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一這天,氣溫忽然飆升到三十多度,海市穩穩當當一秒入夏,,老天爺就跟鬧著玩似的,昨天還裹著風衣凍的瑟瑟發抖,今天就熱的人內褲都濕了。


    遇著假期,市裏的餐館裏到處擠滿了人,來家飯館也不例外,畢竟是本市的網紅飯館,不到六點就座無虛席,大堂裏吆喝聲勸酒聲還有孩子的打鬧聲響成一片。


    來婉棠今兒穿了一襲剪裁良好的旗袍,像隻花蝴蝶似的穿梭在包間和大堂之中,婀娜多姿的身段看的一眾男食客心裏發癢。


    “哎,我說老板娘,過來陪哥哥喝個交杯酒。”


    一個頭頂地中海,腰挺啤酒肚的中年油膩男舉著酒杯攔住婉棠,一雙色眯眯的魚泡眼都快掉進她胸前的領口了。


    他話音剛落,幾個醉醺醺的男人也跟著起哄,“好,一杯五百!”


    “劉總請客,我怎麽能拒絕呢?但您知道,我這人嘴巴叼得很,便宜酒是不肯喝的。”婉棠也不生氣,笑眯眯地扭頭朝櫃台喊了一聲,“小北,把我前天拍賣來的那瓶法國紅酒拿來!”


    何北是婉棠表弟,見多了這種場麵,聞聲拎著一瓶廉價紅酒過來。


    “姐,是這瓶吧?”


    婉棠示意他打開,倒了一杯仰脖喝下,然後脆聲道:“謝謝劉總請客,這瓶酒原價一萬二,這一杯我算你四千好了。”


    油膩男端酒的手頓了頓,臉色不大好看了,“老板娘,我可是經常照顧你生意的,你這麽做過分了吧?”


    “對不住,我錯了。”


    “知道錯了就好,來哥哥這……”


    婉棠一把拍掉他伸過來的鹹豬手,繃著嚴肅的小臉一本正經道:“我錯了,這瓶酒打開可就賣不出去了,所以你得付一萬二,另外這頓飯錢是七百八十六,共計一萬兩千七百八十六,劉總是轉賬還是刷卡?”


    油膩男氣的摔了酒杯,但又拉不下麵子,隻能黑著一張臉坐下了,婉棠忍不住在心裏默默啐了一口。


    “臭德性!敢占老娘的便宜!”


    來家飯館的食客分為兩種,要麽是衝著美食來的,要麽是衝著美色來的。


    眾所周知,來婉棠是個專攻美食的網紅,在知名社交平台擁有幾千萬忠實粉絲,她拍出的每一條美食視頻播放量都在千萬以上,堪稱短視頻界的傳奇,這些年網紅屆如過江之鯽,她卻始終是扛把子一般的存在。


    三年前她在海市開了這家旗艦店,生意還算不錯。


    隻是飯菜好吃也就罷了,偏偏婉棠還長著一張禍國殃民的臉蛋,以及一副性感妖嬈的身段,古人雲食色性也,婉棠一人把這三樣都占全了,難免有瘋狂的追求者們踏平了來家飯館的門檻。


    婉棠卻不勝其煩。


    一心搞事業不好嗎?愛來愛去有什麽意思?


    傍晚的微風,清涼的啤酒,哪一樣不快樂?沒有愛情不也日子照過!


    她厭煩這些人的嘴臉,卻不得不虛與委蛇,連大堂裏嗖嗖的冷氣都按捺不住心裏那股子鬱悶勁兒,於是轉身去了院子裏。


    來家飯館原本是一座小四合院,前麵稍作改動用作大堂,後麵帶了個院子,兩側廂房做了廚房和包間,正麵三間房是婉棠的臥室,書房和客廳。


    此刻她就坐在院子裏的葡萄架下,手裏拎著剛才剩下的半瓶多紅酒,就著月色獨酌。


    這年頭,錢難掙,屎難吃,就像這瓶廉價紅酒一樣,外人看著光鮮亮麗,其中的苦頭隻有自己知道,生活裏的瑣碎,吐出來矯情,咽下去辣嗓子,百般委屈湧上心頭,話到嘴邊又覺得不值一提。


    她仰頭灌下一大口酒,餘光就瞥見了對麵包廂裏正在吃飯的方老夫人,不由得怔了怔,倒是沒瞧見池域——那是老夫人的長孫,也是大名鼎鼎的池林集團總裁,還是她曾經的學長,更是她們這等凡人不可企及的商界楷模。


    明明都是二十多歲的年紀,可如今池域已經是叱吒風雲的互聯網大佬,可憐自己為了幾兩碎銀整日奔波,還要受臭男人們的閑氣。


    婉棠默默歎了口氣,想掏出手機玩會,結果剛打開就蹦出來一堆新聞。


    “30歲以下最新富豪排行榜新鮮出爐!恭喜池域榮登榜首!”


    “池域——最低調的互聯網大佬,卻坐擁千億身家。”


    “最具價值的鑽石單身王老五,非池大佬莫屬!”


    看看,這都是些啥?


    人生已經如此艱難,何必還要處處戳人眼窩子?


    真是人比人,氣死人!


    婉棠看得眼紅,酒都壓不住那一肚子的酸水,順手就打開了“亂室佳人”聊天群,然後甩了一個剛才新聞的鏈接過去。


    “哎,你們說,都是一個學校的,咋就差距那麽大呢?”


