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溪已經陷入了半瘋魔狀態。


    她念叨了足有二十遍“我小舅居然結婚了”才勉強平複下心情。


    聶家的家族大群和家庭小群都已經炸開了鍋,紀溪雖然很想參與八卦,但她還沒忘記自家親親閨蜜。


    因此在深唿吸一口氣平靜下來後她便暫時將她小舅的事放到了一邊,轉而問薑枳。


    “不好意思太激動了,你繼續,你剛才說想告訴我一件事,是什麽事?”


    薑枳靜靜的看著她因為激動而通紅的眼睛,有些不確定她還能不能再受一次刺激,於是道:“要不還是等明天你徹底平複下心情再說,我怕你受不了。”


    這話說的,紀溪頓時就不服氣了!


    “我紀溪什麽大風大浪沒見過,去年夏初微那不要臉的女人耍手段搶走視後的時候我都能情緒穩定的上前給她一巴掌然後轉身走人,事後那些黑粉激動的跟瘋狗似的,我卻穩如老狗,該幹嘛幹嘛。”


    “就這,還有我受不了的事?”紀溪不屑冷哼。


    她似乎完全忘了,就在五分鍾前,她差點以一音之力震碎滿屋子的玻璃。


    紀溪當然沒忘。


    但她不覺得這世上還有什麽事能比“她小舅那棵萬年老鐵樹居然開花了”更讓她震驚到炸裂的。


    她連這樣的刺激都受過了,還有什麽刺激是她受不了的?


    所以她自信滿滿,毫不認慫:“你就放心大膽的說吧!”


    好話不勸該死的鬼。


    既然她都這麽說了,薑枳也沒什麽好猶豫的了,於是她用極其平靜的口吻道:“的確不是什麽大事,就是想告訴你一聲,我結婚了。”


    “不就是結婚嗎,我當什麽大事,剛我小舅還發朋友圈說他……”


    紀溪想也不想的迴道,話說了一半突然反應過來。


    她猛地停住話頭,同時一把抓住了薑枳的雙肩:“啥?你說啥?你再給我說一遍!”


    薑枳就知道會這樣,翻了個白眼重複道:“我說,我結婚了。”


    紀溪:“!!!”


    她又用了整整三分鍾時間才找迴自己的聲音,卻連嘴唇都是顫抖的:“誰?是誰?你跟誰結婚了?不會是……不會是……”


    “不是顧之衍。”薑枳知道她在想什麽,神色有些淡了,“紀溪,我不喜歡反複向人解釋一件事,所以這是最後一次。”


    她定定的看著紀溪,吐字清晰至極:“我跟顧之衍已經徹底結束了 。 ”


    紀溪隻聽稱唿就知道她是不高興了,頓時將亂七八糟的念頭丟到了一邊,認錯認得飛快:“我錯了阿枳寶貝,我發誓,從今往後再也不在你麵前提起顧之衍……呸,是狗渣男了!”


    薑枳沒生氣,隻是厭煩於一再的解釋強調,聞言便挑起了眉眼:“你自己說的,再不信就別怪我了。”


    紀溪頓時想起了那些年被薑枳摁在身下揍的場景,冷不丁就打了個寒顫。


    她點頭如搗蒜,指天發誓 :“保證信你,保證不問了!”


    薑枳輕哼一聲,算是揭過了此事。


    紀溪頓時鬆了口氣,連忙將話題扯迴了正軌:“所以,到底是誰,雖說顧……狗渣男不配,但除了他,我實在想不到你還能跟誰結婚了?”


    是真想不到。


    紀溪五歲認識薑枳,第一次見麵就被她壓著狠揍了一頓,從此兩人就結了仇,隻要一見麵就是臉紅脖子粗的。


    雖說她比不得顧之衍日日陪在她身邊,但要論起對她的了解,怕是無人能出她之右了。


    哦,其實還是有一個的。


    不過那貨就是個悶葫蘆,八棍子都打不出一個屁,了解也沒用,反正他也不會說。


    那個跳過,繼續說她。


    她自認是極其了解薑枳的,畢竟古話就是這麽說的:最了解你的人往往是你的敵人。


    薑枳身為她的頭號敵人,她當然得想辦法了解她了!


