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五日,自卷喵喵迴到周府後便安心留在了自己的別院之內,依照周公演的吩咐,隻安靜的等待著第六日孟北川的宴請。


    但是此刻伏於桌案之上的卷喵喵卻絲毫沒有對明日的宴席抱什麽希望,甚至在心中暗暗猜想,這次的宴席怕是要黃了,而這一切隻因為她今日上午時,偶然聞得了一件發生在北疆王府的秘事,聽說昨日北疆王高簡忽而宴請了京都城內有些故交的大臣,還約了長陵王和孟北川作陪,而孟北川為了彰顯自己對周府的誠意,還帶了自己新提拔的周琦相隨。


    據傳,高簡的這場宴席場麵很是浩大,似是因為妹子的婚事而感到高興,特意準備的,自然這宴席辦的隆重,賓客們也就開懷,於宴席間,平日裏很有度量的孟北川不知怎麽就喝多了!然而,雖然酒喝多了事小,但是他接下來幹下的事情卻大!這孟北川原本不過是因為醉酒,被北疆王府的下人安置在了臨時撥派出來的偏室休息,想著等到酒宴散後再喚他起身,但不知怎麽,他竟然搭個上了一個侍女!隻是這侍女若是個無名小卒也就罷了,偏偏她卻是個跟在長陵王跟前的親隨!


    而這長陵王呢,又對這侍女很是看中,因著一場飲宴方了,正要起身迴府,卻遍尋那侍女不著,情急之下,高簡自然十分熱心的發動了府中的所有人手前去尋找,而這最終的結局,就是那侍女衣不蔽體的出現在了孟北川的屋內,被人撞見時正一副神誌不清的模樣,而待到她迴過神來,隻風聞得周琦添油加醋的形容,據說,叫聲很是淒厲!


    而這件事的從始至終,孟北川則全然一副酒醉不醒的形容,氣的長陵王僅僅匆匆接了那侍女便拂袖而去,到了如今,聽聞,長陵王已經打著為自己的侍女抱不平為由,著人尋上了孟北川的府邸,說什麽也要將那侍女與孟北川之間的婚事促成!


    想到這裏,卷喵喵不禁哀歎連連的長舒了一口氣,一邊搖著頭一邊開口道“枉我昨日還在高簡的跟前誇你是個潔身自好的人,沒想到打臉來的這樣快!不過……,倒是那長陵王,我竟然沒看出來,竟是個十分護短的,看來這侍女在他的心中,份量不低!”


    一句話方了,卷喵喵忽聽門外傳來一聲動靜,急急而過的兩個侍女,有一搭沒一搭的正聊著“哎,小公子真是時運不濟,才剛跟了孟大人,就攤上了這麽一樁事,如今孟大人因為生氣小公子未能盡職,已經將他從府衙裏打發迴來了,現在正在老爺的房裏挨訓!”


    未能盡職?卷喵喵聽到這裏,不由得於嘴邊揚起一絲好笑,心中暗道,這個孟北川,分明是將周琦當做了撒氣筒,說到底,周琦不過是在他的手下為官,所食的是朝廷俸祿,怎麽他自己犯了錯,卻怪上了跟他去赴宴的周琦看管不力?這難不成,周琦若是將他跟緊了,這冒犯長陵王侍女的事,就不會發生不成?


    隻是此刻,卷喵喵雖然這樣想著,卻沒有無動於衷,而是起身整理好了衣衫, 徑自出了門去,前往了周公演的書房。


    書房之內,此刻周公演正被氣的說不出話來,負手而立於書架之前,而周琦則是端著一副挨訓的模樣站在書房中央,不發一語。


    “長陵王的侍女!啊?雖說不是什麽重要的人物,但是她若是嫁到了孟北川的府上,豈不是給了長陵王一個左右孟北川的籌碼?叫你既得了孟北川的青眼,就好好跟著,多長點眼,你怎麽就不聽!”


    一時間,周公演此話出口,誠然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如此,隻聽周琦聲音儒弱,卻又不敢太大聲的迴了一句“孫兒那時,實在是在飲宴,誰知道就那麽一會他休息的功夫,竟出了這樣的事,但是依孫兒看,爺爺不必擔心,那侍女歲說是長陵王身邊的人,但怎麽說也是一個侍女!怎麽會及得上妹妹,身份尊貴!”