    群裏梁爽正在秀她剛做的日式貼鑽美甲,十根手指頭blingbling的,正是時下豪門貴婦們最愛的款式,看到婉棠的消息立馬迴了一句。


    “臥槽,學長牛氣!對了,你跟方老夫人挺熟吧?你幫我問問她老人家,池大佬談戀愛不?老公我可以現殺!”


    正在拍夜戲的周曇華抽空也迴了一句。


    “梁大姐,你一個已婚婦女,要點臉行不?給我們這些牡丹花一點活路!”


    婉棠睜著朦朧的醉眼,虛心求教。


    “啥是牡丹花?”


    “就是母胎單身還要還花唄的女人!”周曇華恨鐵不成鋼的發語音過來,“我做演員這個職業不方便找男朋友也就罷了,來婉棠你爭點氣行不行,我跟梁大姐給你介紹了多少男人,你就一個都沒看上?咋滴你還等著池大佬寵幸你不成?”


    這話說的簡直戳人肺管子。


    方才壓下去的酒意直衝天靈蓋,婉棠直接開語音懟迴去。


    “你別胡說啊,誰等著池域寵幸了?要寵幸也是老娘寵幸他!”


    “再說了,你爺我是大美女,他頂多算個東北地三鮮!”


    梁爽的巴掌拍的山響,“老板娘真有誌氣!等你寵幸了池大佬再生個兒子,繼承他池家的千億家產,迴頭把我家閨女嫁進去啊!”


    果然,不愧是從小一起長大的真閨蜜,連吹起牛皮來也如此的合拍,婉棠那點子悶氣頓時一消而散,灌了幾口紅酒又樂嗬嗬地捧著手機跟她們鬥嘴。


    “臥槽,別瞧不起人,等老娘睡了他,你們都要交份子錢啊,誰也跑不掉!”


    “爽姐你家萌萌留好了哈,迴頭給咱家做童養媳。”


    “不過我看池大佬這麽多年還單身,不會是有什麽隱疾吧?”


    她說完晃晃手裏的酒瓶,不知啥時已經喝光了,於是隨手朝身後的垃圾桶扔去。


    隻聽咣當一聲,緊接著有人低聲罵了一句。


    “草!”


    婉棠聞聲扭頭看過去。


    垃圾桶旁邊站著一個男人,看不清臉,隻瞧見他手裏夾著一支煙,腳邊還滾著一支酒瓶。


    婉棠心裏道了聲臥槽,一定是剛才不小心砸到人家了,於是趕忙起身道歉,不料酒喝多了有些上頭,沒走幾步就絆了一跤,直挺挺朝前栽了下去。


    那人正低頭掐滅煙頭,不妨被她撞了個滿懷,好死不死的腳下又踩到了酒瓶,拉拉扯扯間兩人就摔到了地上。


    嗯,女上男下。


    “對不住,我不是故意的……”


    婉棠慌忙抬起頭來,正要道歉就看到一張熟悉的俊臉放大在她眼前,緊接著男人慢條斯理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宛若晴天霹靂。


    “那我猜猜什麽是你故意的!”


    “東北地三鮮?”


    “睡了我?”


    “有隱疾?”


    婉棠驚呆了。


    “池……池大佬,你怎麽……”


    她一顆心裏像是有十五個水桶,七上八下撲通撲通跳個不停,剛才還叭叭個不停的小嘴也不聽使喚了。


    剛背後說完壞話就被人家逮了個現行,不知道現在表演個當場去世還來不來得及?


    池域也是倒黴。


    他出來陪奶奶吃飯,卻不耐煩煩奶奶催婚,才找了個借口出來抽根煙,怎麽就被這個女人又罵又壓的?


    一定是今天出門忘了看黃曆!


    婉棠心虛地咽了口唾沫,剛爬起一半的身子被他一瞪又摔了下去。


    池域被她壓得悶哼了一聲,低沉的聲音帶了幾分初夏的清涼。


    “來婉棠,你膽子不小!”


    咦,竟然還記得她名字?


    不過她膽子小不小的另說,但發怒的池大佬心眼兒一定不大!


    婉棠手腳並用地往上爬,剛起身就扯著頭皮一陣疼,長發不知何時勾到了池域的西裝袖扣上,疼得她眼淚都快下來了,於是慌忙去扯,卻越扯越亂。


    “別動!”


    池域大概是看不慣她笨手笨腳的樣子,黑著一張俊臉拍開了她的手,然後自己伸手去解袖扣上的長發。


    婉棠苦著一張臉,趴在他胸口上晃著腦袋,小聲催促道:“好了沒?快點,院子裏人來人往的,被人看到不好!”


    池域被她晃得心煩,雙手固定住她腦袋,正要說話,忽然聽到對麵包間的門響了。


    方老夫人在一堆人的簇擁下走了出來,正要笑眯眯地走下台階,忽然就看到了院子裏兩人的“激烈戰況”,不由得一呆。


    自家大孫子正親密地抱著一個女人,人影交疊著,大手捧著小臉,怎麽看怎麽像在熱吻。


    “阿域,你……”


    老太太腦子嗡的一聲響,腳下就踩了個空,一頭磕倒在台階上。


    她身後跟著的一群人唿啦圍了上去。


    “不好啦,老夫人昏倒了!”


    “快叫救護車,送醫院啊!”


    院子裏亂成一團,池域一把推開她。


    婉棠如五雷轟頂,腦子裏隻剩下一個念頭。


    我命休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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