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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晟你知道嗎,你奮力推開我的模樣比刀劍更傷人……”


    她的聲音虛弱到幾乎隻是比對口型,但江晟聽見了,一字一音聽的那般真切。


    鑽心噬骨的悲憤,莫名攻心而來,江晟覺得自己的心被生生被人用刀剜了出來。


    他真真切切的感覺到自己的心在為她悲戚,可絕望的是,他竟然絲毫記不起她,腦海裏的記憶就像是被抹除了。


    他抱著她踉蹌要起身,可麵色已然煞白如雪,渾身的氣力都仿佛被悲痛消耗殆盡,站了多次,最終卻還是雙膝發軟又撲倒在地,他手肘死死的護著她不讓她受傷,可在第二次撲倒時,他已經先她一步昏厥了過去。


    ……


    清夜無塵,月色如銀。


    江晟再恢複意識時,是後夜大汗淋漓的從夢中驚醒。


    他從榻上彈起,捂著驚悸不安的胸膛連喘粗氣,那夢中的餘驚讓他心緒難平。


    方才他做了一個夢,竟夢見自己和黛長安在執劍決鬥,她紅著眼朝自己逼近,一劍一劍向他砍斷他的全身筋脈斬斷,屠戮之心凝重,她不僅殺了他,還屠了一座城,漫天血雨飛濺,將她白衣染血。


    他一邊迴想著夢中一切,一邊側眸望了眼籠罩而下的月色,輕輕鬆了一口氣。


    可緊張的思緒還未徹底放下,又再度提起,他想起黛長安為自己擋劍一事,忙起身衝出寢殿要去尋他。


    可殿門方開,尚安瑤瑩白的玉臂橫在他身前匯報道“她已無恙,這深更半夜男女有別,法祖莫要越了雷池!”輕膩如秋雨的嗓音突兀地響起。


    江晟斜倪向她,似乎因為在這個時辰,還在門外撞見她而略顯震驚,不過也來不及多問,確認道“她當真無事?”


    “又不是要哄你上床,這種小事,有何需要隱瞞的?”尚安瑤頗顯無奈的擰著柳葉,字字輕柔的音調帶著幾縷對他不解風情的埋怨。


    黛長安的寢殿就其實就在眼前不過一丈之外,江晟他隻需跨幾步便能抵達,但終是沒有邁出寸步,知她無恙,便又折迴寢宮。


    尚安瑤為他盞了一杯的清花茶。


    江晟本就還有些口中幹澀,但接過她的茶,卻隻是嗅了下那甜膩的氣味,便難以下咽,介意的擱在一旁讓她去尋棠少來。


    尚安瑤攏了攏發絲,眼看著自己親手盞的茶遭人嫌心中隱有些不快,不過她很聰明,知道什麽時候說什麽話能讓男人開心,更知道,在他們情緒的小火山要爆發時,盡可能的順著他,所以沒有多說一個字便去尋了棠少。


    江晟很疑惑,此時他才開始迴想,自己到底是何時失的憶,又為何而失憶,他甚至後怕,因為他不知道,在他的腦海裏,除了黛長安被抹去,還是否有別的記憶也一並消失了。


    問起棠少可知自己是何時失憶的,棠少答不出,畢竟法祖和女帝已經決裂數月,而這幾個月來,法祖隻字未提起女帝,所以棠少完全不知,他是從什麽時候起失憶的。


    江晟見問不出線索,斂著眸子深想,決定順藤摸瓜的去尋找線索,他想起自己最後一次迴城是去了天庭,見了兄長和兄嫂,於是便要去天庭找他二人詢問情況。


    可秋芯冉和江亦安已經早一步便來到了城中。


    江亦安比所有人都憂慮,其實隨意篡改他人記憶就好比篡改命數,都是逆天之行,所以秋芯冉的舉動,並不是因為醫術不精湛,而是冥冥之中改了他二人命數才會如此。


    畢竟,關於黛長安和狐族,雖然他們在江晟腦海裏是密不可分,但狐族自黛長安千歲時便已經滅亡,之後的時日裏,都是她和江晟二人的記憶,所以,秋芯冉並沒有動過除了狐族外的其他迴憶,可江晟的思緒裏,有關於黛長安的一切竟然全部消失了。


    所以江亦安覺得是此番行為將江晟和黛長安的命數改變了。


    他真後悔當時自己沒有再三斟酌,在秋芯冉提議羽川附和時,他也情急上頭做了錯事。


    如今黛長安昏迷,棠少匯報,法祖待女帝格外刻薄,看著一切事都在無可避免的走向惡化,江亦安萬分痛心。可當下,所有事已經不可逆,而受害者始終都是黛長安,若江晟還能想起她,事情勢必會好轉,若再難想起,無疑於二次捅,


