴神的看著卷喵喵開口道“不!我信你!因為這信,乃是我隨王爺前往邊陲之地的前一夜扣下的,隻匆匆看了一眼,還未給王爺過目!自然是斷斷不會出現在什麽北疆人手裏的,若不是這信長翅膀飛了,那便是什麽人偷送了出去,又讓那人轉交到了你手上!”


    一時間,隨著婁山關此語一出,卷喵喵瞬間怔住,隻是卷喵喵的注意力卻隻是落在了婁山關所說的第一句話上。


    “原來是真的……,你們整個軍營都在防著我,私自扣下了我與周公演的往來書信……”


    這時,卷喵喵就見婁山關聞言訕訕一笑,開口便道“事實證明,這信扣下,於你也有許多好處不是嗎?不然你若是看到了以往周公演來信上的要求,豈不是夾在周公演和王爺之間兩麵為難?”


    終到此刻, 卷喵喵聽到婁山關這樣說,立時抿緊了嘴角,不再言語,旋即看到婁山關起身就要離開,便再次將婁山關喚住,如是婁山關隻在原地就是一拜,開口道“請娘娘放心,北疆王的為人婁某清楚得很,相信王爺斷然不會為了親友故交而徇私枉法,但既然娘娘對王爺如此信不過,婁某定然盡力辦得圓滿!”


    這時,就當婁山關一語說完, 又要轉身離開,卷喵喵終於忍不住再次出口,將婁山關叫住,心中猶豫再三,旋即抿緊了嘴角,衝著婁山關開口道“婁山關……,你可知道夢隱宗嗎?”


    ——————————————


    片刻後,待到婁山關推門離開,卷喵喵旋即跟到了緊閉的房門門口,下一刻便聽到了外麵傳來了高簡的聲音“你們……都聊了什麽?”


    緊接著婁山關的話音傳來,語氣中帶著幾絲詼諧“沒什麽,不過是王妃娘娘想邀請在下與白蘇裏一同處理軍機泄露一案,不知王爺肯不肯撥給在下一些人手?此外,咱們抓獲的那個北疆人,請王爺允許我再次提審!還請王爺細觀觀,我與白蘇裏的辦案速度,到底誰快誰慢,我看便以七日為限,如何?”


    然而,待到婁山關此話說完,卷喵喵耳聽著高簡的聲音再次傳來,隻是卷喵喵聽來聽去,卻並不覺得高簡將重心放在了案子上。


    “周妙妙怎麽會想到尋你幫忙?你與她可是從前相識?還是……”


    如是,卷喵喵聞聲不禁將拳頭狠狠攥緊,隻是下一刻,便聽到婁山關軟綿綿的一語道出,竟也不知他這句話對高簡說出來,是不是想要丟了他脖子上的一顆腦袋。


    “王爺,如今咱們的軍營裏,你瞧,除了在下這個好脾氣的人,試問還有誰肯站在你的王妃一邊?還好你的王妃聰明,知道我心軟,對我跪地連磕了好幾個響頭,苦苦哀求了半天,她心知連你都置她不理了,這分明是直接判了她死刑!便索性把寶全都押在了我這個不過教了她半日的師傅身上!王爺,我敢打賭,這案子的調查結果,一定會讓你大吃一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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