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深,床上的少女秀眉輕蹙,睡得並不安穩,她微微蜷縮著,那單薄的身軀在寬大的床鋪間顯得如此渺小無助。


    煙花落幕,小鎮漸漸從喧囂中沉寂下來,鎮上的燈光一盞接著一盞地黯淡下去,如同那些被風吹滅的燭火,最後隻剩下幾點微弱的光,在黑暗中苟延殘喘。


    江稚魚從橋上緩緩起身,揉了揉坐的有些僵硬的雙腿,靜靜地站在那裏,單薄的身影在黯淡的光線中顯得愈發孤寂。她的眼神中透著迷茫,腳下的路向四周延伸,可她卻不知道該朝著哪個方向前行,仿佛每一條路的盡頭都是無盡的黑暗。


    夜風嗚嗚地吹著,像是夜的嗚咽,帶著幾絲涼意,如同冰冷的小蛇,順著她的領口、袖口鑽進去。她下意識地打了個寒顫,卻更用力地抱緊了懷中的蜜餞。那蜜餞被包裹在一張粗糙的紙裏,散發著淡淡的甜香。


    她的眸框一點點泛起紅暈來,在那紅紅的眸子裏,藏著的是無盡的委屈、孤獨和迷茫。


    師傅說,她是一個孤兒。在這之前,她從未對自己的身世有過太多的想法,因為她覺得,自己雖然無父無母,但有師傅在身邊,那就夠了。


    師傅是一個瘸了腿的老捕快。他的腿,是在一次追捕惡人的過程中受的傷。從那以後,他就隻能一瘸一拐地走路了。鎮上的人,大多都瞧不上他,覺得他是個殘缺的人,是個失敗者。所以,師傅打了一輩子光棍,沒有哪個女子願意跟著一個瘸腿又沒什麽錢財的男人。


    但師傅從不自怨自艾,也從未在她麵前表現出難過的樣子。他總是神采奕奕地給她講自己年輕時的故事,說自己年輕的時候可是個蓋世英雄,能飛簷走壁,能一個人擒住一群強盜。他的眼睛裏閃爍著光芒,那是對往昔歲月的懷念和自豪。


    然而,有一天,她平靜的生活被打破了。她的爹娘找到了她。這本該是一件令人欣喜若狂的事情,可她卻怎麽也高興不起來,她害怕離開師傅,害怕師傅以後一個人孤孤單單的。


    當她被爹娘接走的時候,她看到師傅站在門口。那個一向堅強樂觀的師傅,此時卻像個無助的孩子,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他的哭聲,像是要把這麽多年的委屈、孤獨和不舍都宣泄出來。那聲音,就像一把尖銳的刀,直直地刺進她的心口。


    她的爹娘看起來慈愛無比,娘的眼睛裏滿是溫柔,對著她噓寒問暖,用那溫暖的手輕輕地撫摸著她的臉,她的腦袋,還親手為她織了一襲新衣裳。爹則是滿臉笑容,買了好酒好肉,說要給她做頓好吃的。


    她跟著他們,一步一步地離開了小鎮。他們越過了一個又一個鎮,終於來到了自己的新家。那是一處雖然看起來有些破敗但卻井然有序的小屋。院子裏打掃得很幹淨,屋子裏的東西擺放得整整齊齊。她站在院子裏,看著周圍的一切,心中有些恍惚,又有些歡喜。她知道,這裏將是她新的生活開始的地方,可是她的腦海裏卻總是浮現出師傅的身影,揮之不去。


    她還有一個可愛的弟弟,白白胖胖的,他整天像個小尾巴似的跟在她身後,甜甜地喚她姐姐,他還會抱著她的胳膊,腦袋在她的手臂上蹭來蹭去,跟她撒嬌,眼睛裏滿是依賴和純真。


    可這樣看似美好的一切,卻在一個夜晚被無情地粉碎。那是一個月色黯淡的夜晚,烏雲沉甸甸地壓在屋頂,仿佛預示著即將降臨的厄運。她像往常一樣忙碌了一天雜務後,拖著疲憊的身子沉沉睡去。燭火在房間裏搖曳著,微弱的火苗不安地跳動,光影在牆壁上晃來晃去,如同鬼魅在舞動,透著一股陰森的氣息。


    “孩子她娘,你還不明白嗎!鎮上的周員外那可是個有錢的主,咱們這孩子賣給員外做小妾,憑姿色肯定能賣不少錢。”


    江稚魚在睡夢中隱約聽到了些爭吵,她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地借著牆麵破了的洞口,看到了那白日裏慈愛爽朗的爹此刻正滿臉貪婪。


    他的眼睛裏閃爍著一種令人作嘔的光,那是對金錢赤裸裸的渴望。他的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口參差不齊的黃牙,臉上的皺紋因為興奮而扭曲在一起,看起來格外猙獰。