    長身而立時,江亦安隻能騙江晟,告訴他是因為當日,他誤飲將芯冉調製給上仙的解藥當茶水飲了,所以才造成了記憶缺失。


    江晟聽著兄長所言,恨不得一頭撞到牆上,他愁容滿麵的讓秋芯冉替他想恢複記憶的法子,秋芯冉雖是點頭應著,但泄氣的表情已經向江晟傳達了一種自己無力迴天的悲觀。


    在她內心最忐忑的時候,江亦安伸手緊緊握著她冰冷到沒有一絲溫度的掌心。他安撫著她的情緒,並交代了江晟幾句,讓他莫要負了黛長安,至於別的,未再多言。


    江晟對兄長的話深信不疑,所以他真的以為自己就是誤食了藥才會如此,心裏的思緒濃霧一般壓的他難受。


    快晨曦時分,江晟早早就在黛長安的寢殿外盤旋,期待她能夠走出來,和自己撞見,可是她沒有,因為她壓根沒有醒來。


    醫者告訴他,女帝的劍傷雖已無恙,但身體狀況卻是極度悲觀,加之心情鬱結讓她恐一時半會無法醒來。


    江晟越聽心中越憤恨難平,這一刻,他恨不得將北淵的兩隻手都給剁下來,再將其亂棍打死,但終歸是一口惡氣無所行動,畢竟打狗也得看主人,當初,北淵的一劍是衝自己而來,他是黛長安身邊的人,所以江晟有些顧慮,自己若是處置了她的人,會不會讓她失望,所以還是留著她自己解決。


    距離黛長安受傷已過了三日,黛長安竟還未醒來,江晟克製著不去見她的思緒撐到了極限。


    第四日,他沒忍住,在侍女夜半入睡時,偷偷潛入了她的寢宮去看她,尚安瑤看在眼裏,嫉妒在心。


    那日,江亦安同江晟交代的一席話她都聽到了,以前她隻覺,世間男人都癡情,因為他們永遠喜歡新鮮漂亮的女子,無論何種年齡,碰見符合自己胃口的,統統來者不拒。


    可江晟,卻獨獨是個例外,但好在,蒼天有眼,讓他忘記了黛長安,能讓旁人有了可趁之機,尚安瑤覺得,這將是她一舉拿下江晟最後機會。


    但為難的事江晟失憶了,可黛長安對他卻還有情愫,於是這日,他去地牢尋北淵,開始為自己擺棋鋪路。


    北淵因為誤傷了黛長安而陷入了深深的自責裏,尚安瑤尋到他時,他就靜靜地麵牆而立,北淵有嚴重的潔癖,所以在牢獄裏也是半飄在空中腳不挨地。


    北淵察覺到有妖氣時,迴頭就見一女子正輕咬薄唇深深的盯著她,此人,著一襲緊致妖嬈的淺青襦裙,肌膚白嫩剔透,三千青絲挽就成成飛仙髻,秋波流轉時,自有一番千嬌百媚。


    “是江晟派你來的?”北淵神色漠然的質問。


    尚安瑤抬起纖細的食指衝他輕輕晃了晃後,又勾了勾指,讓他靠近些。


    隔著牢獄的鐵門,北淵並未遵從,尚安瑤便雲淡風輕的開口“這世間本就沒有天定的緣分,一個人想要得到什麽,唯有靠自己才能爭得,我今日是要來助你達成所願。”她笑,唇角泛起的漣漪,像朵妖豔的火紅牡丹不由給人一種迷離之感。


    北淵原本渙散的眼神逐漸聚攏,訝異地迴問她這話是何意時,尚安瑤再次勾指示意他靠近,直到北淵照做,來到她麵前時,她才從鐵門的縫隙裏伸出手,將自己早已備好的忘情散,送到他懷裏。


    柔聲交代“美景傷情無時盡,你若待她有意,便助她擺脫前塵之苦。”


    北淵將掌心般大小的玉瓶握在手裏,思索著她的話,猜道“難不成,這是忘情散?”


    “是。”她綿軟的嗓音不輕不重地應著。


    北淵心頭咯噔了一下,眉眼間隱隱有什麽不知名的情緒在湧動。


    要是在昔日他絕不屑用忘情散去留住一個女子,但今時今日,握著此物,他竟有一種解脫的心緒。


    黛長安沉浸在江晟的執念裏無法自拔,而北淵隻要活著,勢必要繼續同江晟爭到底,若是有了這忘情散,他就能讓黛長安心裏的痛苦無形化解,倒真是上上策。


    “你到底是何人,為何要助我?”


    “三分施舍,七分為己,這天底下可沒有平白無故的相助,我助你是因為我想要得到法祖,所以我們彼此合作,各取所需!”她理著兩鬢的碎發。


    北淵木著一張臉“那你可得慎重,這位冰火城法祖名聲雖大,但絕非善茬,當心別玩火自焚了。”


    尚安瑤忍不住嗤笑一聲,在魔域她便見過江晟,自然知道他是什麽樣的人,用不著北淵提醒,反而提醒他道“兩相競爭,貶低對手自我抬舉絕非良策,望君慎思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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