    “你你!胡說八道!到了現如今,你還敢攀附妙妙!那孟北川若是個知節守禮的光明磊落之人,我還能答應將妙妙嫁給他,可他如今,昨日還和我在商議與妙妙的婚事,今日就先於妙妙的婚事一步弄了個小妾迴來!真堪堪和你是一路行徑!真是氣死我了!更何況,那還是個長陵王的侍女,就是做妾,長陵王又如何會肯?說不定還要謀得個貴妾或者平妻之位!”


    正當此時,周公演的話,說得越來越激烈,甚至還將手撫上了書桌上的茶盞,說話就要朝著周琦擲了過去。


    “爺爺!”


    卷喵喵此時的一聲製止響起,周公演聞聲,見到卷喵喵已經走到了周琦的身前,立時將手中的茶盞又拍迴到了桌案之上。


    而周琦此刻,則是破天荒的頭一次,連向周公演請安也無,仿若因為周公演批判的話被卷喵喵聽見而生氣,徑自甩袖而走。


    待到周琦走後,隻見周公演頓時長舒了一口氣,將目光投向卷喵喵的身上,變得意味深長。


    卷喵喵見狀上前兩步,重新將茶水遞上,看著周公演道“你這老頭子,撒的是哪門子的氣,不過是一樁婚事,黃了就黃了,幹嘛拿兄長出氣?那孟北川自己做下的事,兄長怎麽可能料到?”


    如是,隻當卷喵喵此話說完,但見周公演沒好氣的接過卷喵喵手裏的茶盞,剜了她一眼,不悅的開口道“別和我淘氣!叫我爺爺,什麽老頭子!”


    周公演說到此處,再次將茶盞放置在書桌上,轉而對著卷喵喵就是一聲長歎“哎,妙妙,你哪裏知道我的心事!”


    周公演此刻說完這句話,將目光落在卷喵喵的麵上,全然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繼續說道“你不知道,自你到了周府後,皇上就知道了你的存在,兩年前的一次秋圍守獵,皇上無意間碰到了你,隻看了你一眼,就對你念念不忘,你如今大了,皇上的年歲也見長,隻是這心思卻讓人難以琢磨了起來!去年竟然向我提議讓你入宮,隻因我推說你的年歲還小,這才作罷,但是,那一年,皇上卻因為此事,遷怒了外派選妃的官員,因著所選迴來的美人皆不能讓他滿意為由,將那官員斬了!”


    周公演說到這裏,就見他慢慢起身,而卷喵喵聽到了周公演的話則是心中大駭,以極微小的聲音呢喃道“原來……都是因為我……”


    卷喵喵說到此處,抬頭看向周公演,神思不定的問道“爺爺,如今二伯父被派了出去,你可是擔心他嗎?”


    卷喵喵言到這裏話音一頓,看到周公演不發一語,轉而微抿起嘴角,似是下了某種決心,開口道“若是這個差事為難……,爺爺……,孫女願意入宮,以保二伯父周全!”


    “不!”


    周公演此刻一聲拒絕擲地有聲,接著看著卷喵喵言辭懇切的道“這如何能是因為你,一切不過是因為皇上越來越糊塗了!皇上的年歲可比爺爺還大呢,爺爺如何舍得將你送進那吃人的宮裏?你放心,如今,我已經求了汝陽王,讓宮中的梁貴妃說和,另選美人送進宮裏,但至於你……爺爺想……還是盡快給你找個夫家為好,以免皇上對你念念不忘!”


    周公演說到這裏,卷喵喵隻覺自己的心中頓時好似有一塊石頭落地,隻掂著猶疑的口吻,開口問道“既然二伯父沒有性命之憂,如此甚好!那麽爺爺是因為這個,才要將我許給孟北川的嗎?”


    立時間,卷喵喵此問一出,就見周公演看向卷喵喵的眼神莫名,但是僅僅默了半晌,便見他長歎了一口氣,隨後搖了搖頭,開口道“京中權貴,位次十分分明,自然官員大臣府中的女眷也是如此,如今孟北川尚未娶妻卻先納妾,恐怕再沒有高門貴女肯許婚給他,試問,又有哪家的父母,願意將自己的孩子嫁給個先有妾室的人家,你雖不是我的親孫女,我卻不得不為你考慮,如此,你與孟北川這樁還未登上台麵的婚事,隻能作罷,稍晚,我會書信一封送到孟家府上!”


