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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低氣壓籠罩殿內,沉重的氣氛逼的人連喘息都難。


    “拿刑具!”再次開口,他的聲音如碎冰墜地泛著徹骨薄涼。


    初塵眉心一顫,此刻還不知黛長安到底犯了什麽錯讓魔尊如此動怒,起身去備,更不知魔尊要的到底是什麽刑拘。


    但見魔尊這會正在氣頭上,便也不敢多問,索性將那刑案整個搬了過來。


    足有六尺長的刑案上,整整齊齊擺滿了刑具,有穿心弓、半鐵鉤、鉗子、刀、劍、匕首、鞭子、鐵棍…幾乎是一應俱全,應有盡有。


    初塵一邊使喚手下將刑案抬進殿中,一邊心裏暗自祈禱,黛姑娘啊,此番你若是死了,黃泉路上我必多燒些紙給你,實在不行,多使喚幾個魔兵專門為你燒紙也是行的。


    碎碎念這將刑具擺好,邪予塵便喝了一聲“出去!”


    初塵不好多言,恭敬的退了出去並關上了殿門。


    沉重的殿門被合上的一瞬,冷氣壓再度加重。


    邪予塵清冷眸光先是掃了一眼黛長安,隨即那修長手指,便已從整排刑具上緩慢滑過,要在其中挑出最稱心如意的工具來懲罰她。


    黛長安緊張到吞咽口水,心底的恐懼,在無邊無際的蔓延,好似一個永遠望不到盡頭的無底洞。


    她顫栗著,看著他的手指從鐵斧移向鐵鉤,又落在鐵棍上,拿起鐵棍掂量了一下,又再度放下,去碰鐵鉤,黛長安已被嚇到淚如湘江水,娟娟不斷。


    她緊緊的抱著膝蓋瑟縮在地,小臉慘白一片,若真要在這些刑具裏挑一個,她希望,邪予塵能給她來一個痛快的,劍也好刀也好,最好能一刀斃命。


    可偏偏,他最後選中的正是那布滿倒刺的長鞭,鞭子在鹽水中浸泡過,黝黑發亮。


    當他繃緊手中的鞭子時,黛長安已經不哭不鬧了,她像被嚇傻了一般,一雙圓溜溜的眼死死盯著他,盯著他手中兇器,盯著他青筋暴起的手。


    真是天道好輪迴,三千年前,她被他的妹妹七念活生生打死,三千年後,他又要死在邪予塵的鞭子下。


    不安的喘息時,邪予塵已經抬手,先揮出一記空鞭試了試力道。


    下一刻,唿嘯的長鞭已劃破風聲朝著黛長安猛的抽了過去。


    黛長安僵愣愣的看著,那長鞭襲來時,她沒有抵擋,隻是繃緊身體,雙手抱住了頭。


    一鞭落下,泛起沉悶的劇響。


    雖然手緊緊的捂著耳膜,但那恐懼的撕裂聲,已經清晰的在耳畔掠過,直觸心底。


    邪予塵一連抽出了二十多鞭。


    每一鞭都端著十足的狠辣,


    每一鞭都是要將她往死裏打的節奏!


    可又每一鞭都沒有落在她身上。


    最後。


    他長歎了一口氣,將鞭子丟在了地上。


    黛長安從無限的恐懼中迴過魂,怯生生的睜眼後,先是戰戰兢兢的懷抱了一下手臂,隨後才左右去觀察自己的身體,除了被他剛剛摔在地上的擦傷,竟沒有一道是鞭子留下的。


    她驚愕的抬眼去看他,就見邪予塵已經躺在了軟椅中,二郎腿高翹,修長的手正不停的按揉著太陽穴。


    她心狂亂不定,邪予塵卻是長歎了一口氣,怒極反笑的自語“萬般皆是命,是命!”低沉的聲音中帶著難以釋懷的悲涼。


    黛長安問他這話是什麽意思,邪予塵卻隻來了一句“你還小,你不懂!”


    短短的六個字讓黛長安淩亂當場,她十分不解他為何沒有對自己動手,開口還未問。


    邪予塵已經無奈道“事已至此,將你打死又能如何!”


    他長長的歎息,唿吸中的輕顫在寂靜的大殿中聽的十分真切。


    這幾日。


    黛長安一直在想邪予塵會怎麽將她往死裏折磨,她想過自己會被他斷了筋骨,切了手腳,但卻從沒想過,他骨子裏不是一個暴戾的人,邪予塵是很憤怒,但他的恨沒有宣泄在她身上,方才二十多鞭,可是道道擦過她的衣衫,連碰也未碰到她。


    這對於黛長安來說,本該是天大的幸事,可此時她卻因此而愧疚橫生,因為邪予塵方才那句萬般皆是命。


    她突然可以感覺到他的心裏,邪予塵是被一步步逼到如今這幅模樣,曾經的三界殿下,十萬年來依舊被喊打喊殺,所以他選擇成就了一方霸土,可成魔後他依舊心性良善。


    他是做過過惡,但他在北城醫館一事中,救下了數不清的人命,然而無人知曉。


    黛長安忽然懂了,他為何要將憶緣石暴露給自己,因為他釋然了,他想還自己一個清白,或許是想還江亦安一個清白。雲南


    可她,卻親手破滅了他的一切希望。


    相隔五步之遙,二人心中,各有各的煩憂。


    邪予塵突然轉眸看向她,喚了一聲“過來!”那不溫不火的語氣,聽不出一絲情緒。


    黛長安眉心蹙起,愣怔了半晌才起身,緩步行了過去。


    剛走到他麵前一步外,邪予塵便坐直身子,伸手上前一把捏住她的臉。


    黛長安沒想到他會突然如此,疼到直掰扯他的手指,可邪予塵卻越發用力,喝道“美人計可不是你這麽玩的!”