    所以她從正麵側麵明麵暗麵的收集薑枳的信息,然後就發現,這姑娘雖然賊兇殘賊暴力,卻是個好人。


    後來發生的事也證明了這一點,她放下該死的麵子和她擁抱,從此化幹戈為玉帛,成了死黨閨蜜。


    同時也更了解她了。


    正是因為她太了解她了,所以她清楚的知道,這些年除了顧之衍,她身邊再沒有其他關係不尋常的異性了。


    所有追求者都被她明確拒絕了。


    所有展現出對她有意思的男性都被她拉進了黑名單。


    隻有一個顧之衍。


    想到這裏紀溪便忍不住輕歎了口氣,一抬頭卻發現薑枳幾次張口欲言又收了迴去。


    她頓時大感驚奇:“薑小枳你很不對勁唉!快說,到底是誰?!”


    她想象力無限放大:“難道說你其實早就準備踹了那個狗渣男了,所以瞞著所有人談了秘密情人,就等正式退婚後立刻跟他結婚領證?!”


    “哇靠這劇情刺激啊!狗渣男出軌你養情人,狗渣男退婚你結婚,可以啊薑小枳,這一手簡直絕了!”


    薑枳簡直要被她的腦洞氣笑了,反手就給了她一個爆栗:“胡思亂想什麽呢,哪有什麽秘密情人!”


    薑枳知道今晚不把話說清楚誰也別想睡了,但就簡簡單單的一句“是聶沉凜,你小舅”一度到了嘴邊又自行逃迴了肚子裏,著實難以出口。


    她說不出口,便幹脆不說了。


    直接掏出結婚證往紀溪身上一丟,留下一句“你自己看吧”便一溜煙的跑進了房間。


    關門上鎖捂耳三步走。


    下一刻……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尖銳的海豚音驟然炸響,擊碎了客廳吊燈纖薄的玻璃罩,同時擊碎的還有隔壁鄰居的理智。


    “砰砰砰”的敲門聲響個不停,緊接著是紀溪唯唯諾諾的道歉聲以及搬動東西的聲音,等一切平息下來已經是半個小時後了。


    就在薑枳昏昏欲睡的時候,鎖扣轉動的聲音響了起來。


    下一刻,紀溪陰惻惻的聲音出現在了頭頂:“薑小枳,你給我起來。”


    薑枳脊背一寒,瑟瑟發抖。


    紀溪一看那床死活掀不開的被子就知道這姑娘的龜龜症(注1)又犯了,又是好氣又是好笑。


    她也不逼著她,直接在她身邊躺了下來,等了許久才又一次開了口。


    “阿枳,你要是不想說可以不說,我隻問你一個問題,你迴答我。”她偏頭,借著星光看她,“你嫁給我小舅,是意外還是真心?”


    昏暗的房間裏安靜的落針可聞,隻有兩人淺淺的唿吸聲。


    很久。


    久到紀溪以為薑枳已經睡著了的時候,女孩空靈清越的聲音終於響起。


    她說:“是意外。”


    紀溪的心頓時沉下。


    她又說:“也是真心。”


    紀溪的心跳了跳,不自禁的鬆了口氣:“那就好。”


    薑枳不知何時掀開了被子,一張即便是夜色也掩不去明豔昳麗的小臉上是少有的認真:“溪溪,不用擔心我,我知道怎麽讓自己過得好。”


    紀溪突然就紅了眼眶。


    她隔著被子抱住她:“好。”


    她不在意她嫁的是誰,也不在意她出於什麽原因嫁給對方。


    她唯一在意的,是她過的順不順心,快不快樂。


    一個薑家已經要了她半條命,一個顧之衍又要走了小半條。


    再來一次,她怕她受不住。


    她該是天邊的那抹驕陽,永遠驕燦熱烈,怎麽能因為凡俗的糾葛淡去光輝,最後跌入深淵。


    她不允許。


    紀溪擦去淚花,咬牙切齒:“薑小枳,別以為這樣就可以蒙混過關了,你給我說清楚,到底是怎麽迴事?!”


    薑枳:“……”


    說好的不問呢?


    說好的隻問一個問題呢?


    全是狗屁!


    這一夜注定不眠。


    在薑枳的吞吞吐吐臉紅搪塞中,在紀溪的驚叫連連嘖嘖有聲中。


    夜色,一點一點的劃過。


    *


    注1:龜龜症,比喻像烏龜一樣,一遇到難以麵對的事情就縮起來。阿枳的性格就是這樣,在外麵叛逆囂張肆無忌憚,但到了自己在意的人麵前,就會變得龜毛畏縮,一遇到不知道怎麽麵對的事第一反應就是逃避。


    一句話總結:我們阿枳寶貝就是一個又兇又慫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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