    “那……明日的孟府宴席,我可還要去嗎?”


    直到此刻,聽得了周公演一片為自己打算的決心,卷喵喵輕聲將此問出口,卻見周公演看向卷喵喵的目光很是篤定“去!為何不去?你可是在那永巷裏為孟北川擋了一刀!誰在乎他那點破謝禮!自然是大張旗鼓的宴請賓客道謝,才能彰顯出誠意!”


    如是,一時間,聽到周公演如此說,卷喵喵頓時覺得好笑,也算是有了幾分好心情,看著周公演不自覺的就道了一聲“就你精!”


    “嗬嗬……”


    周公演聞聲輕笑。


    隻是片刻後,卷喵喵卻蹙起了眉頭,默默看著周公演疑惑道了一句“既然爺爺不想讓我入宮,又推掉了孟北川這門親事,那想要將我嫁出去一事,豈不是沒了人選?”


    卷喵喵說到這裏,隻覺心中一動,立時便有周琦的身影從自己的心頭閃過,卷喵喵自己也不知自己是不是心思使然,端看著周公演鬼使神差的道了一句“爺爺覺得……我若是嫁給兄長如何?”


    卷喵喵一語方了,忽覺自己的這一問太過直白,隻不由得捂緊了嘴,再也不敢看周公演一眼,隨後將頭深深低下!誠然她所說的兄長,自然是指周琦,但是緊當卷喵喵轉念一想到,現如今周琦已經有了戶部尚書之女許瀲華相陪,倒是自己的這一聲發問,未免有了一絲奪人所愛之嫌,況且,一想到,這一向周公演都很寵著自己,若是周公演真的答應了,那麽自己豈不是應了那句“仗勢欺人”的話?


    一時間之間,卷喵喵隻覺得自己的這個問題實在不該問出口,真是悔之晚矣!


    而反觀周公演,此刻卻沒有因為卷喵喵的話而馬上迴答,而是將雙手背立於身後,於卷喵喵的麵前踱了兩步,隨後在卷喵喵身前站定,開口便似十分苦口婆心的勸導道“哎,丫頭啊,按理說,周琦是我的親孫子,我不該多說他什麽,但你聽爺爺一句勸,他不配!你們二人雖說也算從小一起長大,但你……並不了解他!”


    “哈?”


    恍然間,卷喵喵聽聞周公演的話,甚至還以為自己聽錯了,但隻等她迴過神來,頓覺自己被周公演氣的哭笑不得,當即看著周公演不滿的道“你這老頭兒!哪有你這樣說自己孫子的!”


    如是,隻當卷喵喵話音一落,頓覺周公演隨手便從書案上抄起一把戒尺照著自己的腦袋就拍了下來,卷喵喵見狀急忙躲閃,下一刻觀到周公演已經不再發難,這才疑惑的繼續問道“爺爺又舍不得我嫁皇上,還看不上孟北川,如今連兄長也不放在眼裏,那你打算拿我怎麽辦?是想要將我嫁給誰?要不然……,我不嫁行不行?你瞧我現在,有吃有喝的多好!”


    “不行!”


    此一刻,周公演的迴答無比堅決,但是轉而就見他長歎了一口氣,接著說道“女孩子哪有不嫁人的?隻是爺爺,與其讓你被旁人惦記,不如親自為你挑個好的!如今,爺爺已經為你看好了夫婿,隻不過此人,向來與周府沒什麽交際,若是貿然上門說親,怕是很難成事!不過你放心,爺爺已經傳了訊息給宮裏,讓汝陽王的母妃從中說和,到時候此事必成,想來……這事,也隻有皇上親自賜婚,也隻有將你嫁給此人,才能絕了皇上對你的念頭,你的餘生才算安穩。否則,以皇上如今的情況,也不知還要虛活個幾載,若是將你嫁給平常人家,隻怕是時日一長,中間若是皇上想起你來,會生出許多是非!”