    “孩子她爹,那周員外太老了,小魚她,她畢竟是我們女兒。”


    那婦人有些懦弱地看著男人,聲音帶著一絲顫抖地說道。她的臉上帶著猶豫和不忍,雙手不安地絞著衣角,指關節因為用力而泛白。她的眼神中雖然有不忍,但更多的是怯懦,在丈夫的貪婪麵前,她的那點善良顯得如此無力。


    然而,懷裏的弟弟卻生氣地捶打了一下她,“姐姐不做小妾,我就要死了,娘我難受!”弟弟的小臉漲得通紅,眼睛裏噙著淚花,那模樣仿佛受了極大的委屈。他的眼睛裏原本的純真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自私和蠻橫。他一邊哭一邊狠狠地瞪著婦人,那眼神就像一把冰冷的劍,沒有了往日對姐姐的依賴和喜愛。


    “我可憐的狗兒。”


    婦人忍不住垂淚。她看著懷中的孩子,眼神中滿是心疼和無奈。她的眼淚吧嗒吧嗒地落在孩子的臉上,可那眼淚裏更多的是一種自我安慰,是為自己即將做出的殘忍決定尋找的借口。她知道兒子的病需要很多錢來治,可讓女兒去做小妾,她的心中又實在不忍,但她的不忍僅僅停留在這一點猶豫上,並沒有真正阻止丈夫的惡行。


    男人氣憤地捶了一下桌子,桌子發出“砰”的一聲響,在寂靜的夜裏格外突兀。那響聲嚇得婦人一激靈,


    “婦人之見,她一個姑娘家遲早要嫁人,嫁給那些窮小子,能撈到什麽!把她生下來,就該用她賣個好價錢。這幾天好吃好喝伺候著,還不夠嗎!”


    男人的聲音很是粗暴,他的眼神中沒有一絲對女兒的憐惜,隻有對金錢的瘋狂追逐。他站起身來,在房間裏來迴踱步,腳步很重,每一步都像是踏在江稚魚的心上,把她心中對這個家的最後一絲幻想都踏得粉碎。


    婦人看著懷中的孩子,心一狠,最終還是緩緩地點了點頭。她的心中像是有什麽東西被碾碎了,可看著兒子那病懨懨的樣子,她又覺得別無選擇。她閉上眼睛,仿佛這樣就能逃避自己的罪惡。那一點頭,就像是給江稚魚的命運判了刑,從此她的未來被黑暗籠罩,曾經以為的家人瞬間變成了惡魔,將她推向了無盡的深淵。


    江稚魚隻覺自己的心一寸寸地涼了下去,仿若有寒冰冷不丁地鑽進了心窩裏。她下意識地捂住了嘴,像是要把那即將噴湧而出的悲戚和絕望統統堵住。而後,她發了瘋似的跑了出去,腳步慌亂而又倉促。


    她跑得忘乎所以,根本無暇去理會究竟跑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跑到了什麽地方。眼前是來來往往的行人,那些帶著孩子的父母,臉上滿是慈愛與溫柔。她的眼神中不禁流露出迷茫,那是一種對自己身世與遭遇的迷茫,同時又夾雜著深深的羨慕。那羨慕就像一根尖銳的刺,刺痛著她的心。


    她緩緩地在橋上坐了下來,橋身有些涼,那涼意透過單薄的衣衫滲進肌膚。她的目光落在燈火通明的街道上,那一盞盞的燈籠散發著暖黃色的光,就像無數顆星星掉落在人間。絢爛的煙花在夜空中肆意綻放,那璀璨的光芒照亮了一小片天空,轉瞬即逝的美麗讓她有些失神。


    不知過了多久,一個黑色的身影出現了,那身影和她一樣,在這熱鬧的氛圍裏顯得格格不入。


    …


    江稚魚從迴憶中被拉迴現實,她抬起頭,看著周圍茫茫的夜色,就像一片巨大的黑色幕布將她籠罩。她的腦海裏浮現出師傅那孤獨的身影,那身影就像一座孤山,獨自矗立在她的心頭。她終於再也忍不住了,放聲大哭起來。她那張還略顯稚嫩的臉上滿是無助和可憐,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不停地從眼眶裏滾落,順著臉頰滑落,打濕了她的衣衫。


    她抬手擦了擦眼淚,那嬌嫩的皮膚被粗糙的手擦得有些疼,在白嫩的臉上留下兩道紅痕。她抬頭看了看天,天實在是太黑了,黑得像潑墨一般。她心想,得先找個地方躲起來,等天亮了再趕路迴去找師傅。


    可是,就在她尋找藏身之處的時候,突然感覺後腦勺一疼,一陣眩暈襲來,隨後便失去了知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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