    清寒的眸光盯著她斥責道“本魔尊可是能當你祖爺爺的人,你連你祖爺爺的玩笑都敢開,你是不是腦子不好使?嗯?”


    一番厲聲質問,問的黛長安是麵若芙蕖映日紅,這種被逮了現行的恥辱感,讓她啞口無言,方寸大亂,此時一顆心好像掉入了油鍋裏,難以自持。


    邪予塵手下力道一重,直到捏的她豆大的淚往下滾,才鬆手。


    突然的一撒手讓黛長安身子向後一跌,坐倒在了他腳下,抬手極其委屈的揉著臉時。


    邪予塵便手臂撐膝,居高臨下的俯視著她冷聲道“來,我們好好算一算賬!”


    一語言罷,還未問她是為何要毀了憶緣石,黛長安便已經搶先言道“我承認,憶緣石是被我的靈力震碎的!”


    略高的語調在講完這話後,語氣突然又一軟,慢吞吞道“不過我不是故意的,我是當時太氣了,就隨手拍了一把書案想泄一泄心火,誰曾想沒控製好體內靈力,竟將那憶緣石也一並給震碎了。”


    聲音變得越來越小,最後幾乎變成了蚊子叫,說完後,她抬頭去看邪予塵,他的眸光竟是平靜的,靜到仿佛是在聽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情。


    黛長安見他不動怒了,量著膽子再言道“我想問你一件事,可以嗎?”


    “問!”他塵答得幹脆。


    於是黛長安便將窮奇一事抖了出來,她想知道此事是不是邪予塵所為,還是另有隱情。


    邪予塵的迴答隻有一句“我若說不是我所為,你信嗎?”


    黛長安點頭,表示自己信,他卻笑著拆穿“別演了,像個跳梁小醜一樣!”


    “怎麽能這麽說一個女孩子。”黛長安坐直身子,很想翻他一個白眼,但沒敢翻,嘀咕道“我想跟你說一說我的事,你想聽嗎?”


    “你想講我便聽!”邪予塵換了個姿勢,將後背靠向椅身,一手上前拖著頭。


    黛長安被他這樣俯視著,心裏著實很不適,於是起身,變出一張和他一樣高的軟椅,一屁股坐下,收起腿,盤膝而坐。


    邪予塵看著她一係列動作,沒露出不耐煩的表情,直到她準備妥當,才抬手,示意她講!


    這是二人,第一次麵對麵相談。


    也是黛長安,做決定的時候。


    她心裏好生掙紮了一番,又吸氣吐氣了兩次,才訴說道。


    “其實我也不知,自己為何會被四大守衛選中,我性子軟弱,如你所言,腦子也不大好使,平常生活中一些瑣事我都理不清楚,我也不想提劍,不想殺人,更厭煩每日起早貪黑的練武,可我還是被卷入了守衛三界的風波中,其實此番入魔教,我為了降低你的防備,盡可能接近你,其實是想吸食你的血!”


    邪予塵左眉一挑,眼神裏突然來了精神,不過沒接話。


    黛長安舔舔了略覺幹澀的唇,接著道“其實,在我體內空明之力被解封時,我看到了父王和母後留給我的最後記憶,她們似乎早已猜透了我的命運,也斷定了有一日我會備受魔心侵擾,她們告訴我,若有一日,我被魔教利用,便讓我潛入魔族。


    此番我若能成功吸食了你的血,即使被你操縱,徹底入了魔,但我第一個會殺的人也是你!”


    她一雙澄清如明鏡的眸子注視著他,邪予塵恍然大悟,不過又覺得她真是傻的可憐,自己的目的都未達成,卻向敵人坦白了全部動機。


    黛長安也看出了他心中所想,淺笑道“現在告訴你,是因為這法子已經沒必要了!”


    “哦?”邪予塵的麵上泛起了疑雲。


    她卻又笑了,櫻唇輕揚,笑的猶如爛漫春花在迎風招展。


    “你,不是魔!”她一字一句篤定道“真正的魔應該是天界那些道貌岸然的上神。


    十萬年前他們可以為了陷害你將地獄全部厲鬼放出,屠害無辜生命,他們心中隻有恨和權利,根本沒將眾生放在眼裏。


    十萬年後,他們依舊忌憚你,怕你卷土重來,於是利用窮齊,再次屠戮天下,這樣的上神有何擁戴的地步。


    我現在已經找到了守衛者存在的意義了,我想守衛的是真正的正義,而不是一片假象。


    所以此番我是心甘情願想追隨你殺迴天界,為天下討一個公道,為你討一個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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