    終於到了這時,周公演將這番話一說完,卷喵喵頓時從心底裏對周公演更加生出了幾分因感激而起的親情,端端收起了往日裏的玩世不恭,撲通一聲跪在了地麵之上,感激涕零的開口說道“妙妙多謝爺爺替我著想,嗚嗚,還是你這老頭對我夠意思!就是不知,爺爺將這夫家誇的這樣天上有地上無的,那他到底是哪裏人氏?家中可有產業?房子夠不夠大?田地夠不夠多?這嫁過去之後,可千萬不要把我餓著!”


    如此,忽然間,周公演見到卷喵喵的這副形容,頓時露出了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下一刻,便聽他老神在在的開口道“妙妙你放心!爺爺為你選的人物,家世清白,尚未娶妻,平日裏更沒有什麽眠花宿柳的新聞在身上,他家的房子夠大,田地也夠多,自然餓不著你!你想啊,堂堂的北疆王高簡,怎麽會將自己的王妃餓死?”


    如是,立時間,一下子便輪到了卷喵喵顧自淩亂在了當場,隻見她在聽完周公演的話後,頓時兩眼一黑的看著周公演不可思議的開口問道“你說誰?高簡?”


    ————————————


    待到卷喵喵離開後,獨自站立在書房之內的周公演,自顧自的歎息了一聲,隨後將目光觀向了卷喵喵負氣而走的背影,心中一片混沌,隻因為於他心中怎麽也想不明白,卷喵喵到底是因何生氣!


    想她甚至會因著自己二兒子的安危,甘心進宮為妃,就是自己私自與孟北川商議她的婚事她也不曾生氣,更甚者,她還會將嫁人的主意打到周琦的頭上,但卻為何,一到了高簡的身上就生起了氣來?


    周公演想到這裏,不由得搖了搖頭,長長歎了一口氣。


    書房裏間,一陣腳步聲漸漸走近,隻是周公演卻並沒有迴頭,仿若早就知道有人在那裏。


    一臉開懷的汝陽王,此刻行至周公演的身側,隻端著十分新奇的語氣,開口道“沒想到亞父,平日裏做事果斷利落,竟會對一個小丫頭這樣費盡心機!如果你不說,我甚至不知父皇曾經中意她的事情!隻可惜,你的打算雖好,但如今高簡的婚事卻已然十分棘手,我那個弟弟長陵王,如今聽聞已經向高簡推薦了好幾個大臣的女兒,不過,好在高簡還沒有答應!如果不是迫不得已,我也是想著依亞父所言再觀望觀望的,這畢竟……如果按你所說,這丫頭若是有著這麽一層不可告人的身份,自然還是將她送去父皇的身邊用處大些!”


    汝陽王此話說完,但見他看著周公演就是一笑,繼而開口道“不過亞父,到了如今,我倒是有了一個比你的想法更好的主意!你試想一下,若是她嫁到了高簡的身邊,這一來,算得上是將他拉到了我們這邊一半不說,這二來,若是妙妙能為我們從高簡那裏偷點別的……,我們豈不是……大事不愁不成了?”


    如此,待到汝陽王這番話說完,頓見周公演好似於麵上生出了幾絲不滿,對著汝陽王也沒有太過客氣,開口迴道“我雖然曾經有意妥協皇上將她送進宮內,但你怎知我就是發自真心?我不過是想著,若是有朝一日她不得不進宮,才讓她順道對你暗中相助,事到如今,她既然能逃得了宮廷,我自然要讓她逃過這京都城中的明爭暗鬥,我隻警告你,如今妙妙自是要嫁給高簡的,如此,也算是隨了你的意,高簡自然會有一半的兵力倒向你,我估摸著,他會權衡著你與長陵王的對峙,不會輕易倒戈!你一定要記住,不到萬不得已,哪怕在高簡沒有明顯的表態幫助長陵王之前,都不要去招惹她!”


    一時間,隻待周公演此言一出,頓時就見他甩了衣袖,奪門而出,再也沒有理會身後的汝陽王分毫!反倒是汝陽王看到周公演的反應後,先是麵上一怔,繼而於麵上泛出了一絲狠戾,冷冷的開口道“什麽荒山野嶺帶迴來的野孩子,也值得你這樣互相!我倒要看看,倘若真的有那一天,她到底是幫高簡,還是幫你!如此人才,若不好生利用,豈不……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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